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初挽:“這么小的一塊黃金板,竟然篆刻了這么多的文字,太讓人驚嘆了�!�
弗萊門鮑姆先生:“是,非常棒�!�
初挽聽著這語氣,越發(fā)疑惑,感覺弗萊門鮑姆先生仿佛有些心虛,他好像沒什么底氣。
她的視線快速掠過一旁的“錢幣收藏”等字樣,心里便突然泛起一個想法。
要知道之前,這個木盒子一直被隨意放在那些畫冊旁,看起來弗萊門鮑姆先生并不重視。
現(xiàn)在他又是這樣的語氣,是不是說明,他并不認(rèn)為這是一塊真正的黃金板楔形文字,他認(rèn)為是后世高仿品,所以才不拿這物件當(dāng)回事?
雖然是純黃金的,但是一盎司黃金也不過三百多美元,就算加上工藝好了,現(xiàn)代工藝仿造的話,這么一塊小金板算下來頂天不超過兩千美金。
她當(dāng)下有心試探,故意道:“那弗萊門鮑姆先生考慮出售這件嗎?”
弗萊門鮑姆先生略蹙了蹙眉,才道:“如果價格合適的話,可以考慮出售�!�
初挽:“哦?這樣的黃金板,價格要多少?”
弗萊門鮑姆先生試探著開價,開價十二萬美金。
初挽聽著,明白自己沒猜錯。
這如果是真正的中亞述時期金板,自然是非比尋常,要知道全世界都不止十塊,這甚至不是錢的問題。
從弗萊門鮑姆先生并不是太有底氣的開價中可以看出,他并不認(rèn)為這是正品。
在他心里,這是一個高仿品,他當(dāng)年在德國是被蘇聯(lián)士兵騙了,但是因為這塊金板和過去他的經(jīng)歷相關(guān),他也不太舍得就這么賣掉,所以干脆把它當(dāng)做硬幣藏品隨意收納起來了。
初挽有了這個猜測,便試探著砍價,直接砍到兩萬美金。
弗萊門鮑姆先生顯然不高興,不過也并沒有惱的意思,初挽見此,明白他果然認(rèn)為是贗品!
這下子好辦了,初挽又一番討價還價,最后大家把價格談到了五萬三千美金。
至于那什么康熙青花瓷,當(dāng)然是不買了,那么貴,堅決不買了。
初挽和弗萊門鮑姆先生交割過后,告別了弗萊門鮑姆先生,帶著那黃金板楔形文字離開。
她到了酒店后,拿出來仔細(xì)品鑒一番,這玩意兒實在是做得精致小巧,上面刻滿了由小三角形和直線組成的抽象表意符號。
上面的文字看上去并不是篆刻的,而是用什么堅硬棍類壓制出來的,這使得文字看上去有些直愣愣的。
她正這么看著,就接到電話,卻是聶南圭。
電話一接通,聶南圭便迫不及待地問:“拿到了嗎?”
初挽笑:“拿到了�!�
誰知道聶南圭下一句卻是:“花了多錢?”
初挽:“五萬多美金�!�
她以為聶南圭會為之狂喜,誰知道并沒有,他在電話那頭頓了頓,才道:“前面硬幣三萬美金,這次五萬多,那就是八萬多美金?換成人民幣就是三十多萬。”
他長嘆了一聲:“也還行吧……”
初挽疑惑:“你這是什么語氣?怎么了?”
聶南圭聲調(diào)很無奈很無奈:“這不是這兩天我一直打聽這方面的消息嘛,結(jié)果今天得到一個消息,這位弗萊門鮑姆先生在早些年曾經(jīng)咨詢過紐約一位頂尖的藝術(shù)鑒定家,對方鑒定認(rèn)為這是贗品!”
初挽:“��?”
