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總之,他們在同樣星河懸垂,
安寧無風(fēng)的夜晚逃離,縫縫補補的小木船劃破水面,
悄無聲息地向遠(yuǎn)處駛?cè)ァ?br />
船上擠了很多人,
他們必須一動不動的抱膝坐在原地,
才能保證小船受力均勻。
不知走了多久,
他們已經(jīng)距離海岸很遠(yuǎn),
所有人都放松下來,
陷入沉睡。
直至變故發(fā)生。
陳順安被刺耳的鳴笛聲擾醒,
他努力睜開眼睛,
發(fā)現(xiàn)海浪翻涌,
船只在上下顛簸。
一艘漆黑的龐然大物正追在他們后方,用探照燈掃視著海面。
那是屬于監(jiān)視者的船。
小船上的人驚慌失措,低聲痛哭,可陳順安還不明白他即將面臨的是什么,畢竟他那年只有六歲。
突然,他和一個女孩被大人們抱了起來,他們被一雙雙手臂接力向后傳,直傳到船頭。
有人遞給他們兩塊木板,然后不容拒絕的將他們?nèi)舆M(jìn)了冰冷的海水里。
陳順安至今仍記得那個中年人的眼睛,那是雙絕望又平靜的眼睛,那雙眼睛在他和女孩的哭叫聲中轉(zhuǎn)開,然后毅然決然的將船頭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
小船上的人站起身,面朝向大船,靜靜地等待著。
海浪將木板越推越遠(yuǎn),陳順安的哭聲和叫喊,被徹底淹沒。
他驚慌地望著遠(yuǎn)離的小船,遠(yuǎn)離的人們,心中充滿了不解。
直到海面上炸起轟然巨響,烈火漫天,濃煙翻滾,小船在炮彈的襲擊下,沉入了深海。
陳順安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水中怎么會有火呢,人怎么會在海里被燒死呢?
沒有人可以給他解答,龐然巨物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和女孩成為了幸存者。
事實上,他們距離死亡也并不遙遠(yuǎn)。
他們不會游泳,肚子餓,身體失溫,也找不到岸邊。
他們早晚,也會沉入深海,成為大魚的食物。
兩個人拉著手,又在木板上漂泊了三天,終于筋疲力盡。
女孩已經(jīng)虛弱地抬不起眼睛,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你可以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活下去�!�
陳順安勉強(qiáng)搖了搖頭。
“我是人,不是大魚�!�
只有大魚才會吃人,人怎么可以吃人呢。
幸好,在他們?yōu)l臨死亡的最后時刻,桑德羅出現(xiàn)了。
那天陽光很燦爛,海面仿佛灑滿了金粉,閃爍著粼粼的金色。
就在那一片金色光芒里,浪花翻涌,顯現(xiàn)出一個晶瑩透明的身影,隨后,一只冰涼的觸手伸了過來,在他和女孩的臉上輕輕掠過,似乎是在試探他們的鼻息。
緊接著,觸手收了回去,它在海面擺動出一串水花,深海里立刻游來兩條海豚,靈活地背起陳順安和女孩,向遠(yuǎn)處飛快奔去。
陳順安昏迷之前,認(rèn)為自己看到了神跡。
等他再度睜開眼,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木房子里,房子輕微搖晃,空氣里傳來海水腥咸的氣息。
一個年輕英俊的Omega站在他床邊,蹙眉望著他。
陳順安從未見過這樣高貴的Omega,他膚色微棕,五官深邃,睫毛又濃又密,深紫色的卷發(fā)掖在耳后。
他的手腕和脖頸都戴著非常漂亮的紅寶石,在陽光下,散發(fā)著靜謐的光澤。
“醒了?”那人將手探過來,摸了摸陳順安的額頭。
陳順安才發(fā)現(xiàn)他的小臂肌肉非常漂亮,細(xì)韌且有力。
“你是誰?”陳順安警惕又戒備地望著這個人,那場爆裂的火光炸沒了他的膽量。
“桑德羅�!�
Omega笑了笑,他的笑容也是高貴而溫和的。
“你救了我們嗎?”
