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明,蘇韞從滾燙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一看表,9點整。蘇韞從床上爬身洗漱,鏡中,那張臉增添了不少自信。
身后傳來動靜,是陸熠,男人只堪堪裹了條浴巾走進來洗漱。浴室里,放水聲響起,蘇韞洗漱完準備出去,聽見聲音回頭,陸熠渾身上下掛著水珠,正單手拿毛巾擦發(fā),濕潤的晶瑩從面龐滾落淌在腰腹處,最后消失在松垮的浴巾下。陸熠似乎還沒醒神,眉眼間帶著絲倦怠,擦幾下,懷里突然多了個人。
蘇韞摟上他腰身,墊腳親了一口。
陸熠愣住一瞬,立馬將親完就逃跑的人扯回,浴巾滾落,模糊的隔窗內(nèi)響起曖昧聲音。
出浴室門后,蘇韞雙腿發(fā)軟又洗了個澡,挺要命的,她不該惹火。反觀陸熠,吃早餐時神清氣爽,連陳醉都看出他心情好到不得了。
“你今天會議沒什么安排�!标戩谔嫠鹪�。
一側(cè)秘書原本想說再預備一下半月后的最后一場選舉統(tǒng)籌,看見陸熠那張略帶威脅的臉,話噎在嗓子里。
結(jié)果陸熠遞來的紙,蘇韞看向秘書:“我今天有沒有什么行程安排?”
“沒有�!彼母艺f有。
“哦,那還真是個好消息�!�
陸熠自然接過她手中擦臟的紙丟入垃圾桶,“休息休息?”
蘇韞驀地想到什么,今天是泰歷十五解夏節(jié),她沉默一會,看著陸熠:“反正也是閑著,陸軍長有沒有空賞個臉�!�
陸熠已經(jīng)猜到她要說什么。今天是解夏節(jié),會有不少僧侶傳功受法,也是為祈雨而定,不少民眾會為這場“豪瓦薩”準備供養(yǎng)奉品和食物等佛事用品用于禱告祈福,也為了懷念已故逝者,這期間,僧人會打掃干凈佛寺,準備活動。
他并不太講究這些,但看見蘇韞眼底的悸動,鬼使神差還是點頭答應了。
蘇韞用微笑蓋下那一抹閃過的哀傷,她只是想到了那琳,那個溫柔漂亮的女人,她已經(jīng)許久沒再想來了。蘇韞仰頭,窗外的云層飄動,像在招手,她很好地壓下那絲悲傷情緒。
薄情
薄情
佛塔林立的鄭王廟聳立在眼前,蘇韞微微瞇了一會兒,睜眼就到了地方。
下車,抬眸,高達79米的“拍攀”聳入云端,在四周平壤的建筑顯得尤為突出,它仿佛可以與天空相觸。信徒們認為,它是太陽升起時第一個接觸到陽光的地方,所以也稱作“黎明解夏節(jié),是僧人三個月的懺悔期頌佛期。傳言,佛到西天講經(jīng),千名佛徒到鄉(xiāng)下傳教時踩踏了百姓莊稼,因此造成百姓們對佛徒的不滿,佛知此事后感到不安,從此以后,每每西天講經(jīng)前夕都會把佛徒聚集在一起,三個月的時間不許去任何地方,只許懺悔,以此贖先前的罪孽。
蘇韞笑著跟他說了這個故事,陸熠表情清淡,不知道聽沒聽進去,等到蘇韞背過身才聽見一句回答。
“懺悔就能贖清罪名嗎�!碧K韞一愣,轉(zhuǎn)過頭看他。陸熠神情漠然看不見一絲對蒼生的憐憫,“那監(jiān)獄的墻上恐怕處處是真言�!�
是,罪惡滔天的人恐怕只是為了寄托心理安慰,蘇韞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陸熠很自然從她身側(cè)走過,“開個玩笑,別想太多�!�
“那你呢?有沒有想懺悔的事情。”蘇韞站在原地看他,那背影一頓,她帶笑:“應該沒有吧,陸軍長想來說一不二,比任何人都要謹慎,不會有做錯事的時候�!�
陸熠沒有回頭,沉默半晌,笑了,“站在高處,錯也是對的�!�
風倏倏地作響,一塵不染的地面忽地卷起幾粒沙塵,蘇韞瞇眼,男人已經(jīng)走到她身前撥撥她腦袋,“走了。”
金色佛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蘇韞捧著準備好的佛事貢品踏入寺內(nèi),四周早早匯聚不少虔誠信佛的長者,他們自覺地齋戒,身穿白色衣服、頭包白色布巾,每隔七天就會來一次舉行“多星”的拜佛活動。
蘇韞虔誠地握蠟條前往大廳廟聆聽高僧誦經(jīng),參加“豪瓦薩”法會儀式,到了祈福階段,蘇韞雙目誠懇望向佛臺,陸熠無聲看了許久,也陪在身側(cè)許久,跟隨著她進香。
佛祖慈眉善目,低眸俯瞰眾生普渡信徒,香火繚繞的寺廳無比肅靜,只能聽見高僧的頌法。半小時后,兩人走出廳外開始進行一系列活動,對沙塔、供養(yǎng),最后滴水給已故的親人。
蘇韞手捧杯盞,在簇擁的鮮花灑水,動作輕緩,每一下都均勻滴落。她忽然就想起了華南蓬寺那日,也是一個這樣的天氣,那琳身上簇擁著鮮紅如血的花團,那張漂亮的臉依舊嬌嫩卻沒有了血色,隨著最后的禱告,在火化爐中化為灰燼。
香火熏得她竟覺得發(fā)酸。
那雙漂亮的眸子輕顫,滾下一顆淚珠,陸熠頓住,抬眸。天空被飄散的燭火染得灰撲撲地,他伸手替她輕柔擦掉那道濕潤卻沒說話。
陸熠忽然覺得好奇,他原以為蘇韞這樣的女人心是鐵做的,而這顆眼淚是為誰流?替自己嗎。望向她的視線愈發(fā)深了。
蘇韞錯愕抬頭,陸熠已經(jīng)恢復平常臉色,仿佛剛才的動作都只是隨意。就像天生薄情,她在他眼中搜尋不到任何情緒,也是,蘇韞笑了一聲,陸熠應該天生就比別人薄寡,所以做什么都心安理得。
喪失七情六欲對他卻不算懲罰。
兩人并肩沿著石階登上佛塔,蘇韞抬眼凝望不遠處恢弘壯觀的大皇宮,涼颼的風將她額前碎發(fā)吹亂,湄南河兩岸風光倒影在她雙眼中,耳畔忽地癢意,一雙大手替她將亂掉的頭發(fā)理到耳后,陸熠出聲:“在想什么?”