聶南圭:“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這么一說就完全說得通了,因為是贗品,所以弗萊門鮑姆才輕易撒手了,不然他肯定抓著不放,哪至于留給你。”
初挽默了下,道:“那我再研究研究吧�!�
聶南圭:“我過去和你一起看看�!�
初挽:“好�!�
掛上電話后,初挽再次仔細(xì)地研究過這件黃金板,這東西太生僻,她一時也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心里想著,回頭可以拿回國找國內(nèi)西亞方面的考古專家看看了。
聶南圭很快就到了,他看了一番后,道:“我覺得不像是新仿的,但這種物件,我們都不懂,說不好。”
初挽:“是吧,我也覺得不像是新仿的,我看到過古埃及的黃金冠,那個成色和這個很像�!�
聶南圭也贊同,當(dāng)下兩個人商量著,帶著這物件過去聶南圭店里做一個X射線熒光光譜法,事不宜遲,兩個人直接趕過去。
因為做的是便攜式,速度也很快,不過幾個小時功夫,結(jié)果就出來了。
等看到結(jié)果出來,兩個人都有些意外。
這確實是來自三千多年前的物件,但是很神奇的是,這黃金板中含有的鎳與鈷的比例和隕鐵完全一樣,甚至里面還有一些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元素,那都是隕鐵中才能發(fā)現(xiàn)的!
兩個人面面相覷一番:“所以這是一塊特殊的黃金板,是當(dāng)時的中亞述用隕鐵和黃金打造的?”
初挽:“估計吧。”
她一時想起那維京劍來,不免記起陸守儼的猜測,突然開始覺得,他猜得還挺有道理的,天外飛來的隕鐵就是當(dāng)時維京人的屠龍刀材質(zhì)吧。
甚至可能有一個這樣的傳說,流星劃過,隕鐵降臨人世間,必然改朝換代,有一個被天神祝福的英雄橫空出世,找到隕鐵,鍛造神劍,一統(tǒng)天下……
聶南圭看她在那暢想,無奈挑眉:“算了,先收起來吧,總之八萬多美金得這個,也不虧了�!�
初挽:“那是自然�!�
再說還有那些金幣呢,她也不著急賣,打算先留著,收藏幾年,未必就不能翻倍呢。
**********
回到家后,初挽抱著那黃金板楔形文字,總算松了口氣,之前她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來個劫匪給她搶走,現(xiàn)在到家了,看到陸守儼,頓時踏實了。
兩個小家伙看到初挽回來,自然高興,陸守儼也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
兩個小家伙現(xiàn)在看到媽媽特別喜歡,非得搶著挨著媽媽,還差點打起來,希同揪住夢錦的衣服,夢錦揪住希同的頭發(fā)。
被揪住頭發(fā)的希同開始都愣了,之后反應(yīng)過來,扁扁嘴,委屈地哭起來,初挽看著這希同,只覺得又可憐又好笑,不過只能勉強忍住笑,趕緊當(dāng)個和事佬,為兩個小家伙調(diào)解官司。
陸守儼抱住夢錦,進(jìn)行思想教育,初挽摟著希同,撫慰一下可憐的小家伙。
希同委屈巴巴地?fù)е跬斓牟弊�,一雙淚眼指控地看著夢錦:“夢錦打我,疼——”
說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還應(yīng)景地抽噎了下。
初挽看著這可憐兒子,真是想笑,不過努力忍著,用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不疼不疼,媽媽抱抱就不疼了�!�
夢錦見此情景,先發(fā)制人,“哇——”地一聲哭了:“哥哥打我,嗚嗚嗚,哥哥打……”
這可把陸守儼心疼得不輕,趕緊抱著哄啊哄的,又不知道低頭許諾了什么,總算哄得自己寶貝女兒不哭了。
等了結(jié)了兩個小家伙的官司,讓他們言歸于好,大家重新坐下來吃飯。
初挽看好幾個菜都是自己喜歡的,好奇,微歪著身子,低聲問陸守儼:“是不是特意給我做的?”
陸守儼:“是。”
說著,他用公筷給她夾了菜:“我看你最近費心費力的,看著瘦了,多吃點,補補�!�
初挽抿唇笑道:“你就總覺得我瘦�!�
陸守儼:“難道不是嗎?”
初挽眼神掃向他,別有意味地反問:“你之前怎么說的?”
陸守儼的神情頓時有片刻的凝固。
他挑眉,低下頭。
之后,初挽便感覺,自己的腳被踢了一下。
不太用力,但確實很扎實踢了一下。
她擰眉,看過去。
陸守儼看都沒看她,正用公筷給兩個孩子夾菜,哄著他們吃。
初挽見此,也就自己吃飯。
等吃了好一會,陸守儼看兩個孩子正專注對付著手中的勺子,他才微俯首下來,聲音沉沉地在她耳邊落下:“以后,當(dāng)著孩子的面,不許瞎說�!�
?