“算是吧。”
陳順安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塔斯曼海盜國的國王,他只是覺得,這個人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桑德羅并沒有詢問他的來歷,在確認(rèn)他的身體正在康復(fù)后,便起身離開,臨走前,桑德羅說:“你暫且住在船屋里,將來想上岸也可以�!�
陳順安恢復(fù)的很快,只用了兩天,他就能下床出門。
他看見蔚藍(lán)的大海,平靜的海面,飛掠的海鳥,搖尾的魚。
他身處一艘用鐵皮制成的船屋,與之相同的船屋還有很多,它們被用繩索連接在一起,組成一片獨具特色的村落。
有魚躍上甲板,被人撈起,不一會兒,煙囪里飄出裊裊炊煙,一大碗魚湯被端給他。
陳順安狼吞虎咽地喝完魚湯,局促地摸著自己空蕩蕩的衣兜。
大嬸哈哈一笑:“不用給錢,我們塔斯曼很富有,國王發(fā)給我們的津貼和食物用都用不完呢�!�
陳順安總算釋懷地笑出來。
這時,突然有海豚躍出水面,揚起的海水將陳順安淋成了落湯雞,他嚇了一跳,踉蹌跌坐在地。
但很快,他就又笑了出來。
大海向他露出了溫和友好的一面。
等他完全好了,桑德羅讓他試著自己下海捉魚。
陳順安跳下海,沒一會兒,吐出一串泡泡,沉了下去。
桑德羅大驚失色,忙用一根觸手卷起他,將他撈了起來。
陳順安大口吐著水。
“旱鴨子?!”
桑德羅十分不理解,為什么生長在海邊的人居然不會游泳。
“不哇不是哇鴨子!”
“你就是�!鄙5铝_無情道。
于是,桑德羅開始教陳順安游泳。
陳順安由最初只能在海面躺尸,到兩月后,可以下潛十米,再后來,他甚至可以下潛一百米,閉氣二十分鐘。
十歲的陳順安撈起珊瑚,如游魚一般擺動著雙腿,躍出水面。
他抹去臉上的海水,將最漂亮的珊瑚送給桑德羅。
“喏,超漂亮,我覺得可以給你做王冠!”
桑德羅躺在海面上,拄著下巴,接過珊瑚。
他輕輕一晃,從珊瑚里掉出兩只金色的小魚,小魚落水游走,桑德羅將珊瑚放在頭頂,在海面照了照,滿意道:“你的審美倒是還可以,以后可以做塔斯曼海盜國第一位藝術(shù)家�!�
陳順安爬上船屋,趴在木板上,歪著頭問桑德羅:“我們?yōu)槭裁唇兴孤1I國?海盜不是不好的詞嗎?”
桑德羅的異瞳沖著陽光,身體在海水中沉浮,他瞇眼道:“我們確實靠收取過路費賺錢,而且名字叫的兇惡一點,才沒人敢冒犯�!�
陳順安若有所思。
女孩抱著洗好的衣服,從另間船屋里跑出來,爽朗地笑道:“陳順安!你又纏著國王陪你玩啦!”
陳順安理直氣壯:“國王也想玩的,難道國王就不需要玩嗎?”
桑德羅聽聞,撩起一捧海水,揚到陳順安身上,故意板著臉道:“國王才不愛玩,國王都是大局為重,憂國憂民的,此時此刻,我也在思考大計�!�
陳順安將信將疑:“真的嗎?”
可是,他分明看到,桑德羅只是懶洋洋地飄在水面曬太陽啊。
桑德羅面不改色:“當(dāng)然,你是小孩子所以不懂,大人看似在休息,其實在工作�!�
女孩朝陳順安吐了吐舌頭:“國王和你才不一樣呢,國王日理萬機(jī),你胸?zé)o大志!”
陳順安不滿:“喂!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日理萬機(jī)的,我要成為國王最強(qiáng)大的幫手,最棒的朋友�!�
桑德羅聽聞,撐起頭,停止撥弄水花。
他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陳順安:“幫手可以,朋友不行。”
陳順安愣住,他以為他和國王早就已經(jīng)是朋友了。
國王送給他來自陸地的玩具,給他看以前從沒看過的動畫片,為他過生日,讓他第一次吃到生日蛋糕。
國王還教他游泳,潛水,捕魚,學(xué)習(xí)......他早已把國王視為最重要的朋友,不,不只是朋友,甚至是......父親。
陳順安很受傷。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一廂情愿嗎?
