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然而他越是這么說,初挽越明白,他在意,非常在意。
此時,她握著他的手,感覺不到一絲溫度,只有冰冷。
一雙手怎么能聚集那么多冰冷。
她甚至有種沖動,想抱住他,緊緊抱住他。
不過她到底壓抑下自己的沖動,從旁安靜地等著。
傍晚了,落日自紅杉樹枝葉縫隙灑下來,這片公園都被蒙上了朦朧的霞光。
刀鶴兮也逐漸平靜下來了,他開始為自己的失態(tài)道歉:“對不起。”
初挽低聲道:“沒什么,你心情不好的話,我們說說話,這不是挺好的,我把你當(dāng)成很好的朋友�!�
她想了想,解釋說:“之前我說的那些,不是真心話,你不要在意�!�
刀鶴兮微抿了下唇:“因?yàn)槟羌‖m瑯彩蒜頭瓶?”
初挽側(cè)首,看著刀鶴兮的眼睛,道:“那是我太爺爺從寶熙手中買下來的,之后,在1945年花旗銀行搶劫案中丟失�!�
刀鶴兮微蹙眉,他顯然也是沒想到。
初挽緩緩地道:“我們家的案子,是四十多年前的了,案子發(fā)生時候,新中國還沒成立,現(xiàn)在時代變遷,很多線索都沒了,我們也沒辦法查了,也沒有人能幫我們查,但是我不想放棄,我太爺爺臨死前念念不忘,我姑奶奶至今下落不明,我如果不能得一個說法,今生不能瞑目。”
刀鶴兮沉默地看著她。
初挽:“鶴兮,今天,但凡換一個人,竟然拿出這件琺瑯彩,我都絕不放過�!�
刀鶴兮終于道:“威廉姆早些年是我父親的助理,H.F的大部分股份在我父親手中,我也有一些�!�
初挽沒說話,安靜地聽著。
刀鶴兮:“不過我和我父親關(guān)系一直不好,我們已經(jīng)大概十年沒見過面,H.F的經(jīng)營我也從不參與,所以我不和你提我和H.F的關(guān)系,并不是故意隱瞞你,而是確實(shí)不想提,也覺得沒必要�!�
初挽:“嗯,我以前不明白,現(xiàn)在明白了�!�
刀鶴兮和父母這關(guān)系,這情況,如果是她,她也不想提。
其實(shí)她對刀鶴兮有信任,但因?yàn)樯陷呑臃N種,也因?yàn)樯洗蔚挠罉诽鸢灼�,在信任之外,又有幾分懷疑,所以難免生了猜忌。
刀鶴兮道:“這件琺瑯彩的來歷,我會查清楚,給你一個交待。”
初挽:“好,謝謝你。”
這時候,日頭已經(jīng)西落,公園里暗了下來。
刀鶴兮:“走吧�!�
初挽:“嗯�!�
刀鶴兮:“我不跟著你回去了�!�
初挽:“為什么?”
刀鶴兮:“暫時不想�!�
初挽:“你去哪兒?”
刀鶴兮:“酒店,你送我吧�!�
初挽頓了下,之后笑了:“好�!�
初挽開車把刀鶴兮送回去酒店,走在路上時,刀鶴兮突然道:“關(guān)于查德維克的事,你還是上點(diǎn)心吧�!�
初挽側(cè)首,看他一眼,他抿唇看著前方的路,看上去悶悶的。
她低聲道:“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數(shù)�!�
刀鶴兮淡瞥她一眼:“說得你好像經(jīng)驗(yàn)多豐富�!�
初挽便笑了:“那是當(dāng)然了,我也是百花叢中走過一遭的人�!�
這話并不夸張,上輩子她雖然已婚,但林林總總追求者不計其數(shù),她只是懶得搭理罷了。
刀鶴兮卻很認(rèn)真地蹙眉:“
百花叢?守儼知道你的百花叢嗎?”
初挽一聽,頓時收斂了笑:“我開個玩笑而已�!�
這話當(dāng)然不能讓陸守儼知道。
她連忙找補(bǔ)說:“他知道,我說的就是他侄子,剛開始我也是在陸家子孫中挑了一圈的,他都看到了�!�
刀鶴兮:“你最初訂婚的對象是建晨嗎?”