第
260
章
第260章郎世寧的畫
連著幾天,
初挽也沒什么興致往外跑,就留在家里沒事陪陪孩子,偶爾也陪陸守儼過去學(xué)校,
去他們圖書館看看書什么的。
這件黃金板楔形文字最后是要給德國人換物件的,
不可能一直留在手中,
所以她想抓緊時間,充分發(fā)揮這物件的價值,她進(jìn)行了拓印拍照,
對這件黃金板進(jìn)行化學(xué)成分檢驗,甚至請人做了一個完全相同的模具,
這樣的話,
哪怕以后歸還了這黃金板,她也可以通過這物件做一些研究,
反正盡可能留下更多材料。
在研究了這么一圈后,
她把黃金板楔形文字想辦法帶回中國了,反正先放在中國,
這樣比較安全,
暫時這黃金板不向德國人聲張,是留作最后殺手锏,給他們一個出其不意的。
這時候,
陸守儼他們學(xué)校有一個藝術(shù)學(xué)院,最近竟然有一個關(guān)于東方藝術(shù)的討論會,
他們自從上次看到了初挽的演講,
便通過陸守儼關(guān)系,
邀請她再次過去參加討論會。
初挽想起之前和聶南圭聊起的,
關(guān)于世界對中國文物中國藝術(shù)的審美和認(rèn)知問題,
便也積極參與了。
其實聶南圭說得沒錯,
只有走出去,讓別人更多了解,才更具有價值,要想發(fā)展,必須把自己放在世界這個舞臺上,而不是故步自封。
于是那天,初挽由陸守儼陪著過去學(xué)校,參加藝術(shù)學(xué)院的討論會,并出席演講。
比起第一次小規(guī)模演講,這次來的人多很多。
初挽長得清雋漂亮,衣著簡潔優(yōu)雅,英文也說得很不錯,演講時,從世界文明到東方文明,中西對比,最后還講起了中國的瓷器,會場掌聲不斷。
演講結(jié)束的提問環(huán)節(jié),更是有不少人都拿來給初挽鑒定,初挽說年份說品類,引經(jīng)據(jù)典的,別說那些學(xué)生,就連學(xué)校有些資歷的藝術(shù)鑒定老師都為此贊嘆不已。
初挽一戰(zhàn)成名,瞬間成為學(xué)校的大紅人,還上了學(xué)校的新聞報刊。
陸守儼提起這事,便笑道:“這次我算是沾了你的光�!�
初挽:“嗯?”
陸守儼:“別人遇到我,就會很熱情地打招呼,問我,你是那位CHU的丈夫吧,你的妻子實在太了不起了�!�
初挽聽著,很有些得意:“沒辦法,我就是太優(yōu)秀了。”
陸守儼嘆:“沒錯,我只能加把勁多努力了。”
*************
初挽本以為她很快會被德國博物館找上,這樣她就可以施展自己的計劃,不過誰知道這德國博物館不太積極的樣子,就是偶爾找陸守儼聊下,勸說幾句。
初挽見此,也不著急,反正陸守儼先應(yīng)付著,她自己倒是各處走動撿漏。
其實也沒撿到什么,最近運氣不佳,沒碰到什么大漏,也懶得出手,一時難免有些無聊,好在這個時候,戴維邀請她過去參加內(nèi)部藝術(shù)品鑒,初挽也就答應(yīng)了。
洛克菲爾德的藝術(shù)工作室確實能見到不少珍稀藝術(shù)品,關(guān)鍵是過去大飽眼福還能有錢拿,這是再好不過的活了。
這天,初挽過去藝術(shù)工作室,迎面卻恰好遇到了洛克菲爾德家族的查德維克,對方一臉風(fēng)流倜儻貴公子的樣子,優(yōu)雅第笑著,邀請初挽共進(jìn)晚餐。
初挽拒絕了:“很抱歉,我一般會和家人共享晚餐�!�
查德維克挑眉,疑惑地道:“是嗎?家人?”