蘇韞怔了下,“沒什么�!彼掍h一轉(zhuǎn),“剛剛你跟那位高僧說了什么?”
半小時前的布施活動,蘇韞將帶來的奉品分散,這期間,陸熠轉(zhuǎn)眼就不見人。原本也有高僧們替信徒頌戒的活動,蘇韞以為他應該是在哪個廳內(nèi)頌戒,人頭攢動的香火寺里,蘇韞找了許久都不見他身影。
隔著層層人群,蘇韞終于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男人站身一棵樹下,身邊不知什么時候跟隨著一名手拿佛缽的高僧,衣著不像本廟的沙尼,高僧年紀約莫九十歲了,需要他微側(cè)身彎腰才能聽頌。背著身,蘇韞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覺得很意外,陸熠能安安靜靜聽訓誡也是件稀罕事。
大概過了兩分鐘,陸熠才回身,一眼也看見她身影,信步走來。
思緒回籠,陸熠雙手插兜,語氣飄散,“沒什么�!�
蘇韞很好奇陸熠這樣的人真的能聽頌戒嗎?想來也是不可能的,他向來百無禁忌還能有什么約束得住。于是嘆口氣,“我只是奇怪,以為你不在意這些。”
陸熠沒有回答了。
他回憶起高僧的話,“五行傷官透干、健旺�!倍呱鐝乃砩峡匆娔枪刹环驳奶熳又�,卻在他身上也見到貪念過深的野心煞氣。
五行傷官透干、健旺,陸熠天生就是優(yōu)越的驕子,然物極必反,乘坐高臺上就注定要承受兇禍災難。
因為天生優(yōu)越,高臺之上,所以就注定了他承兇禍喪失至要嗎?如此斷言陸熠覺得可笑,他想要的東西向來握在手中,沒有得到的東西也總有一天是他的,所以他豈能相信。
他不屑地嗤笑一聲:“都是一些胡言亂語的東西�!�
蘇韞抿抿唇覺得無語,既然覺得是胡言亂語為什么還要聽那么久?真夠矛盾。
天空洋洋灑灑開始升騰燈火,現(xiàn)在是下午,還不到晚上放燈祈福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人開始準備了。蘇韞墊腳望了望,“晚上我們也放放燈?”
陸熠看過去,零零星星幾盞燈飄在湄南河上游,在臥佛寺與鄭王廟中央格外扎眼。他低頭看表,最后做出個決定,“那應該去個視野開闊的地方�!�
“嗯?”
話落,男人已經(jīng)先準備轉(zhuǎn)身,身后,蘇韞蹦下臺階跟上:“我們?nèi)ツ模俊?br />
“去個好地方�!标戩趯④囪匙在她面前晃了晃哄人,“走了。”
海邊
海邊
車內(nèi)的氣氛不算和諧,原因無他,兩人在路途中偶然的一句話先撩起話火。
陸熠替她打開遮陽板,聽見副駕駛上的女人出聲:“今天的人很多呢,好多人都是旅客來祈福�!彼α诵Γ闷鹜忸^買的雪糕拆開舔了一口。
窗外,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逆行而走,她好奇看過去,所有人都在往鄭王廟的大廟中央走,蘇韞開玩笑:“要不我們再下去布施完?反正這里還剩一些�!�
握住方向盤的手一頓,陸熠扯唇,“心不誠的人,拜了也沒用�!�
手里的雪糕融化滴落蘇韞卻沒有任何反應,全然沉浸在陸熠說出的那句話,是在說她還是在說自己?6ˉ⑧2一
其實話也沒錯,今天站在這里,他們都不夠誠心。
空調(diào)吹出來的風不及心底涼透半分。
陸熠降窗,一側(cè)傳來喀嚓一聲,蘇韞沒反應過來立馬用手擋出,主駕駛上的人淡然告訴她:“不用躲,這是華文社的記者。”他指了指四周,“在這附近還有很多躲身的人,今天你和我的照片會傳出去,明天新聞的頭條報上會出現(xiàn)我們的名字�!�
蘇韞這才反應過來,這一切都是陸熠的安排,她沒緩過來:“為什么?”