初挽:“�。繛槭裁催@么問?”
刀鶴兮:“隨便猜的,我也不認(rèn)識其它陸家侄子。”
初挽:“你只猜對了四分之一。”
說著,初挽也就提起初家和陸家的婚事,以及自己當(dāng)初挑選時的種種。
最后她笑著說:“然后我看來看去,還是覺得他最好,就選了他,當(dāng)時陸家人估計被我嚇到了�!�
刀鶴兮側(cè)首看著初挽,看著她眉眼間的笑意。
他一下子想起許多畫面,在那個風(fēng)沙漫天的新疆沙漠,他曾經(jīng)聽到過的那些傳言;在景德鎮(zhèn)歸來的路上,知道她懷孕消息時,她的驚喜;機(jī)場出來,第一次看到陸守儼時,他對自己的提防和敵意。
他收斂了心神,道:“他確實(shí)非常好,也很合適你�!�
初挽有些意外:“你竟然這么說�!�
刀鶴兮:“事實(shí)如此,他的能力、涵養(yǎng)和氣度都是我見過的人中屈指可數(shù)的�!�
初挽言不由衷謙虛一把:“還行吧…也就那樣�!�
刀鶴兮:“等過幾天,我去拜訪你們吧,順便看看夢錦和希同�!�
初挽:“好�!�
作者有話說:
緬甸夜晚,就是那個刀鶴兮陪著挽挽賭石逛街的夜晚,挽挽在刀鶴兮意外的目光中,買了一顆最普通的藍(lán)寶石,送給七叔的那個。
?
第
266
章
第266章懷疑
初挽送了刀鶴兮回去酒店后,
便徑自開車回家,一路上,她開得很慢。
天有些晚了,
美國的公路是一望無盡的荒涼,
路燈也照不亮。
她的心格外沉寂,
她看著前方的路,想著刀鶴兮。
對刀鶴兮,她一直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上輩子就是,這個人總是能激起她心里異樣的情緒。
她也很明白,
這無關(guān)男女之情。
其實(shí)這輩子重來一次,
她曾經(jīng)把所有她知道的優(yōu)秀男人都想過,她清楚地知道在婚姻上她不會選擇刀鶴兮。
直到如今依然是,
她對陸守儼有男女之間的欲望,
對刀鶴兮沒有。
哪怕她很想抱住他的時候,也沒別的想法。
但是顯然她對刀鶴兮的在意以及憐惜又超出了正常朋友的范疇,
那是一種酸楚到無以復(fù)加只想抱住他安慰他的強(qiáng)烈情緒。
她打開車子的天窗,
讓自己感受夜的冷。
涼意彌漫,她的大腦越發(fā)清醒,她清楚地回憶著刀鶴兮帶給她的情緒,
以及一些微小的細(xì)節(jié)。
在北平淪陷前往英國的華人古董商到底會是誰,哪個姓刀的人應(yīng)該是誰?那個給自己兒子起名鶴兮的人應(yīng)該是誰?
小小年紀(jì)脆弱的身體便背負(fù)了家族所有的希望,
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沒有想過擺脫也沒有辦法擺脫,
只會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夠不夠好。
回憶排山倒海而來,
初挽的手竟然有些發(fā)顫,
幾乎握不住方向盤。
她只能先把車子停在路邊。
眼睛仿佛被蒙了一層霧,
她看不清。
她緩了好半晌,才終于讓自己平靜下來,繼續(xù)往回開。
回到家里的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了,鐵藝門前亮著一盞柔和的燈,一個挺拔的身影安靜地等在那里。
是陸守儼。
陸守儼看到她,便打開了車庫的門,她把車子開進(jìn)車庫,停下。
下了車,陸守儼便走過來,握住她的手:“怎么了,這么晚回來,發(fā)生什么事了?”
他臉色并不好看,顯然是太擔(dān)心她了。
初挽仰起臉,看著他。
陸守儼看到了她一臉的脆弱:“挽挽?”