初挽繼續(xù)道:“我的丈夫和孩子。”
查德維克神情略頓了下,有些意外,不過之后笑了:“這真是想不到,你這么年輕美麗的女孩,竟然早早結(jié)婚了,太可惜了,我太心痛了。”
其實初挽上輩子就知道查德維克這個人,他是一個介于靠譜的人和不靠譜人之間的那種,工作上他是靠譜的,但是男女關(guān)系方面他一塌糊涂,簡言之就是一個花花公子,和一些明星都有過緋聞糾纏。
對于這樣的,她可不想沾染。
幸好自己結(jié)婚了,省得麻煩,查德維克也不是會招惹已婚女性的人。
這么說著話,戴維過來了,他見查德維克和初挽一起從電梯出來,忙迎上來說話。
查德維克見此,笑了:“戴維,你為什么對我這么防備,好像我是惡魔,會吃掉你純凈美麗的初小姐?”
戴維笑道:“別開玩笑了,查德維克,初小姐不是那種可以隨便開玩笑的人�!�
這么說著話,三個人一起過去會議室,這時候品鑒會也開始了。
品鑒會除了往日看到的藝術(shù)顧問,查德維克,還有亞歷克斯,以及幾位洛克菲爾德家族的成員,有男有女,這都是來旁聽的。
這次的品鑒會上的藝術(shù)品是已經(jīng)挑選過的,只是需要大家進(jìn)行品鑒討論,旁邊的記錄員會把他們的品鑒意見寫進(jìn)這件藝術(shù)品的備忘錄中,以供洛克菲爾德家族成員內(nèi)部參考。
這件事說白了就是,找一群讀書人討論討論學(xué)問,皇子們在旁邊聽,順便文官們記下來,回頭那些皇子們可以看看。
品鑒會大概有二十幾件藝術(shù)品,西方油畫和歐洲藝術(shù)品初挽自然不吭聲,她只專心聽著那些鑒定專家的意見,這樣也能順便學(xué)習(xí)。
不過遇到中國古玩,她侃侃而談,引經(jīng)據(jù)典,自然吸引了一眾人目光,戴維眸中越發(fā)敬佩,查德維克連連點頭,在場其它幾位洛克菲爾德們也都聽得專注。
整個品鑒會氣氛活躍,直到戴維拿出來郎世寧的《百馬圖》。
郎世寧,意大利人,宮廷畫家,康熙五十四年清朝皇宮,曾參加圓明園西洋樓的設(shè)計,經(jīng)歷康、雍、乾三朝,在中國繪畫五十年,藝術(shù)造詣高超。
他最有名的當(dāng)屬這《百駿圖》,共畫有一百匹駿馬,姿態(tài)各異,站或臥,舒閑愜意。
誰也沒想到,這次品鑒會竟然有這《百駿圖》。
一時大家議論紛紛,有些品鑒專家認(rèn)為,這百駿圖應(yīng)該是正品,上面有乾隆的印璽,清朝臣子的題跋,而且畫卷裝裱、題簽和宮廷珍藏的編序號碼,都是假不了的。
其中一位專家道:“看這幅畫,最精彩的就是這馬脖子了,東方人畫馬,最難的就是馬脖子,這種引頸嘶鳴的姿態(tài)畫好了,那我們就仿佛能聽到馬的嘶鳴聲了�!�
其它人紛紛贊同,當(dāng)然也有兩位專家表示反對,他們認(rèn)為這《百駿圖》和臺灣故宮博物館的《百駿圖》不太一樣,有些差別。
按說《百駿圖》有絹本和紙稿版,臺灣故宮博物館的是絹本,眼下這個是紙稿版,他們應(yīng)該是一致的。
“當(dāng)然也存在一種可能,紙稿是最初的原稿,所以更為靈動,絹本是在紙稿基礎(chǔ)上的,所以那一套就沒有了原版的生動精彩?”
“但我認(rèn)為這兩幅畫的風(fēng)格還是有些差別的,紙稿和絹本不應(yīng)該有這么大的區(qū)別。”
一群專家議論紛紛的,各持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
查德維克見初挽一直不說話,笑著問道:“初小姐,請問你有什么建議?這是來自中國的畫,我想,你應(yīng)該有些想法吧?”