“還能為什么?”陸熠笑,“你身上這層負面輿論在上臺之前都必須徹底洗掉,今天新聞出去,緊接著會有消息蓋住過往的新聞,也替你拉出露面的機會,你今天供奉的照片新聞稿已經(jīng)準備好,標題就是“候選人真正走入基層探訪民眾情愿,跟隨軍政府人員與僧侶頌佛替泰國眾生祈福”等一系列的頭報。”
看著陸熠挑不出錯處的臉,蘇韞滯住了。原來從出門的那一刻,陸熠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拿自己洗脫她身上的過往,陸熠身上的民眾信服力極大,有了這層光輝鋪路,走親民路線,接下來的票選會翻騰一倍不止。
所有人都會將注意力集中,因為這將可能是軍方與執(zhí)政黨之間握手言和的機會。
“我知道了�!碧K韞說。
這是陸熠替她鋪出來的通天大道,蘇韞知道,可是為什么,她越來越看不清。
車子啟動加速將身后所有人甩掉,從曼谷出發(fā),上蘇庫威高速公路,開往154公里外的芭提雅。
沿途,風慢慢灌進來,蘇韞閉上眼休息,不知是開車的人刻意還是路真的平坦,一路上,蘇韞睡得安穩(wěn)。
兩個小時后,長達40公里芭提雅海灘鋪展眼前。下了車,海風暖烘烘吹來,這里陽光明媚、天藍水綠,白色沙灘擁抱著蔚藍透徹的海水,遠遠望去,天際線與海平面相連,金燦的光模糊了邊界。
陸熠停好車,遙遙就見一道消瘦的身影蹲坐在沙灘邊上,他走近手指點了點蘇韞的腦袋,“地上臟。”
“我喜歡�!碧K韞莫名耍起小性子。
無奈,陸熠蹲下身連人抱起放在沙灘椅上,點了兩杯飲料和餐食。抬眸,剛準備問她吃什么,女人吸著快見底的橙汁說隨便。
蘇韞看著他動作,第一次覺得陸熠也是個有生活感的人,稀疏平常的事情在他身上發(fā)生,太刺眼。
陸熠看她,蘇韞表情莫名,一雙眼睛就這么水汪汪盯著他,“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覺得真稀奇,我還以為陸軍長只會帶兵打仗,沒想到平常生活里還挺照顧人,我還以為是走眼了呢,跟我印象中很不一樣�!�
說起來,從第一次的僵硬,陸熠肉眼可見改變了不少,至少沒那么死板了。
陸熠懶散躺在椅子上,來了興致問她:“有什么不一樣?”
蘇韞將被子撂在桌上,仔細想了想,半開玩笑地說:“現(xiàn)在溫柔多了。”
“你喜歡這樣嗎?”一句話就這么突兀撞入她耳朵,說話的人卻是一臉淡然,彷佛隨口說出來,等到蘇韞不回答了,側(cè)過臉,“我還以為你會高興�!�
頭頂?shù)恼陉杺懵湎玛幱埃菑埧∧槄s清晰顯露。陸熠的眼底似乎帶出幾分認真,比上一句真誠,就見他眉梢輕挑,只當開了個玩笑不再回答了。
蘇韞瞧著被帽子蓋住臉,正休息的男人,笑一聲:“挺好的。”
餐送上來,蘇韞欣賞著日落景色,熙熙攘攘的游客不斷從面前走過。等吃完東西,太陽一半已經(jīng)浸入海邊界中,身側(cè)的一副睡熟的樣子,蘇韞不敢叫醒,看了許久,才挪開視線。
殊不知,避開的瞬間,有人醒來也在看她。
天色暗下,夜空忽然開始出現(xiàn)如星火般的點點簇簇,寂寥無邊的海面倒影著光輝,所有人往海岸邊跑。這里視野開闊,能夠看完所有天邊景色,蘇韞激動地跑出去,驚嘆聲此起彼伏,仰頭,仿若置身另一個世界。
肩頭突然沉甸甸地。蘇韞眼底的星火化作他的面龐,側(cè)頭,陸熠坐在她身側(cè),白色的襯衣松散撩開幾道扣子,蘇韞輕聲說了句,“謝謝�!�
陸熠沒有看她,目光放在看不清的遠方。他像聽見了,又像沒聽見,風揉碎所有聲息。
海邊不少人點燃煙火慶祝,廣袤無際的地海平行線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唯有祈愿的字句向天邊飄去。天燈倒影在海面,將一切連綿,再也沒有什么比現(xiàn)在更美的時刻了。
看了一會,蘇韞脫了鞋,赤腳走在白色綿軟的沙灘上,海水灌上她腳丫,身后,陸熠替她拎鞋離人不到三米的距離跟著,看著她蹦跳的歡快背影莫名也覺得愉悅。
他走近了,想觸碰的手又收回,蘇韞恰好回眸一笑,風吹動的碎發(fā)撩在手腕,癢癢地,有些麻。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蘇韞,如此鮮活,如此輕快。蘇韞在他面前像蒙塵的珍寶,表面始終模糊,哪一個才是真的她?陸熠盯著她因為海風而吹散的發(fā)絲眼底閃過驚艷,很美,她應該是開心的。
一小時后,沙灘上出現(xiàn)一道沉重的身影,背上的人昏昏沉沉地趴著。沒有哪一刻蘇韞比現(xiàn)在更乖了,喝了幾杯雞尾酒醉意上頭,她枕在他肩頭笑容不停�;剀噲龅穆凡贿h,他是個嫌麻煩的人,現(xiàn)在突然也覺得,長一點也沒關系。
“陸軍長,剛剛你沉默的時候是在偷偷許愿嗎?我看見你閉眼睛了�!�
“陸熠,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為什么總板著一張臉,說一些難聽的話,很嚇人,其實他們都很怕你。”
“陸熠,你能不能別逼我了�!�
“陸熠啊,如果有一天我沒有任何用處了,我會死嗎,我不能死的,我想活下去,我該怎么辦啊。”
………
話一字一句不停砸下來,含糊又沒邏輯,陸熠居然詭異地耐心聽完了,沉默幾秒,他認真回答。
最后一句,聽見蘇韞的一聲“陸熠,可我該怎么辦呢”他身子僵了瞬,明明不需要和一個醉鬼解釋太多,今天的陸熠格外好說話。他側(cè)頭,蘇韞迷迷離離看他,眼底是海邊萬盞星星點點,可是陸熠卻清晰看見了自己,那張薄情的臉露出一絲笑意。
“沒有那一天的�!彼f。