初挽伸出手來,抱住了他的腰,將自己的臉埋到他胸膛里。
男人的胸膛硬實(shí)平整,是她素來熟悉的,有一種醇厚安詳?shù)臍庀ⅰ?br />
這正是她所需要的。
陸守儼自然看出她情緒不對,便徑自抱著她進(jìn)屋,直接上樓了。
初挽被他抱著,在他懷里悶悶地說:“黃嫂她們呢,孩子們呢?”
陸守儼:“黃嫂做了家務(wù)回屋了,孩子睡了�!�
初挽:“噢�!�
她確實(shí)回來得有些晚了。
陸守儼:“吃過飯了嗎?”
初挽反應(yīng)了一會,才搖頭:“我好像也不餓,不想吃�!�
陸守儼嘆了聲,撫著她頭發(fā):“先洗澡�!�
他直接把她抱到浴室,給她放了熱水澡,他試了溫度確認(rèn)無誤后,才道:“乖乖洗個澡吧�!�
初挽眼巴巴地看著他:“你不陪我?”
陸守儼輕笑:“自己洗�!�
初挽不太情愿,不過陸守儼自己起身出去了。
熱過后,她出去,陸守儼拿了厚實(shí)浴袍包裹住她,利索地吹干頭發(fā)。
之后,才給她端來晚餐。
他把筷子勺子遞給她:“吃吧,吃了再喝一杯熱牛奶�!�
初挽其實(shí)不太餓,不過還是吃了。
嬌嫩的牛排和稀爛的小米粥喚起她的饑餓感,讓她的胃充實(shí),也讓她不再那么脆弱。
她低聲對他道:“我今天遇到刀鶴兮了�!�
陸守儼:“嗯,然后呢?”
初挽:“我們說了一些話�!�
陸守儼:“讓我猜猜�!�
初挽:“你猜吧。”
陸守儼:“和他的母親有關(guān)系?”
初挽略沉默了下:“是。”
陸守儼:“他和父母關(guān)系疏遠(yuǎn)吧,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很不好。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初挽輕嘆,想著他也實(shí)在是料事如神。
當(dāng)下她把事情大致講了講,講到她和刀鶴兮在公園里那段,她多少有些心虛,不過還是道:“說不上來的感覺,反正我心里挺難受的�!�
她猶豫了下:“我甚至有點(diǎn)心疼他……”
陸守儼靜默地看著她,之后起身,徑自取來一杯溫牛奶:“給,喝了,然后去刷牙漱口”。
初挽看他竟然什么都不說,一時有些猜不透,也就不說什么了。
喝了牛奶,洗漱過,上了床。
躺在床上后,初挽拱到陸守儼懷里,摟著他緊實(shí)的腰,不吭聲。
陸守儼抱住她,低首親了下,又咬了一口她的耳朵。
初挽猝不及防的,還真有點(diǎn)疼,忍不住“呀”地叫了一聲。
之后,她便有些委屈起來:“你干嘛,咬我!”
陸守儼:“我在家里記掛著你,你卻跑去公園和別的男人談心,還學(xué)會心疼別人了�!�
初挽自知理虧,對此無話可說,只好抬起手自己揉了揉耳朵。
其實(shí)也不是太疼,就是剛才冷不丁那一下有點(diǎn)疼。
陸守儼:“還說什么了?”
初挽:“也沒別的……就這些�!�
到底涉及刀鶴兮的隱私,她沒太細(xì)說,但涉及自己的該說的都說了。
陸守儼輕嘆一聲,親了親她發(fā)紅的耳朵尖,才低聲說:“其實(shí)有時候我覺得,他和你有點(diǎn)像。”
初挽聽這話,只覺得自己的心被驟然撥動,她看著陸守儼:“是嗎,你也這么覺得嗎?”
陸守儼揉了揉初挽的腦袋:“長得有點(diǎn)像,骨子里也有點(diǎn)像,經(jīng)歷好像也有點(diǎn)像,各方面都說不上太像,但是加起來,確實(shí)確實(shí)像。”
初挽埋在他懷里,低聲說:“其實(shí)當(dāng)他說起他的經(jīng)歷時,我的感覺很奇怪�!�
陸守儼:“怎么奇怪?”