初挽一直沒說話,其實是她想聽聽別人的意見。
現(xiàn)在聽查德維克問起自己,才道:“這幅畫是仿作�!�
她這一說,一群藝術(shù)鑒定專家全都看向她。
她就這么簡單一句話,直接說這話是仿作?直接就這么蓋棺論定了?
就連那幾位認(rèn)為這幅畫存疑的,也都吃驚不小。
一時之間,洛克菲爾德家族的成員以及那些藝術(shù)鑒定專家,全都看向初挽。
戴維聽了,道:“初小姐,關(guān)于這幅畫的來歷,我需要再說清楚一些,這是一個中國故事�!�
初挽:“嗯,請說?”
戴維道:“民國時汪精衛(wèi)的夫人陳璧君精通繪畫,她從一位老行家手中得到了《百駿圖》,之后汪精衛(wèi)拿著這幅畫獻(xiàn)給了希特勒作為他五十歲誕辰的賀禮,這幅畫,流傳有序,確實是當(dāng)年希特勒珍藏的那一幅�!�
戴維這話一出,那幾位判定贗品的都不再說話了,聽起來這幅畫的傳承完全沒有任何疑點,那汪精衛(wèi)在中國也是掌權(quán)的人物,他先給希特勒的,自然不能有假。
旁邊幾位洛克菲爾德家族的子弟,也都紛紛點頭,有人已經(jīng)用贊賞的目光看著這幅畫,顯然是頗為喜歡。
畢竟這郎世寧《百駿圖》名聲在外,實在是不可多得。
然而初挽聽了戴維那一番話,卻笑了:“那我更加確定,這就是贗品了�!�
如果說,之前她還只是靠著猜測來確定這幅畫的身份,那么現(xiàn)在,聽到這段來歷,她就越發(fā)明白,這根本就是民國高仿品了。
?
第
261
章
第261章老錢家的花花公子
當(dāng)下她也就道:“那我也講一個故事吧,
關(guān)于作畫的。”
一旁沙發(fā)上,查德維克閑淡地喝了一口咖啡:“初小姐,請講,
我很希望你講故事�!�
戴維也點頭。
初挽這才講起來:“清朝時候,
有一戶人家姓金,
是黃帶子,是世代吃皇家糧的,他們家在內(nèi)務(wù)府上駟院掌管御馬,
他們家有一個子弟,我們叫他GOLD
TWO吧,
這位金二自小愛馬,
喜畫馬,恰好那個時候有太監(jiān)把宮里的《百駿圖》偷出來了,
他就跟著那《百駿圖》臨摹,
竟臨了一個惟妙惟肖,分毫不差�!�
眾人聽得好奇:“之后呢?”
初挽繼續(xù)道:“之后,
清朝敗亡,
這位黃帶子沒了皇糧——”
她解釋道:“這就像英國那些貴族沒有了生活來源�!�
大家忙點頭,表示理解。
初挽這才道:“他生活潦倒困頓,只能賣些字畫為生,
誰知道當(dāng)時琉璃廠一位古董商,恰好看到了他的畫,
驚為天人,
知道他曾經(jīng)臨摹郎世寧的《百駿圖》,
便給他潤筆費,
請他作畫,
他伏案一年,
總算臨摹出了《百駿圖》�!�
她這故事說到這里,大家隱約也明白了,這意思難道眼前這一幅就是這位“Gold
Two”臨摹的?
戴維蹙眉:“可是,我們的這幅畫是當(dāng)年汪精衛(wèi)先給希特勒的,希特勒當(dāng)時大為喜歡,當(dāng)做稀世名畫收起來的�!�
初挽道:“那是因為汪精衛(wèi)不懂畫,希特勒更不懂畫。”
戴維:“汪精衛(wèi)的夫人陳璧君精通中國畫。”
初挽:“不不不,她不精通,用我們中國人的話說,她就是二把刀。”
戴維愣住,無奈地看著初挽。
一旁查德維克卻是笑起來:“初小姐,你意思是說,陳璧君買了臨摹的假畫獻(xiàn)給了希特勒?結(jié)果希特勒還當(dāng)做稀世珍品收藏起來?”
初挽:“對,就是這個意思�!�
查德維克:“所以說,從陳璧君汪精衛(wèi)到希特勒,再到后來的那些收藏家,都被騙了?”