海邊的風越來越大,回到車上,蘇韞已經(jīng)在后座睡得香甜,身上的外套蓋住半張小臉,乖順極了。車前鏡中,陸熠睨了一眼,車子啟動,才朝向回程方向駛?cè)ァ?br />
慶功
慶功
次日。
新聞頭報果然如陸熠所言,原本負面的一些輿論瞬間逆轉(zhuǎn)。新聞下來,蘇韞身上的支持率再次飆升,已經(jīng)超過半數(shù),直逼首位�?粗蟠笮⌒〉膱笊绯隹�,蘇韞將稿子折斷扔進垃圾桶。
秘書替她泡好一杯咖啡端上,女人悠悠喝著,目光放在新聞臺上。新聞正轉(zhuǎn)播著其他候選人的拉票情況,先前最高票數(shù)的人現(xiàn)在跌至冰點,剩下不到一周時間公布統(tǒng)籌消息,已經(jīng)有不少黨派開始提前給她電話慶賀。
蘇韞看著屏幕上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面孔,驀地冷笑,“當真是一群變色龍。”
當初木汶出事,這些官僚一個個避之不及,現(xiàn)在倒是都來做好人了。
摸了摸手機,蘇韞打下一通電話,而電話另一頭,陸熠占線中。
與陸熠通話的男人聲音好聽,話卻嘲諷:“已經(jīng)放了一次鴿子,怎么了,現(xiàn)在是連一面都見不上?你還真是夠忙�!�
陸熠將桌面的文件展開查看,好脾氣回他:“殿下真是夠高看我,能有什么忙的?這不是事出有因,要是不介意,下周有時間。”
“下周?”迪普希皺眉,算了算日子,“下周不是議院公布新議員的消息嗎?怎么挑這個日子。”
“那天可是個好日子,當然值得慶祝。”陸熠心情不錯,“就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想到最近的新聞,迪普希明白了,感情這是拿他做慶功宴呢,不過他也挺無所謂,“有什么不行,我希望這次別再出現(xiàn)缺席的情況�!�
陸熠點頭”好說“電話還沒掛斷,屏幕跳出蘇韞的來電,頓一下,滑動接通,還沒貼近耳畔,蘇韞的聲音先傳來:“不要怪我半敞開香檳,這次是穩(wěn)抓了�!�
“那我這是得先給你打去電話賀喜了?”陸熠笑,“你現(xiàn)在應該也沒時間接我的電話,多的是人上趕向你慶祝�!�
不得不承認,陸熠官場混久了料事如神,確實,手機里已經(jīng)數(shù)不清的電話慶賀,蘇韞只覺得煩,她道:“你可別折煞我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我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來還不行嗎?”
屏幕摩挲了一下,陸熠輕笑,“看來你還是進步了。”
可不是進步了,這段時間一直跟著陸熠周轉(zhuǎn),官場上的人鬼見不少,再愚鈍也該學精明。她沒回答,聽見陸熠的話:“等到選舉結(jié)束,給你半個慶功宴�!�
“慶功宴?”一聽見這三個字,蘇韞愣下,“不用那么麻煩了�!�
“有什么好麻煩的,反正有人代勞�!标戩谡f。
蘇韞還蒙著呢,又是一通電話打進來,她毫不猶豫掛斷陸熠的電話。
被掛斷的人沉默一下,看著已經(jīng)跳轉(zhuǎn)的屏幕,只覺得蘇韞學的乖,只有一半,剩下的沒有半分耐性。
——
12月12日這一天,泰議院黨會公布了最新消息,根據(jù)幾個月統(tǒng)籌出的票數(shù),新的一任議員已經(jīng)產(chǎn)生。
新聞頻中,蘇韞笑顏舒展,頭發(fā)順滑盤在腦后,一身端莊親和的打扮吸引人眼球,值得熱議的是,今年所選舉出的議員是泰國歷史上最為年輕的、也是政壇少數(shù)的女性,她的橫空出世也代表了如今泰國千千萬萬的年輕人的期愿。
新聞主席臺上,鮮花簇擁著她,蘇韞一字不錯地將發(fā)言稿念完。登時,長槍短炮的攝影機匯聚那張精巧的臉,閃光燈不斷,連帶著喝彩的掌聲也久久不停,望著臺下一眾臉孔,蘇韞的笑和野心都恰到好處。
這一刻,所有人的焦點都匯聚于她。
新聞會散場,又是接二連三的會場,等跑完所有行程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蘇韞疲憊捏了捏肩,將手中花環(huán)扔在桌面,會議秘書接過她脫下的外套一路跟隨著走出議會大堂。
車窗降下,陳醉先瞧見那張臉,下車開門,“恭喜,現(xiàn)在不應該叫你蘇小姐,該叫你議員女士了�!�
聽見陳醉的玩笑,蘇韞不想搭理,她已經(jīng)累得不行,只想閉上眼睛休息會,哪知陳醉遣散了秘書,關門上車,車內(nèi)鏡中,他又開口:“接下來是一場宴會,先帶你換衣服吧�!�
“隨便�!碧K韞是臨時收到的通知,也無所謂了,“我休息一會�!�
蘇韞身上莫名浸上一股官味,連她自己都沒發(fā)覺,陳醉淡淡收回視線,調(diào)轉(zhuǎn)方向開往最近的商場。
等趕到會場已經(jīng)是一個半小時后,車子開到湄南河側(cè),蘇韞看著矗立在河畔處諾大的皇家銀河號郵輪一時震住。她以為宴會場會選在宴會酒店,倒是沒想到直接在游輪上舉行。
波光倒影的河面,皇家銀河號如同絢爛紙醉金迷的洋場,船上的燈光迷幻又璀璨,公辦甲板上有不少人匯聚觀賞湄南河兩側(cè)的景色。蘇韞上船,來到單獨包下隔斷的一層,走入,廳內(nèi)的面孔或多或少都有過一面之緣,所有人幾乎能一眼認出來,她正是如今風光無限的新議員。
慶祝的話聽了一茬又一茬,蘇韞被迫絆住,與這些人掛著虛皮談話,還是陳醉出手適時打斷,時間耽擱了整整十分鐘。
進入最里間,門打開,蘇韞掃視一圈,場面上只有兩人,一個是陸熠,而另一個———
她沉默了,居然是當初法庭出現(xiàn)的男人,如今的皇室成員。
迪普希先抬眼看見她,招招手,“怎么了,沒見過我?”
