第二章

    過去我在意太師府的名聲。</p>

    劉婉晴再如何作妖，我都想盡方法替她遮攔。</p>

    只是我替她善后的速度跟不上她作妖的速度。</p>

    一直到這一回，她以為還在父母懷中撒撒嬌朝我施施壓，我又會像從前一樣，咽下所有苦果，再對外將所有惡名背負在自己身上，來保全府中其他人的名節(jié)。</p>

    卻沒想過，這次我想通了。</p>

    這個太師府爛成這樣，靠我一個人是救不回來了。</p>

    要爛大家一起爛，在爛透之前我先把自己摘出去。</p>

    很快，劉婉晴搶親姐姐未婚夫這件事就傳遍了上京，尤其是我那日話說得曖昧，只講他和蕭流該發(fā)生的都發(fā)生了，又不曾講清楚具體是哪一方面。</p>

    如今劉婉晴出門去赴宴，旁人看她的眼神盡是曖昧，上京的那些貴女們也不愿意同她坐一塊，怕壞了自己的閨譽。</p>

    劉婉晴在外面受了氣，回來就去找娘親哭。</p>

    娘親生氣，自然要拿我問罪。</p>

    她院子里的人來叫我，我一開始不去。</p>

    一直到她用長幼尊卑來逼我，我才畫了個凄凄慘慘的妝容磨蹭著到了。</p>

    進門先喊母親，一句話沒說完，就悶頭昏了過去。</p>

    這反倒將娘親嚇了一跳，問扶著我的蓉兒發(fā)生了何事。</p>

    我只感覺到蓉兒狠心掐了把大腿，便開始了聲淚俱下地陳情：</p>

    「小姐從上次之事后，便大受打擊傷了身子，這幾日都渾渾噩噩，說胡話時比清醒多。夢里總是念著夫人，醒來見不到夫人，又失失落落臥倒，而今聽了夫人傳喚，小姐連路都走不動，卻不曾喊轎攆，步行而來參見夫人�！�</p>

    這話說得尤其令人動容，當蓉兒說完我是因為方才走路消耗過大，才進來就昏倒時，母親也沒了話說。</p>

    關心幾句后，讓蓉兒送我回去了。</p>

    這一樁不知道從哪里走漏了風聲，之后劉婉晴再出席宴會，總是少不了被旁人酸諷一頓。</p>

    直道是她我已被她害得臥榻不起，尚瞞得不露風聲，劉婉晴倒是整日在外拋頭露面，受了委屈還來怨我。</p>

    這話傳到了父親耳中，劉婉晴難得被禁足在家了。</p>

    她怨氣頗大，就要來找我算賬，人方到我跟前，眼睛就已經(jīng)紅了，上來便要下跪去。</p>

    我先由著她跪，半晌之后猜扶著蓉兒的手顫顫巍巍坐起來，先是失了神魂誤將床頭的藥爐子朝她砸了過去。</p>

    劉婉晴躲避不及，被濺了一身灰。</p>

    她還沒來得及哭出聲，就見我指著她腰間玉佩雙手顫抖：「這…這是…你和蕭郎…」</p>

    話沒說完我兩眼一翻昏了過去啊。</p>

    蓉兒來扶我時就勢扎破我枕下用牛皮袋盛著的雞血。</p>

    登時她驚叫著大喊出來，朝外跑去。</p>

    路上正遇見前日里來府中的那些個貴女。</p>

    蓉兒一身血污滿面凄楚地將小小姐帶著蕭公子的信物來見我，將我刺激到嘔血這件事情說了出去。</p>

    那些貴女們聽飽了八卦，帶著滿意的神色離去。</p>

    當晚父親回家，便要發(fā)賣了蓉兒。</p>

    我拖著病軀到了他跟前，行個禮就咳了三回血。</p>

    只說是父親若是要發(fā)賣蓉兒，不如將我一并處理了。</p>

    父親盛怒之中，看向我的眼神中反倒多了幾分探究。</p>

    「雯玉。」他開口：「從前你是最在意府上聲譽的人�！�</p>

    是了，少時隨父親到上京，父親剛在朝中站穩(wěn)腳跟，母親日日警醒我，要謹言慎行，父親這個位置的人，最注重名譽，名譽是能奪人性命的。</p>

    我雖聽得懵懂，但心頭也不愿意父親出事。</p>

    是以才入京城的我，行事越發(fā)小心細謹，比本來就生活在上京的那些貴女們還挑不出錯來。</p>

    就這樣，太師府的聲譽像是懸在我頭上的一把刀，讓我日復一日地細謹，也讓我被纏住了手足，日復一日地無趣。</p>

    到此刻，我抬頭看向父親，絲毫不掩眸中疲憊：「女兒細謹一生，害怕自己拖累父親，從不敢言行妄為，到如今燈枯油盡，也不過是想要有幾位故人伴在眼前�！�</p>

    父親沉默了一會，終究開口：「胡說什么，你還年輕得很。」</p>

    我慘染一笑，不予置評。</p>

    他最終拂袖離去，不曾處置蓉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