他臉色突變,一語不發(fā),轉(zhuǎn)頭沖進(jìn)船屋,嘭的一聲砸上了門。
桑德羅擔(dān)憂地望著他,卻始終沒追上來哄他。
后來,女孩偷偷將這件事告訴了大嬸,大嬸便帶著冰淇淋看望陳順安。
她語重心長地對陳順安說:“你誤會國王了,他不是不把你當(dāng)朋友,而是不敢有朋友。”
陳順安不解。
大嬸嘆息:“國王是燈塔水母覺醒者,他的生命是沒有盡頭的,他不會變老,不會死去,他注定要看著朋友,親人一個個離開自己,從他身邊消失。人的一生能承受多少次分離呢?可這對國王來說,似乎是無止境的�!�
“幾十年后,我們都不在了,國王還會是如今的模樣,那么他想起我們來,就會覺得痛苦。所以他才不交朋友,也不和人結(jié)婚,永生是上天賜予他的禮物,也是詛咒�!�
陳順安第一次感受到人性的復(fù)雜,原來好事往往伴隨著壞事,幸運與厄運也只在一線之隔。
從那天起,他就不再提朋友的事情,桑德羅也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
直到陳順安十七歲,他覺醒了。
他成為動物系海龜形態(tài)覺醒者,最長壽命可達(dá)三百歲。
陳順安欣喜若狂,他一頭扎進(jìn)大海,靈巧地游向國王的宮殿,他發(fā)現(xiàn)他不再需要氧氣瓶,不再會被水壓困擾,他闖入蘆浦樹生成的巨大泡泡,奔向國王的寢殿。
“桑德羅!你看我成為海龜了!我會擁有很長的壽命,我可以陪你很久很久,你不用擔(dān)心失去我,至少三百年,我保證!”
桑德羅怔怔看著他,良久,終于笑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跟你做朋友了�!�
然后,陳順安成為了海底的藝術(shù)家,他為桑德羅設(shè)計宮殿,裝飾寢宮,擺弄海草,將海底打理的井井有條。
他和女孩結(jié)了婚,女孩沒能成為海洋生物形態(tài)覺醒者,于是他們還是住在船屋,后來,他們有了一個孩子,取名叫陳明壁。
孩子很聰明爭氣,從小學(xué)習(xí)就好,就是性格剛正不阿,容易較真。
后來陳明壁成為了國王的左膀右臂,主要負(fù)責(zé)塔斯曼的對外貿(mào)易,這些年都沒有出過差錯。
陳順安徹底閑下來,每日沒事就陪國王下下棋,或者打磨珊瑚。
再后來,昔日的女孩,如今的老太太去世了。
陳順安終于明白了國王的心情。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更畏懼擁有。
陳順安將妻子安葬在海底,國王參加了葬禮,神色也有動容,畢竟女孩,也成為了他記憶里的一部分。
幾十年過去了,國王容貌未改,而陳順安已經(jīng)成為了老頭。
陳順安佝僂著后背,笑呵呵對年輕的國王說:“我才六十多歲,放心吧桑德羅,我還會陪你很久的�!�
璀璨的星辰映在陳順安失焦的眼睛里,他仿佛在星河里看見了自己短暫又愉快的一生。
生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著,他很想閉上眼睛,卻不忍心告別這片天空。
他不怕死,可惜他要失約了。
他好像,沒辦法陪他的朋友很久很久了。
唰
陽臺的玻璃門被人推開,一個有著紅棕色頭發(fā)的少年走了出來。
他皮膚雪白,面容精致,那雙琥珀色的狐貍眼在看到他的瞬間縮緊。
陳順安欣慰地笑了。
他沒有記錯,這個房間,屬于鬼眼公會,他在競標(biāo)廳里,見到過這個少年。
蘭斯聽到陽臺“嘭”一聲巨響,就立刻放下手機(jī),沖了過來。
拉開門,他首先看到一個人躺在陽臺上,地上淌了很多的血。
當(dāng)他借著燈光看清這個人的臉,他的心猛然漏跳一拍。
那個老人!