“不是�!鄙矸葑饎e,蘇韞向他問了句好,而后走到陸熠身側(cè)落座。
陸熠端著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桌面空了兩個瓶子,顯然是已經(jīng)喝過一輪,蘇韞適時提醒他少喝一點,陸熠抬了抬眉將她從上到下掃視,似乎是心情不錯,伸手掐了把她刻意裝扮過的臉頰,“看來今天我們的議員女士心情不錯,恭喜�!�
隔間的窗戶敞開,轉(zhuǎn)頭幾步距離就有個單獨的甲板。風大剌剌灌入,蘇韞聞見他身上的酒香,知道他是喝醉了,沒計較,“謝謝�!�
撂下包,陳醉替她放好,也落座。六8;9追更裙
迪普希瞧幾眼,開玩笑:“看來外面?zhèn)餮詻]錯,你們兩個還真是有貓膩�!�
“這還用傳嗎?”陸熠大方承認,“事實就是你看見的這樣�!彼那榇蠛玫馗嬖V迪普希,“我打算跟她結(jié)婚�!�
此話一出,蘇韞動作停下,看向正端酒杯的陸熠。不知道他是喝多了還是清醒著,陸熠面色無常,喝醉了也讓人瞧不出端倪,所以此刻沒人知道他究竟是玩笑話還是認真的。
迪普希詫異,“陸熠,搞什么,這不像你的作風�!�
“沒什么好奇怪的,這是年輕人兩情相悅的事情,誰來了也管不著�!标戩谇葡蛱K韞,篤定她回答,“你說是不是?”
蘇韞將勺子擱下,只覺得頭皮發(fā)麻,“那個,我吃飽了,想出去吹吹風。”
說著迎住眾人目光往甲板奔去。
娶她
娶她
不得不說,陸熠挺懂怎么讓人沉默,蘇韞站在甲板上吹風,腦子里全是剛才的話。蘇韞覺得他能大言不慚說出來又不大像醉話,雖然先前的交易這是主要條件,可當真正宣布出來了,蘇韞又恍惚。
一切都不真實。
望著那道甲板吹風的背影,迪普希忍不住問:“你不會玩真的吧?一個女人值得你搭上自己嗎,現(xiàn)在執(zhí)政黨的局勢一旦牽扯到你身上,想再重新回到軍方高層的決策權,可就要惹人詬病了�!�
陸熠閑散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聽見他的話頓時笑了,“你覺得我會沒有后手?”
“什么意思?”
“你猜猜現(xiàn)在薩普瓦和我誰更急?”陸熠似笑非笑盯著他,“他執(zhí)的棋上位,真相大白那一天,會有多精彩�!�
迪普希瞬間明白他的意思,陸熠這是想養(yǎng)一步破入敵方再自爆的棋子,不過他更疑惑,“那也沒必要跟她結(jié)婚吧?犯不上。”
陸熠走的這一步確實太多此一舉了,要是想扶薩普瓦的傀儡上臺再爆出薩普瓦聯(lián)合執(zhí)政黨的文章,根本用不上結(jié)婚這一步,那就是只有另一種可能了。
“你該不會真看上她了吧?”迪普希直白問。
聞言,桌上的陳醉也看過來,陸熠走的這一步確實匪夷所思,明明不需要那么麻煩,陸熠卻要把麻煩往自己身上攬,他也實在想不通。
然而頂著兩人的視線,陸熠只是不咸不淡地回:“重要嗎?”
“就算看上了又怎樣,一個女人能構(gòu)成什么威脅�!毙θ葜饾u冷了,他視線望向甲板的背影,“她只要待在我身邊,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解決,都不重要�!�
意識到陸熠來真的,迪普希必須警告:“如果中途出現(xiàn)任何意外,你的結(jié)果就是萬劫不復,陸熠,你要想清楚了�!�
“沒什么好想不清楚的�!标戩趧裾]他,“既然選了我這條船,那就要信任到底�!�
“不是不相信,而是權和女人,你真的分不清?”迪普希唏噓不已,“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
“我不僅要權,還要她�!蹦腥瞬恍嫉匦�。
都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道理放在現(xiàn)在也不過時,陸熠卻覺得很爛,什么兼得不兼得?可鄙可笑地。他要的東西哪怕騰兩手抓也要得到,沒有人可以擋住他的路。
甲板上,蘇韞已經(jīng)清醒不少,剛準備折身回去,肩膀處搭上一雙手,抬頭,是陸熠。
河風將她的醉意卷入鼻尖,陸熠背靠在甲板欄桿上,歪歪腦袋笑得好看,“在想什么?”
“沒什么�!�
“不高興?”
“不是�!�
“那為什么不進去�!�
蘇韞聲音很小,“想吹風�!�
下巴被抬起,陸熠的俊臉寸寸放大,吻輕柔落在她的眉眼。蘇韞被迫閉眼承受,風大剌剌灌在兩人中央,她的身體被攬入懷中隔絕那絲涼氣。
吻綿密又強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熱烈索取,舌尖的輕觸如同波電,蘇韞沒有喘息的時間。陸熠像不知疲倦般地咬住她舌尖汲取她胸腔內(nèi)的氧氣。呼吸逐漸喘了,曖昧的津液從唇角溢出,陸熠才終于松口。
蘇韞被他迷迷糊糊地帶到一處新的甲板桌臺上。這里沒有別人,只有岸邊繁華的闌珊燈火,有煙花在此刻升騰半空,浪漫又璀璨,蘇韞看得入迷,全然沒注意到有人正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這張精巧的臉蛋在煙火下忽明忽暗,比任何一朵焰火都要美。
“蘇韞�!彼鋈缓啊�
“嗯?”蘇韞這才回神看他,陸熠手上不知何時端了杯酒,下巴指指她桌前,她面前也擺了一杯酒,蘇韞遲疑一下,也端酒。
“干個杯?”