初挽想了想,才道:“我會覺得,他就是這個世上的另一個我,如果我生活在美國,如果我沒有遇到你,那我應(yīng)該就是他。”
她的幸運(yùn),只是有個陸守儼而已。
陸守儼便不說話了,他只是抱著她。
初挽也沒說話,她安靜地趴在他胸膛上。
過了很久,就在初挽以為陸守儼不會說什么的時候,他突然道:“他的父親是美國人?”
初挽:“聽那意思應(yīng)該是了�!�
陸守儼:“那他的姓,應(yīng)該是隨他母親了�!�
初挽:“估計吧。”
陸守儼:“挽挽,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
初挽:“什么?”
陸守儼:“他姓刀,刀是初的一半,他長得其實(shí)和你有點(diǎn)像,他的古玩?zhèn)鞒幸埠湍阌悬c(diǎn)像,我記得你說過,他還會一種已經(jīng)失傳的蒙古語,你不是說老太爺會嗎?”
初挽聽得心驟然緊縮,一時呼吸幾乎停滯,手也開始發(fā)抖。
陸守儼的大手穩(wěn)穩(wěn)托著她的后背:“挽挽,我只是假想一種可能,畢竟——”
他低聲說:“你是老太爺一手教導(dǎo)出來的,這個世上,能教出刀鶴兮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絕對不是什么默默不聞之輩,這個人,也應(yīng)該有一個出處�!�
初挽虛弱地握著他的胳膊。
當(dāng)陸守儼這么說出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其實(shí)在這個猜測在她心里已經(jīng)醞釀。
就如同一粒種子在發(fā)芽,它已經(jīng)在伸展枝葉,只是沒有足夠的力量拱破土壤,去窺見光明。
但是現(xiàn)在,陸守儼點(diǎn)破了,點(diǎn)破之后,她在混沌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于是呼啦一下子,土層破裂——
她所有的懷疑,所有的猜測,所有的情緒,全都有了解釋。
她咬牙,道:“我,我現(xiàn)在就給他打電話。”
陸守儼卻道:“挽挽,你問不出什么,顯然刀鶴兮對他母親的了解也并不多。這件事,要想徹底排除我們猜測的那種可能,我們應(yīng)該走一趟,親自去看看�!�
初挽:“你意思是,去看看刀鶴兮的母親?”
陸守儼:“對�!�
初挽想了想,道:“我們能見到他的母親嗎,他會讓我們見嗎……”
陸守儼:“這件事,先不要和刀鶴兮說太清楚�!�
初挽:“為什么?”
她現(xiàn)在腦子感覺不太能轉(zhuǎn)得動。
陸守儼摸了摸她的腦袋:“他是一個驚才絕艷的人,我相信任何時候,他都能把事情辦得很妥當(dāng),但是事關(guān)他的母親,他辦不到�!�
他低嘆一聲,道:“這就像你,如果事情牽扯到老太爺,你就理智全無了,這件事不能急,我們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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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種子破土而出,思緒便順著這個思路蔓延開來。
初挽想了許多細(xì)節(jié),她和刀鶴兮相處的細(xì)節(jié),這輩子的上輩子的,到了最后,她甚至覺得,也許她和刀鶴兮有種血緣上的關(guān)聯(lián)。
也許,那個把他教導(dǎo)長大的人,正是她的姑奶奶。
這種想法讓她激動和興奮,她甚至恨不得沖過去找刀鶴兮,問他,要求他趕緊跑去證實(shí)。
不過當(dāng)然,她也明白,陸守儼說得對。
刀鶴兮對她已經(jīng)夠坦誠了,但是顯然,他對他母親并不了解。
這時候,陸守儼通過陸殿卿的關(guān)系,找到對方的舅父,請對方幫忙調(diào)查H.F公司的背景,希望以此作為線索,找到刀鶴兮父母的來歷。
“他母親的家族在美國很有些能量,請他們先幫我們查查線索吧�!�
初挽:“嗯,好�!�
其實(shí)初挽上輩子就曾經(jīng)調(diào)查過刀鶴兮,不過根本查不出什么,這輩子可以沿著H.F的這條線查,或者從療養(yǎng)院查,好歹有些線索,初挽心里難免有些期待。
不過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初挽只好努力按捺下來,讓自己耐心等著。
那天,刀鶴兮給她打電話,說起delle沙龍的競拍,他已經(jīng)讓人處理好,那些雍正粉彩會讓人給她送過來。
初挽聽著他的聲音,只覺得心中異樣,她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仿佛很隨意地問:“那件琺瑯彩呢,有什么進(jìn)展嗎?”