蘭斯立刻蹲下身,試探老人的脈搏。
海風(fēng)將他的長發(fā)吹起來,飄打在玻璃窗上,他面色凝重,瞳孔越收越緊。
老人顯然已經(jīng)快要死了,只是不知是一時失足,還是有人動的手。
就在這時,郵輪頂端停機(jī)坪處,一個縹緲的男音厲聲喊道:“犯人跌落陽臺,我們正前往抓捕,閑雜人等立刻遠(yuǎn)離!”
蘭斯聽到聲音,仰頭望去,還不等他看清是誰,他的手腕突然被瀕死的老人緊緊抓住。
陳順安知道自己摔斷了脖子,已經(jīng)無法說話,鮮血從他的嘴角涌出,他強(qiáng)撐著最后一口氣,顫抖地抬起手指,艱難的在蘭斯手上寫
【鬼,高,救,王�!�
寫完這四個字,他用哀求又執(zhí)拗的目光望著蘭斯,哪怕他已經(jīng)失去了視力。
蘭斯神情凝重,這四個字在他心中湊成一句完整的話
鬼眼公會,高塔公會請救國王。
他望著那雙淚水涔涔的眼睛,看著被痛苦扭曲了的五官,鬼使神差的,就回握了一下老人的手。
老人收到了回應(yīng),似乎松了口氣,他的力氣被逐漸抽走,痛苦也漸漸遠(yuǎn)去,終于,他徹底垂下了手臂。
嗨桑德羅,看來注定要勞煩你為我傷心了,希望你的傷心可以短一些,希望你不再畏懼交朋友。
雖然我的生命終結(jié)了,但你的未來還會遇到很多個‘旱鴨子’,如我一樣裝點著你漫長的人生。
時至今日,我仍然想說,能夠成為你的朋友,能夠來到塔斯曼,是我這一生最棒的事了。
深夜霧重,腥咸的海霧附著在閉合的雙眼上,恍若海水彌漫。
蘭斯托住老人無力失溫的手背,終于想明白,紅鸚晶礦石有什么與眾不同。
它指向且僅指向兩家公會
質(zhì)量最高的高塔,和產(chǎn)量最多的鬼眼。
國王要確保高塔和鬼眼同時參與競標(biāo),來到塔斯曼,解決他如今遭遇的危困。
可他究竟憑什么,認(rèn)為高塔和鬼眼一定會出手相助呢?
畢竟塔斯曼的內(nèi)政與他們毫無關(guān)系。
蘭斯的大腦飛速旋轉(zhuǎn),無數(shù)細(xì)枝末節(jié)在他深邃無垠的靈境系統(tǒng)中被串聯(lián)起來。
桑德羅執(zhí)政多年,聰慧過人,他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幫手上。
既然老人冒死也要向高塔和鬼眼傳達(dá)這個消息,就說明國王篤定,高塔和鬼眼會出手。
那么,能夠讓國王如此信任的,可以隨時給競標(biāo)小隊下達(dá)命令的,足以承擔(dān)介入他國內(nèi)政代價的
只有蘭聞道和湛擎和!
【作者有話說】
Sorry,有一段寫的不滿意,刪掉重寫所以晚了。
抽50紅包祝好運!
第
89
章
“老公,別!”
烏芃看著陽臺地板不斷溢出的鮮血,
不禁頭皮發(fā)麻:“他他他......還能救嗎?”
蘭斯眼神一暗:“沒有脈搏和心跳了,粉碎骨折,內(nèi)臟出血,
除非楚浮在�!�
只有整個聯(lián)邦最強(qiáng)的恢復(fù)系覺醒者,才能夠同時修復(fù)全身的傷痕,
不然老人身上的每個致命傷,都足以讓他在兩分鐘內(nèi)徹底腦死亡。
烏芃精神一震:“楚楚楚......��!”