初挽:“差不多吧�!�
然而她這么說時,已經(jīng)有好幾個鑒定專家紛紛質(zhì)疑起來了。
“這幅畫惟妙惟肖,形神兼具,初小姐,你覺得這是仿作能做出來的嗎?”
“依這幅畫的功底,一個你口中的GOLD
TWO竟然能畫出來,難不成中國人人都是郎世寧?”
“初小姐,你又憑什么認(rèn)為,陳璧君買到的一定是那位GOLD
TWO的畫?”
“如果說這是偽畫,那至少畫上應(yīng)該有什么破綻吧?有誰能把郎世寧仿得天衣無縫?”
其中一位鑒定專家更是馬上讓人在電子屏幕上展示了臺灣博物館絹本版的《百駿圖》作為比較:“大家可以看到,我們手中的紙稿版,這一百匹馬生機勃勃惟妙惟肖,比起臺灣博物館的《百駿圖》更勝一籌,這怎么可能是仿品?”
幾位洛克菲爾德家族的成員,也有些疑惑,其中一位也開口問起來,顯然大家對此有些質(zhì)疑。
初挽道:“那只能說,這位GOLD
TWO的畫技,比起郎世寧來,更為生動逼真罷了�!�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聽不下去了,就連戴維都皺眉,而幾位本來贊同初挽的,也覺得這吹得有點太過了吧。
亞歷克斯面無表情地端起咖啡,品了一口。
唯獨查德維克笑著說:“太精彩了,太精彩了,初小姐,你可以繼續(xù)說,我等著你的高見�!�
初挽道:“我們先看臺灣故宮博物館的這幅《百駿圖》大家可以看到,一百匹馬,確實姿態(tài)各有不同,細(xì)致入微,但是仔細(xì)看時,其實形似而神未到,過于工整,甚至有些呆板,由此就少了幾分活泛�!�
她這一說,眾人沉默了,大家看著那畫,之后便有幾位專家陸續(xù)點頭。
初挽繼續(xù)道:“大家再看我們面前這一幅《百駿圖》,妙筆生輝,靈動逼真,我們仿佛聽到了馬的嘶吼,甚至感覺這馬仿佛從紙卷上躍出,沖向我們�!�
大家紛紛點頭,頗有同感,幾位專家道:“這畫實在是精彩,初小姐說得不錯,這一百匹馬,簡直讓我們聽到了馬叫聲,甚至聞到了干草馬糞的味道!”
初挽點頭:“很高興我們能有這個共識。”
她說這話,在場的幾位專家怔了下,一時有些不明白初挽這腦子怎么了,前后矛盾?
戴維也感覺到了,道:“初小姐,那你的意思是認(rèn)同了,認(rèn)同我們這幅畫確實是郎世寧真跡?”
初挽:“不,我認(rèn)為這是高仿,這就是GOLD
TWO模仿的,原因就是我剛剛所說�!�
�。�
她夸了一番眼前這幅,貶了一番臺北故宮博物館的,結(jié)果現(xiàn)在說,眼前這一幅是臨摹的?
這下子連查德維克都不明白了,他疑惑地?fù)u頭:“初小姐,你讓我感到困惑,這是什么意思?”
初挽道:“郎世寧先生為意大利人,他的畫中既有西方寫實立體的繪畫技法,也有中國畫的細(xì)膩柔和,不過他的畫,卻有一個也許算得上缺點的特色�!�
查德維克:“因為中西合璧,所以反而不倫不類?”