眼見他好心情,蘇韞難駁面子,笑笑抬手與他碰杯。
殊不知仰頭的瞬間,有道視線在她臉上始終沒挪開過。喝完了,蘇韞才去看他,男人身影有些迷迷糊糊地,她晃晃腦袋去看酒,才發(fā)現(xiàn)陸熠壓根就沒碰杯子。
酒精幾乎是下肚就揮發(fā),這會兒蘇韞有些浮沉,但還是能夠看清人也能判斷眼前的事。她瞥見陸熠在笑,那張俊臉在紙醉金迷的氛圍中仿若墮入俗塵的翩禮公子,眼底是無盡輕佻。
他說:“伸手。”
“什么?”蘇韞雖然疑惑但還是伸出手。
只見陸熠從一側(cè)摸出個物件,蘇韞蹙眉看清,是一朵玫瑰,他拿玫瑰做什么?陸熠讓她伸手,眉眼間滿是溫柔得意。
蘇韞聽話地伸手接住那朵玫瑰花。
接住的瞬間,陸熠打了個響指,玫瑰花炸開,在他手中卻出現(xiàn)了一枚藍色寶石的鉆戒。
“?”蘇韞一下沒反應過來,只覺得陸熠是變魔術有癮,捧場鼓掌;“這是你的魔術?”
“嗯,新學的。”陸熠盯著她,“怎么樣�!�
“很意外,陸軍長原來還有這種娛樂癖好�!�
蘇韞的手遲遲沒有伸出去,陸熠眼盯她面前的酒杯,嗤一聲,“你現(xiàn)在可不好騙了�!�
“承您教的好,我可不得學聰明點�!碧K韞撩撩頭發(fā)。
“可惜今天不只有魔術�!标戩谔籼裘�,“蘇韞,賞個臉?”
“當然�!�
撩頭發(fā)的動作還沒順下,手被拽過,蘇韞眼睜睜看著他將戒指套在自己手上,這才猛然回神。
陸熠這是在向她求婚?開什么玩笑,這也太草率了,蘇韞的嘴巴久久沒合上,震驚了足有十秒。
“你———”
陸熠面色自然,“都要結(jié)婚了,總不能連個戒指都沒有。”
一切都太突然,蘇韞語無倫次,看著手上的鉆戒又看向陸熠手上不知何時也戴上的戒指,聽見他說:“剩下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該怎么走就怎么走,我來安排�!�
還真是突然襲擊。蘇韞毫無防備。
幾句話說完,蘇韞說她需要點時間冷靜,陸熠點頭“好說”當真就給她騰出時間接受。
他覺得挺好笑,明明是早就定好的事情,有什么不可接受的,但也轉(zhuǎn)身回包間內(nèi),給她騰出緩沖時間。
棋子
棋子
陳醉看見他獨身回來,手上卻突兀多了一枚戒指。
“二哥�!彼耙宦�。
陸熠的酒氣散了一半,看得出心情大好,輕嗯一聲坐回臺位。迪普希面前擺著幾分機要文件,在陸熠離開后陳醉代替交涉,現(xiàn)在只等敲定點頭。
而桌面上的文件顯眼極了,陸熠目光停留,袒露出的一截正當是不久前暴露在眾人面前的名單。明顯,真相攤出。
名單有兩份,一份攥在木汶手中,而另一份在薩拉身上。當初薩拉選舉出事后另一份紅名單緊跟著也消失,沒人知道去了哪,陸熠就料到另一份紅名單就藏在除掉薩拉的人身上,線索往上,真就查出點有意思的,他看向迪普希。迪普希臉上淡定,這位尊貴的王室皇子才是當時背后那只推手。
“我很好奇,為什么你會突然放出名單?”
那張精致貴氣的臉露出笑,“當然是為了攪渾水,放出來的那些名單是誰的派系,你不會不清楚吧?”
明白了,是普南敦,也是這位皇子的準王儲哥哥。迪普希只是表面風平浪靜實則在回國后就不斷有動作,早在軍事法庭與陸熠接觸前就已經(jīng)先著手入場,這點倒是讓陸熠很意外,他笑笑:“你太心急了。”
“別說我心急,你也好不上哪里去�!钡掀障�(yōu)雅地品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手上有另一份名單�!�
陸熠微斂笑意,看向他端酒的動作慢而緩,足有5秒,陸熠掃下展露出的名單中,“你說的確實不錯�!彼敛槐苤M地說,“那份名單我早就破譯了。”
事實上,陸熠早就已經(jīng)提前拿到那份名單。
時間回溯,木汶鮮早就曾拿名單匣的事情試圖與他交易,在他讓蘇韞糾纏不清時,兩人就已經(jīng)達成利益。只不過是后來蘇韞橫插一腳罷了,陸熠晃晃面前的酒杯,唇角勾笑。
迪普希見他走神,一眼就看見他無名指上突兀多出的戒指,突然調(diào)轉(zhuǎn)話頭,“速度這么快?”
“還行�!�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她是薩普瓦身邊的人�!钡掀障T俅尾粍勇暽^察他的表情,“既然知道是眼線還留在身邊,不怕玩火自焚?”
陸熠無所謂聳聳肩,“不重要,既然都送到身邊來了,用他的棋子來對壘不是更有意思嗎?”