蘭斯聽他話中猶豫,立刻敏感的反應(yīng)過來:“你們有楚浮的信息素!”
烏芃猛地將呼吸吞了下去,瞪大眼睛。
他覺得不可思議,蘭斯為什么反應(yīng)的這么快,
僅通過他的回復(fù)就猜到他想說什么。
蘭斯已經(jīng)沒空偽裝懵懂的大學(xué)生了,
他當(dāng)機(jī)立斷命令道:“立刻去取信息素,然后通知阿德里安和蘭綺過來!”
他完全是以白法老的口吻發(fā)號指令。
好在烏芃被眼前這一幕搞得神經(jīng)緊張,再加上信息素在湛平川手里讓他心虛,他并沒有精力思考蘭斯的反常。
“噢!”烏芃知道茲事體大,忙沖出門去找阿德里安。
蘭斯再次看向失去氣息的老人。
此刻通訊設(shè)備全部被切斷,他根本無法與蘭聞道聯(lián)系,
他所知的僅有老人留下的四個字,以及刻意為之的紅鸚晶礦石。
認(rèn)為蘭聞道和湛擎和與塔斯曼國王有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
不過是他信息不足的當(dāng)下的猜想,
一旦判斷錯誤,
救了不該救的人,
就是把鬼眼和高塔一同拖下水,
與塔斯曼海盜國交惡。
但他做事一向不喜歡瞻前顧后,
他篤定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也付得起代價。
與此同時,
塞拉爾的眼線正飛速跑往樓下,
他一邊跑一邊撥打鮟鱇的電話,誰料手機(jī)對面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他這才想起來因為古德紹遇刺,整艘郵輪的通訊都被掐斷了,他現(xiàn)在不僅沒辦法通知塞拉爾親王,甚至沒辦法和守在停機(jī)坪的隊友聯(lián)系。
Fuck!
他怒罵一聲,才握緊手機(jī),跨步一邁,直接跳下十層臺階
砰!
安全通道里傳來急促沉悶的回聲。
紅色警示鈴仍舊連續(xù)不斷的鳴叫,亮紅的燈光咄咄逼人地在走廊閃爍。
烏芃咣咣砸開阿德里安的房門,在阿德里安疑惑的目光中,將蘭斯的話極其迅速的交代了一遍。
他甚至沒有時間解釋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到底是誰快死了,以及那個人在蘭斯手上寫了什么字。
阿德里安只是沉思了三秒,就立刻讓烏芃去樓上通知蘭綺。
其實他根本無從判斷蘭斯的決策是否正確,甚至讓一個實習(xí)生來支配整個競標(biāo)小隊做事本身就很荒謬。
但他仍同意這么做,并不是因為蘭斯與湛平川的關(guān)系。
而是如果楚浮在場,楚浮一定會救。
楚浮曾經(jīng)說,人類總是有缺陷的,他救的并不一定是好人,或者對某些人來說是好人,對另一些人來說是惡人,又或者此刻是好人,在未來也會成為惡人,但所有的變故都不是自己的因果,人只需凝視近在眼前的喜悲,隨心即可。
這是他在一位叫作黎容的科學(xué)家身上學(xué)到的。
芙倫拉急道:“信息素......可是信息素在大少爺手里��!”
阿德里安當(dāng)即拽住芙倫拉的胳膊,對穆德里吩咐了一句‘看家’,隨后,他便推開玻璃門,與芙倫拉一起,直接從陽臺翻上了湛平川的房間。
湛平川剛解決了覬覦老婆的混蛋,心情大好,正琢磨著該怎么與蘭斯見面。
阿巴頓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打開電視看郵輪宣傳廣告。
電視節(jié)目已經(jīng)無法接收到了,電影也需要聯(lián)網(wǎng)才能觀看,好在他并不挑,他一邊看廣告,一邊給自己削蘋果。
阿巴頓人高馬大,手掌也厚,郵輪上的小蘋果還不足他手掌一半大,他正小心翼翼的不讓蘋果皮斷掉,就聽陽臺上一震,阿德里安與芙倫拉拽開玻璃門就闖了進(jìn)來。
阿巴頓張大嘴巴,手里的蘋果啪嘰掉了下去,保持了好久的蘋果皮也被扯斷了。
他不可思議地扭回頭,去看大門上標(biāo)識的門牌號。
難不成鬼眼公會連房間也會認(rèn)錯嗎?