初挽:“郎世寧前往中國宮廷,其實是為了傳教,不過當(dāng)時康熙皇帝并不想聽他傳教,只想“漢魂洋才”,所以聘任他當(dāng)畫師,據(jù)說康熙皇帝年間,郎世寧并不得志,只能謹(jǐn)小慎微,處處恭謙,一直到了雍正年間,雍正皇帝才開始賞識郎世寧,不過既然是給皇帝作畫,那自然是要聽從皇帝吩咐,所以郎世寧幾次改變其風(fēng)格,參酌中法,格外注意對中西技法分寸�!�
她這一說,鑒定專家中已經(jīng)有人道:“初小姐說的話很有道理,郎世寧的畫確實過于精工細(xì)描,謹(jǐn)小慎微了。”
初挽點頭:“后來乾隆帝時,他倒是對郎世寧頗為欣賞,不過乾隆帝自然也有乾隆帝的想法,他喜歡西方的寫實,但不喜歡西方畫中的陰影明暗,郎世寧只要繼續(xù)揣摩。”
她說到這里,才道:“試問,這樣一個在巍巍皇權(quán)之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伺機而動的人,這樣一個苦苦揣摩圣意的畫家,怎么可能畫出暢快淋漓躍然紙上的畫?作為一個宮廷畫家,他的技藝再過高超,他的畫技也必然被拘束于皇權(quán)之下�!�
眾人聽到這里,仿佛有些明白了,所有的人都看著那幅《百駿圖》,明明眼前的《百駿圖》和臺灣博物館的《百駿圖》分毫不差,但是那個感覺就是不一樣,臺灣博物館的過于工整,而眼下這個卻是靈動逼真,這馬仿佛有了靈魂。
初挽道:“況且,郎世寧年少長于意大利,嫻熟西方技法,青年時候才研習(xí)中國技法,但是顯然,這位臨下此畫的GOLD
TWO,他中國技法如火純情,反而是西洋寫實技法在試圖臨摹郎世寧。要知道西方重寫實,東方重寫意,這《百駿圖》臨摹于郎世寧,但又?jǐn)[脫了郎世寧的拘謹(jǐn)束縛,畫出了馬的神韻和意態(tài)�!�
亞歷克斯突然道:“為什么這么一個無名之輩,他可以畫出比郎世寧更精彩的《百駿圖》?這只是西方技法和中國技法的不同嗎?”
初挽道:“當(dāng)然不是,在中國,即使所有的人都自小浸淫于此,也不至于每個人都能畫出這樣的畫,這位GOLD
TWO雖然只是中國一位無名之輩,但是他家族世代吃著清朝皇糧,生活優(yōu)渥,又對著皇家馬廄,日日觀察,才能筆下生輝,畫出這么生機勃勃的畫,才騙過了陳璧君,騙過了希特勒,騙過了無數(shù)收藏家,讓大家以假做真�!�
初挽這一番話,只聽得眾人連連點頭。
在良久的沉默后,只聽得掌聲響起,卻是查德維克。
他這么一鼓掌,其它人也都紛紛鼓掌。
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人再有異議。
眼前這幅畫,這幅讓所有人都折服的稀世之作,確實不是出自郎世寧之手。
戴維感慨道:“初小姐說的,讓我受益匪淺,我們太過注重傳承有序,反而被自己騙了�!�
一位鑒定專家更是感慨:“這幅畫不是郎世寧,卻勝過郎世寧,太棒了!”
初挽頷首:“是,這幅畫雖然不是郎世寧所作,不過憑著這畫,也堪稱傳世之作了,值得收藏�!�
查德維克望著那幅畫,摸著自己下巴,突然問道:“初小姐,你口中那位GOLD
TWO,難道就無名無姓,沒有別的佳作問世?像這樣的畫家,應(yīng)該在歷史中留下姓名才對�!�
初挽:“這個人早年生活優(yōu)渥,并不需要發(fā)愁生計,所以只是把畫畫當(dāng)做愛好,偶爾畫那么幾幅,也不見傳世,后來窮困潦倒,被人聘了,用一年時間畫出《百駿圖》沒多久,除此確實沒什么作品傳世。”
也許有那么幾幅花鳥圖,也沒錢裝裱,沒錢裝裱自然也賣不出什么價,就低價流落到琉璃廠某個尋常藏家手中,現(xiàn)在是尋也不好尋了。
戴維也好奇起來:“他后來的故事,你知道嗎?”