迪普�;腥�,望向那雙精明算計的眼睛自覺也佩服。陸熠能年紀輕輕爬上高臺也不是沒有理由,夠狠夠精,這樣的人養(yǎng)在身邊難免狼子野心,也不怪薩普瓦對他忌憚了。
陸熠確也沒撒謊,說起來還要得益于蘇韞,沒有那天別墅的露水情緣,他也不會那么迅速拿到名單匣。畢竟,那天帶走的可不只有攝像機。來;1;1.037*⑼[6.2㈠
至于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巴克送蘇韞回醫(yī)院當天就有了端倪。也算趕巧,陸熠反向截獲的消息中恰恰好就看見一抹熟悉的號碼,有意思的是,只一通是打給總參謀部,調(diào)出來的音頻傳來熟悉的女聲。
合作?陸熠不屑地笑了。既然有人要傳遞消息,當然在可掌控范圍內(nèi)最保險,所以他接受這場投誠沒什么不好,還能借蘇韞拿到名單匣,做一出偷梁換柱,薩普瓦到現(xiàn)在也仍不知道自己手上是假名單。
如今兩份名單雙雙面世,一旦露出面,必然將整個泰國掀起軒然大波。迪普希此時的計劃也正是將陸熠拉攏,想將這張王牌打出,而陸熠卻讓他先不要操之過急,迪普希疑惑:“為什么?現(xiàn)在拿出去,所有親近王儲的黨派無疑是沉重一擊,只要能在普南敦徹底宣讀繼任準王儲前打掉他身邊的人,我才有逆轉(zhuǎn)的機會�!�
陸熠說:“現(xiàn)在最大的扶持派是薩普瓦的軍方派系,你有把握執(zhí)政黨的丑聞能牽扯到他?”
迪普希一下愣住,想到陸熠提到的拿薩普瓦的棋子對壘,如今風頭正盛的蘇韞無疑是最佳選擇,陸熠這是想要將蘇韞拉出去將薩普瓦扯下水。
嘖。也不得不感嘆一句有情也抵不過利益二字,一個女人卷入這場權力場中只有死路一條。他倒是好奇,蘇韞最后結(jié)果如何,畢竟博弈出去的棋子可不是那么容易聽話收回來的。
是死,還是活,全憑局勢。
“行。你真厲害�!钡掀障O蛩Q指,“那就看接下來的戲,你要怎么籌備了。”
“當然了�!�
兩人舉杯,相視一笑。
———
甲板上,蘇韞灌了不少風才終于清醒一些,等到想晃悠悠地想走回包廂時,路線卻變得越來越奇怪。她自己走出了包下的層間,離開宴會廳,不知道逛去哪一層了。
由于是特殊包層,除去幾個站崗的便衣,一路上的人寥寥無幾。認了臉,也只當她是醉鬼不予理會。
廳內(nèi),優(yōu)雅浪漫的音樂傳來,蘇韞覺得有些奇怪,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是走錯了,正準備轉(zhuǎn)身離開,身后傳來喊聲:“你去哪?”
回身,大門向她敞開。
入眼的場景令人震驚住,諾大宴廳裝飾得金碧輝煌,香檳塔架在中央,洋裝橫溢,處處透露著上流氣息。來來回回走動的女孩兒布滿三分之二的會場。女孩兒們年輕稚嫩的臉上滿是笑容,露出的白色胸脯,黑色內(nèi)衣,高跟鞋,一撕就掉堪堪遮住三點的裙子,腰帶上掛著紅線鈴鐺,如同物品一樣被十幾個坐在宴會圓桌場的肥油男人挑選。
“看什么呢?”男人又一次喊她。
蘇韞這才看過去。出聲的男人衣裝革履梳著一頭油亮頭發(fā),這樣高端的宴會實在讓人無法與眼前場景聯(lián)想起來�?此翥兜膭幼�,男人似乎認出來這張臉,側(cè)頭與守在門口的安保溝通,幾秒后立刻換上笑意沖她點點頭打招呼道歉。
蘇韞沒有認出他的身份,視線還放在廳內(nèi),一個身穿蕾絲三點群裙女孩兒脖子上掛著鈴鐺跪在一名男人腳邊,黑色西裝褲上隆起個包,女孩像寵物狗一樣搖脖子上的鈴鐺,去舔男人褲子上的東西,被揩油還笑著去舔手指。身側(cè)還站著一名端酒的少女,看著不過十七八,臉上是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媚意,鈔票塞滿她們的胸罩和內(nèi)褲,更有甚者直接脫凈任由權貴們撫摸貶低。
她全然聽不見男人的話,仍是被眼前的一幕震驚。
封閉的包廂內(nèi)外完全是兩個世界,里頭是紙醉金迷的靡亂欲望,權貴們外里端莊矜貴,在大門緊閉后徹底卸下人皮,露出最惡性的原始淫欲。
交易
交易
蘇韞腳步后退,沒打算理會那名男人的呼喊。
“嘶———”
不得不說今天運氣夠衰,轉(zhuǎn)身的功夫鼻尖磕上一堵肉墻,蘇韞疼得捂住。腦袋上傳來撫摸觸感,抬頭,一張俊臉湊近,“怎么跑這來?”
陸熠看著她落荒離開的方向,大門已經(jīng)閉上,室內(nèi)奢靡的金光從門縫中滲出。陸熠瞇了瞇眼瞧,正巧這時男人也緊跟著在巡視還有沒有人走錯包層,結(jié)果看見了走廊道的兩人。
“您———”
話被打斷,陳醉從身后冒出,看看陸熠懷中的女人,又看緊閉著的大門,霎時也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陳醉走過去與人交涉。
懷里,蘇韞冒冒腦袋一下有些尷尬,“我們走吧�!�
偏偏這時候陸熠來興致調(diào)侃:“不進去看看?”
“不了吧,我對這個沒興趣�!�
顯然陸熠料到了里面是什么情況,蘇韞驀地想到他提過的權色交易,還真是惡劣到?jīng)]邊了。但陸熠沒打算放過這個機會,抬抬她下巴,“剛剛在里面看到什么了�!�
這要她怎么開口?陸熠惡趣味溢出,蘇韞嘆一口氣,頗為無奈,“就……沒什么,你好奇的話自己進去看吧�!�
“這還沒新婚就把丈夫往外推,蘇韞,你怎么回事?”捏下巴的手更重,陸熠不滿意她的回答,“以后要是養(yǎng)個情人什么的,你是不是也無所謂了�!�
莫名其妙,蘇韞打掉他的手就要繞開路走,陳醉的聲音飄來:“二哥,里面有熟人�!�
蘇韞聞聲停下。
“什么熟人?”