湛平川愕然盯著從陽臺沖到自己面前的阿德里安和芙倫拉,全身肌肉都繃了起來。
他需要阿德里安給他一個解釋,難不成圖窮匕見,他們要跟高塔公會攤牌了?
那他得提前把小狐貍保護(hù)起來。
芙倫拉一個箭步,飛撲過來擋住阿巴頓的視線:“大哥!有件事萬分緊急,你快去找你們大小姐!”
阿德里安站在陽臺,趁阿巴頓被芙倫拉牽扯注意力,他朝湛平川無聲吐了兩個字薄荷。
湛平川怔愣一瞬,迅速反應(yīng)過來,阿德里安是要他媽的薄荷信息素!
湛平川用余光掃了阿巴頓一眼,見芙倫拉左蹦右跳,將阿巴頓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他不再耽誤,一躍下床,迅速從箱子里翻出楚浮的那管信息素,偷偷塞給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一語未發(fā),也并不耽擱,他接過信息素就躍下陽臺,跳向蘭斯的房間。
湛平川趴在陽臺邊,一眼就看到暴露在夜色里的蘭斯。
小狐貍單膝跪地,低著頭,紅發(fā)被風(fēng)吹飛起來,敲打著玻璃窗,他面前躺著個人,鮮血流了滿地,似乎已經(jīng)沒了氣息。
夜色太暗,湛平川看不清那人是誰,況且陽臺狹小,此刻也容不得更多人。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他聽到郵輪頂層,一聲憤怒的呵斥:“你們做什么!不許碰塔斯曼的犯人!”
湛平川擁有S級的聽力,哪怕廚師的吼聲被風(fēng)浪稀釋許多,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猛抬頭向上望去,就見一個極小的黑影,在頂層晃來晃去。
不管蘭斯和他叔要做什么,被人發(fā)現(xiàn)總歸是個麻煩事。
于是湛平川沒有急著下去找蘭斯,反而操縱異能,五指一抬,用銀絲纏住上方的欄桿。
他腰腹用力,一蹬欄桿,將自己提了上去。
另一邊,烏芃接到命令,飛奔上樓,與沖下樓的廚師撞了個正著。
廚師氣急敗壞,粗聲吼道:“哪個公會的,立即回房間!”
烏芃運氣渾身的肌肉,理直氣壯的咆哮回去:“我這不是正要回嘛!”
廚師被他吼得一愣,險些一腳蹬空,摔下樓梯:“......”
媽的,好兇。
烏芃瞪著眼撞開錯愕的廚師,大搖大擺的從安全通道往樓上跑。
廚師雖然覺得古怪,但他也顧不得許多,他怕陳順安還有一口氣,從海中逃脫。
雖然這老海龜年紀(jì)大了,又受了重傷,大概率跑不遠(yuǎn),但遲則生變,今晚連古德紹部長都被暗殺,還有什么不能發(fā)生的。
咚咚咚咚!
安全通道里頓時有了兩道交錯的回聲,一上一下,爭分奪秒。
阿德里安落在蘭斯身邊,立刻伸手按向老人的頸側(cè),試探脈搏。
因為楚浮的信息素也不是萬能的,一旦心臟暫停供血,腦細(xì)胞開始溶解,那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蘭斯迅速答:“失去脈搏四十七秒�!�
阿德里安稍稍驚愕,他沒想到蘭斯如此冷靜,面對這種突發(fā)狀況,還能留心計算著老人心臟停跳的時間。
如果只是四十七秒,大腦還不至于死亡。
阿德里安沒有猶豫,立刻擰開那管信息素,撬起老人的牙關(guān),盡數(shù)灌了進(jìn)去。
只見淡綠色的信息素流入老人咽喉,迅速蔓延至全身,清幽的薄荷香氣漫在空氣里,就連蘭斯都覺得心曠神怡,頭腦清明。
不愧是最強(qiáng)恢復(fù)系覺醒者。
如果說這世上有誰能近乎達(dá)到活死人肉白骨的水平,也就只有楚浮了。
只見薄荷信息素所到之處,老人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摔斷的頸骨重新連接,震碎的五臟逐漸歸位,他蒼白冰冷的嘴唇也慢慢恢復(fù)了血色。
蘭斯再握那只瘦弱干枯的手腕,終于感覺到了微弱的脈搏。
“咳!”陳順安猛地咳出一口積在咽喉的淤血。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安全通道里,一個腳步消失了。
烏芃常年鍛煉,肌肉精悍,所以雖然是上樓,他也比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廚師快多了。
他加速跑到蘭綺門口,再次咣咣砸門:“蘭小姐!有事!”