初挽:“我太爺爺認(rèn)識他,還曾經(jīng)接濟(jì)過他。后來有些藏家看到他的畫,認(rèn)為他畫馬實在是好,想請他畫,找我太爺爺打聽,不過可惜,他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眾人聽著,感慨不已,再看那畫,更添了幾分說不出的韻味。
這個世上,并不是每一個藝術(shù)大家都可以流芳百世,也許他擁有驚世才華,卻生不逢時,窮困潦倒,終其一生都無法被世人所知,最終成為一枚被砂礫淹沒的珍珠,永不見天日。
又比如梵高,如果不是在死后成名,想必也不過是另一個GOLD
TWO而已。
一場品鑒會下來,初挽明顯可以感覺到,那些鑒定專家看自己的目光越發(fā)充滿了敬佩,心服口服。
至于那幾位洛克菲爾德家族的成員,更是上前握手,互通名片,并表示以后要多多請教,言語中充滿尊重,絲毫沒有富豪世家子弟的傲氣。
從這一點,初挽不得不佩服,洛克菲爾德家族能盤踞百年而不倒,他們的家族子弟教育很有一套。
她又想起陸家,其實陸家大部分子弟都還不錯,唯獨陸建時,好竹出賴筍了。
以后陸家在改革開放中會逐漸發(fā)展,她覺得回去后有必要和陸老爺子提一下陸家子弟的教育問題,有些地方可以稍微參考下洛克菲爾德家族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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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鑒會結(jié)束,初挽離開藝術(shù)鑒定會,過去停車場,結(jié)果查德維克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
查德維克笑道:“不要一副對我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我不會吃人�!�
初挽道:“我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嗎?”
查德維克:“現(xiàn)在時候還早,我想請教你一些關(guān)于東方的問題,可以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嗎?”
初挽看他言語還算誠懇,道:“好�!�
當(dāng)下兩個人過去了附近的咖啡館,查德維克是一個非常紳士的人,會幫著開門什么的,妥帖周到。
這和陸守儼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陸守儼也會為她做這些事,但并不是因為禮儀,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呵護(hù),是專門對她的呵護(hù)。
而在查德維克身上,這顯然是一種家庭自小的教養(yǎng),和初挽是誰沒有關(guān)系,他對任何女性應(yīng)該都是這樣的。
在優(yōu)雅動人的鋼琴聲中,品著香醇濃郁的咖啡,兩個人就這么隨意聊著,看起來查德維克確實對中國比較感興趣,他問了好幾個問題,包括這些年中國的改革開放,也包括早些年的故事,初挽挑著合適的,盡量給他科普了下。
這么說著話,初挽道:“你是不是曾經(jīng)有一位中國朋友?”
查德維克微挑眉,意外地看了眼初挽,之后點頭:“研究藝術(shù)的女人,都像你一樣敏銳嗎?”
初挽道:“是一位女士吧?”
查德維克略有些不自在地抿抿唇,點頭。
初挽笑了下,也就沒再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也有自己柔軟的一面,哪怕一個名聲在外的花花公子也不例外。
于是話題很快就過去了,大家不再提這一茬了,查德維克笑著說起來:“我下周要去參加
delle沙龍的內(nèi)部競拍,你要不要去?”
初挽聽著,便有些心動:“
delle沙龍?”
這delle拍賣會是一家沙龍式高端拍賣會,準(zhǔn)入門檻高,只允許內(nèi)部會員參加,想成為會員除了支付大筆的會費,還必須有人引薦,總之不好進(jìn)。
既然查德維克邀請,她自然是愿意去。
查德維克看出初挽感興趣:“是,delle沙龍,不過目前他們只針對特定會員,我是他們的vip會員,現(xiàn)在誠懇邀請你一起參加。”
初挽笑了:“好,我很希望過去開開眼界,那我提前感謝你了�!�
查德維克也笑了:“我可能想買幾件瓷器,到時候還得請你幫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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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初挽提起查德維克的邀請,陸守儼詳細(xì)問了查德維克的情況,之后便道:“我?guī)湍悴傩牡聡┪镳^的事,你卻跑去和人參加晚會?”
初挽辯解:“哪有,是去參加藝術(shù)沙龍。”
陸守儼:“行吧,隨你�!�
初挽笑著攬住他的胳膊:“這個藝術(shù)沙龍一般不好進(jìn),現(xiàn)在能進(jìn)去看看挺好的,沒準(zhǔn)我能撿到大漏!”
她干脆坐在他腿上,用手指戳了戳他剛硬的臉:“如果我能撿到大漏,我就給你買楓糖吃!”
陸守儼一聽“楓糖”,那眼神便有些轉(zhuǎn)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