刀鶴兮:“我查了下,需要進(jìn)一步確認(rèn),給我點(diǎn)時間�!�
初挽想到自己的猜測,便對刀鶴兮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那種奇異的親切和憐惜感,幾乎從心底無法壓抑地冒出來。
她忙道:“沒什么,你慢慢來,其實(shí)我也不是太著急�!�
刀鶴兮:“你不著急?”
初挽:“嗯,反正你說了會查,早晚會有結(jié)果的吧?”
刀鶴兮略頓了下,道:“會�!�
陸殿卿舅父很快送來消息,不過結(jié)果卻是頗讓人失望,H.F背后的控股人,是一個從未到過中國的美國人,他早年曾經(jīng)經(jīng)營過古董,到過英國,后來投資給了H.F,才獲得了一大半股份。
最近這些年他身體一直不太好,深居簡出,不理世事。
他的經(jīng)歷和中國完全不搭界。
此路完全不通,陸守儼和初挽便把希望放到刀鶴兮的母親身上,他們自然不可能擅自去查刀鶴兮的母親,初挽便和刀鶴兮打電話,誠懇提起來,想去看看。
刀鶴兮顯然很猶豫,甚至有些排斥。
初挽見此,有些犯難,看了眼陸守儼。
陸守儼頷首。
初挽道:“要不,你和守儼說吧?”
刀鶴兮:“是有什么事嗎?”
初挽:“讓他和你說吧�!�
說完,她就把電話直接塞給了陸守儼。
陸守儼接過來電話后,先和刀鶴兮簡單聊了幾句,之后單刀直入,道:“現(xiàn)在挽挽其實(shí)有個想法,她認(rèn)為你的母親也有可能是她認(rèn)識的一位故人,所以想見見。”
刀鶴兮:“故人?”
陸守儼道:“是,其實(shí)她家里有位長輩曾經(jīng)到過英國,這方面有些牽扯——”
他略有些含糊地道:“上次你們聊了聊,她回來后睡不著,左思右想,認(rèn)為你母親可能是他們家里的一位長輩�!�
刀鶴兮顯然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會?”
陸守儼:“你會八思巴文對不對?那是你母親教給你的,是吧?”
刀鶴兮:“是�!�
陸守儼:“那就是了,那種語言早就沒人用了,從清朝滅亡算起到新中國成立,這四十幾年,北京上海天津全都算上,古玩圈會八思巴文的不過那幾個人。”
電話那頭,刀鶴兮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可以和她說句話嗎?”
陸守儼:“嗯,你們繼續(xù)聊�!�
說完,看了眼初挽。
初挽有些僵硬地走過去,接過來電話,不過她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她期盼,但是又忐忑,畏懼。
最后還是刀鶴兮先開口:“你想見我母親?”
初挽:“……其實(shí)我覺得,也未必,我只是隱隱有種感覺,也許她和我家里有些關(guān)聯(lián),你知道吧,我在洛杉磯附近的郊區(qū)找到了我太爺爺?shù)囊晃恢�,她家里還有我太爺爺?shù)拇善鳎伺c人之間就是很奇怪,也許莫名的一個人,竟然是舊交…有些事不好說,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許我們可以看看……”
陸守儼看她在那里前言不搭后語,一時無奈挑眉。
好在,刀鶴兮聽懂了,他沉默了一會,才道:“你是懷疑,我母親就是你們家失蹤的姑奶奶,是嗎?”
初挽一聽這話,頓時心跳加速,她低聲說:“我姑奶奶也會八思巴文,我記得我太爺爺說過,她鑒玉最在行了……”
刀鶴兮:“但是我母親確實(shí)是在倫敦長大的,她從來沒有去過中國,她所會的一切都是傳承于她的父親�!�
初挽:“但你姓刀�!�
刀鶴兮:“對,我跟我母親姓。”
初挽:“我的姓,去掉衣字旁,就是你的姓氏……”
這樣顯然有些牽強(qiáng)附會,初挽自己都說不下去,不過她到底是硬著頭皮說了。
刀鶴兮深吸口氣:“我考慮下,給你答復(fù)�!�
掛上電話后,刀鶴兮握著電話筒,倒是怔了半晌。
這時候Maddocks走過來:“先生,怎么了?”