陳醉聲音小了,走到陸熠身邊匯報。蘇韞一句也沒聽清,等兩人說完到她身邊時,陳醉好脾氣解釋:“里面是一場慈善拍賣晚宴�!�
要不是親眼看見她就信了,哪是什么慈善晚宴,分明是淫亂聚會,蘇韞只覺得反胃,“那我還真是頭一次見�!�
陳醉一下語塞。
這場晚宴是場專門為了權貴名流們而舉辦的性招待所,里面的女招待需要層層篩選,個高、纖瘦、臉美且必須穿配套的性格內(nèi)衣、高跟鞋,佩戴會場專門準備的緊身裙子和束胸腰帶。這些女孩大多19歲至22歲,背景各不同,有些還是學生,大部分都是為了掙外快,在入會場前兩天會收去任何與外界相連的東西,并且簽署保密協(xié)議與呈遞體檢報告。
諷刺的是,晚宴入口處以及邀請手冊上強調(diào)著不得出現(xiàn)性騷擾行為。
而蘇韞看見的還不過三分之一。拍賣環(huán)節(jié),極其暴露的歌舞表演,女招待們坐在腿上肆意親吻撫摸、灌酒,甚至當眾將手伸入裙底作亂,晚宴廳一側(cè)就是布滿各種情趣的包廂。這些女孩兒們手捧著白葡萄酒按照身高排成列,名流們挑選完自己的滿意的“商品”就能直接帶走,一度春宵。
陸熠看著她逐漸不好看的臉色,點到為止,“沒什么好奇怪的,不想在這呆著那就走�!�
“嗯�!碧K韞聲音低沉。
陸熠并沒有帶她回原本的包廂,也沒帶她直接離開,而是來到了一間房內(nèi)。陳醉識趣關上門離開,只留下兩人。
“你不高興?”陸熠無聲將外套撂下,睨她眼,“各取所需的交易,你不高興個什么勁�!�
“沒有不高興,只是覺得晦氣�!�
沙發(fā)陷下一角,陸熠坐在她身側(cè),扯過她不高興的臉親了親,“行了,你要是真看不慣,那就把事情解決了�!�
“什么?”蘇韞沒反應過來。
陸熠說:“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現(xiàn)在這層身份?想做什么還需要看誰臉色,蘇韞,大膽一點,那些不過是群不入流的商戶,想處理多的是辦法。”他撥動她的臉,“嫌麻煩可以找人幫忙。”
陸熠挑了挑眉,貼心提示:“比如面前的人�!�
蘇韞默了默,“算了,沒必要擋他人財路,我剛上任要求穩(wěn)�!�
還挺聰明,陸熠笑:“這不是剛好給你刷一刷政績?白送來的。”
在進入包廂后,陳醉已經(jīng)下去代辦,今天破獲皇家銀河號的淫亂丑聞,明天蘇韞的提案就會交上去,這將是她政壇生涯的第一把火。
原本好好地,氣氛開始逐漸不對勁,陸熠視線曖昧掃過她胸前,停在那串首飾上又看她的戒指,彷佛很滿意,親了又親。蘇韞沒心情理會他的動作,腦子里依舊盤旋著剛才那一幕,以及陸熠所提到的政績,蘇韞有些操心,她現(xiàn)在的位置是橫空出世,站得太高難免招禍端,而陸熠還在將她往更高處送,籌備著明年的機關政要大選。
一切都快得順坦。
直到手上的戒指被反復摩挲,蘇韞才受不了他的勁兒,抽手抵在他胸膛,“進入國會議院后,提出的那條草案對你好像沒有好處,為什么?”
這句話壓抑了許久,陸熠替她安排的其中一條競選宣言中就是改革泰國征兵法,這點對軍方十分不利,對陸熠也會有一定影響,這么一來她必然會引起軍政府的不滿,直到當選后,蘇韞才敢問清楚。她看著陸熠,“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扶上來的,自然也知道這條例是你的意思,你不擔心有人不滿?”
陸熠無所謂,反而勾攏她的發(fā)絲將人攬入懷中,“知道又怎樣?放心,我不會讓你出事�!�
這點倒是可以確定,畢竟現(xiàn)在陸熠與她一旦公布婚訊,那么就代表徹底捆綁,陸熠斷然不會拿自己的前程去賭,她松一口氣,“知道了�!�
男人的視線愈發(fā)滾燙,手也開始不老實起來。
權色(H)
權色(H)
領口被挑開,蘇韞終于忍不住推開他,她現(xiàn)在完全沒有心思做些別的,很累,只想休息。
然而陸熠沒有停下,翻身將人壓在沙發(fā)角落。等到大燈打開,蘇韞這才驚覺這間房的不同,房間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情趣用品,她驚恐極了,連連搖頭,“你別,別玩這些,我不喜歡�!�
“偶爾玩一玩增添一下情趣�!标戩谫N在她耳邊輕聲,“你不想知道權色交易是怎么玩的嗎?”
“不想,一點都不想�!碧K韞搖頭拒絕,剛要起身就被摁下。
陸熠沒打算放過這個好機會,舉起手將那枚戒指袒露無遺,”合理、合法的求歡,律法上也有妻子履行義務的條例,蘇韞,想抵賴是嗎�!�
望著那張毫不心虛的臉,蘇韞磨了磨后槽牙,“這好像你單方面先強迫的�!�
“是�!标戩诖蠓匠姓J,下一句可恨的話說得坦蕩,“那又怎樣,除了答應,你還有別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