睡不著覺的莉莉率先從床上蹦了起來,她辨別出了烏芃的聲音:“鬼眼那個肌肉Omega!”
夢境女巫瞇起眼,抬手扯掉面膜,邁步走向門口。
烏芃:“快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
夢境女巫穿著吊帶睡衣,露著性感的鎖骨,一把將門拽開:“怎么?”
烏芃定睛一看,眼前一暈,瞬間滿臉爆紅。
他連忙背過身去,原本組織好的語言也變得磕磕絆絆:“有有有.......事!你你你......跟我下去一趟�!�
夢境女巫看他害羞僵硬的模樣,撩起頭發(fā),微微一笑:“怎么,你要跟我表白么?”
烏芃悚然一震:“你你你......胡說什么!有正事!”
夢境女巫環(huán)抱雙臂,饒有興致地打量烏芃:“哦,你們鬼眼設(shè)下什么圈套等我呢?”
就像阿德里安沒辦法相信她,她也不會輕易相信阿德里安。
古德紹死了,塔斯曼一定會換新的使者來,他們高塔和鬼眼仍舊是對家,競爭從來沒有結(jié)束。
烏芃急得跺腳:“我說不明白,讓蘭斯跟你說!那個人快死前告訴他”
夢境女巫神色一變,一掌推開烏芃,穿著吊帶就沖了出去。
“還不快走!”
烏芃:“???”
他僵了僵,才后知后覺地追上蘭綺。
一定是他的摯誠與焦急打動了蘭綺,才使得蘭綺頃刻間相信了他的話,愿意跟他下樓一趟。
不過他也沒有想明白,蘭斯為什么著急通知高塔公會,按理來說,應(yīng)該是他們鬼眼內(nèi)部先商量一下啊。
但烏芃知道自己腦子不快,而蘭斯可是頂級高校的年級第一。
肯定有他忽略的地方,只有蘭斯注意到了。
少夫人果然厲害!
莉莉本就是愛湊熱鬧的性格,她聽見蘭斯的名字,又見夢境女巫匆匆跑了,她忙披上外衣,撈起房卡,追了出去。
塔斯曼全員回房的命令,完全被他們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
陽臺外。
海浪翻卷,海風(fēng)怒吼,銀色光芒在黑夜中閃爍。
湛平川速度極快,在郵輪側(cè)面的欄桿間如履平地,只用了十余秒,他就抵達(dá)了二十層。
廚師探頭向下,看到一個敏捷的身影沖自己而來,他渾身一凜,忙向后退,還不忘虛張聲勢的恐嚇:“什么人!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塔斯曼海盜國的”
廚師話還沒說完,湛平川已經(jīng)翻身躍上停機(jī)坪。
湛平川充血的小臂肌肉堅硬如剛,他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沖到廚師眼前,沒有多余的廢話,直接單手扼住了廚師的喉嚨。
廚師雙眼暴突,驚恐地看向湛平川。
湛平川的手指稍微用力,冷笑道:“哦,你是什么,說來聽聽�!�
“我是塞拉爾親王的親衛(wèi)隊,你敢對我動手,塞拉爾親王一定不會放過你!”廚師嘶聲掙扎。
湛平川聞言輕嗤,懶得再與他廢話。
不管他是誰,只要他看見了蘭斯,會給蘭斯帶來危險,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