刀鶴兮垂著眼,低聲問:“大夫怎么說?”
Maddocks奉上一疊材料:“這是夫人的檢查報告,大夫的意思是沒有好轉(zhuǎn),但是也沒有惡化。”
刀鶴兮翻了翻那些材料,快速地瀏覽過關(guān)鍵的幾處結(jié)果。
Maddocks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刀鶴兮:“你說吧?”
Maddocks:“先生,你打算拿著那件琺瑯彩去問問夫人?”
刀鶴兮聽到“琺瑯彩”,便想起剛才初挽所說的。
他神情有些恍惚,低聲道:“是,我想問問,這件琺瑯彩,應(yīng)該是她經(jīng)手的,她應(yīng)該知道來路�!�
Maddocks:“但是大夫也特意說過,不要和夫人提起過去的事,免得夫人受到什么刺激,這個時候哪怕一個最微小的刺激,都可能對夫人病情造成嚴(yán)重后果。”
刀鶴兮:“這幾年,我從來沒打擾過她,現(xiàn)在,我只是想見到她,問她一件事而已,這都不行嗎�!�
Maddocks顯然有些無奈:“先生,你如果非要和夫人說話,那你得經(jīng)過布魯克先生的同意,要不你先和布魯克先生打一個電話?”
刀鶴兮冷道:“他管得著嗎?”
Maddocks硬著頭皮道:“根據(jù)當(dāng)初簽訂的三方協(xié)議,任何人探視夫人,他都有知情權(quán)�!�
刀鶴兮眸光陡然泛起銳利的冷意:“Maddocks,給我滾。”
*******
初挽掛上電話后,嘆道:“他要考慮考慮,看來他不太信……其實(shí)我也覺得我可能想多了�!�
理智上來說,她經(jīng)過分析,覺得可能真就是,情感上自然也希望是,但是心里卻隱隱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否定,怎么可能。
她上輩子和刀鶴兮也是認(rèn)識多年,彼此從防備到還算熟悉,一直到緬甸的夜晚,兩個人甚至感覺是關(guān)系親近的朋友了。
她怎么能相信,就是這樣一個認(rèn)識多年的刀鶴兮,竟然就是她追尋多年的答案?
況且,她上輩子確實(shí)也查過刀鶴兮,不是沒查過,但是并沒什么線索。
這輩子什么都不用做,簡簡單單一問,于是就發(fā)現(xiàn)了事情真相?有這么簡單嗎?
如果真這么簡單,那上輩子她都在做什么?
陸守儼好笑地看著她。
初挽:“你干嘛這么看我?”
陸守儼:“挽挽,我可真沒冤枉你�!�
初挽:“怎么了?”
陸守儼;“一遇到和你太爺爺和你家里有關(guān)的事,你簡直三歲小孩�!�
語無倫次,話都不會說了。
?
第
267
章
第267章葡萄莊園的相會
刀鶴兮怔怔地坐在窗前,
他回想著初挽,回想著初挽說的話。
過了很久后,他終于撥通了那個男人的電話。
他明白,
那個人是他的生身父親,
血緣上的父親,
不過他從未用任何語言的血緣字眼來稱呼過他。
在很長一段時間,那個人在他眼里就是布魯克。
布魯克先生就是他的父親。
電話響了七八聲,一直沒有人接,
不過刀鶴兮明白,找這個人,
他需要耐心。
他最擅長的就是在他失去耐心的時候,
給他一點(diǎn)希望。
電話到底是被人接起來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略帶著幾分�。骸罢椅矣惺裁词拢俊�
盡管在美國多年,但他的發(fā)音依然是標(biāo)準(zhǔn)的倫敦腔。
刀鶴兮便想起,
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
聽到母親的聲音,她也是說英文的,
倫敦的語調(diào),
聽起來,那就是她的母語。
反而有幾次她和自己說中文,竟然有些滯澀。
這讓刀鶴兮再一次在心里否定了初挽的猜測。
但他到底是道:“布魯克先生,
我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