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殺人了。
塞維斯停下動作,趴在床邊回頭看著胸膛被他捅得血肉模糊的里斯。
他殺人了。
額頭一陣鈍痛,仿佛被榔頭重擊,又像是一個個魚鉤鉆進皮膚,在他的腦子里攪動。
捂住頭,握拳敲擊腦袋,粗重的喘息宛若經(jīng)過激烈的賽跑,此時已筋疲力盡。
他轉(zhuǎn)身,手指顫抖地撿起匕首,小心用床單擦拭上面的血跡。將匕首貼在心口,涼意讓他稍微鎮(zhèn)定,思緒解凍。
用匕首割破手腕的布條,將其打結(jié)綁住受傷的手臂,阻止血液繼續(xù)流淌。
扶住床,勉強站起身,掃視一周儲物間的環(huán)境,塞維斯焦慮地咬緊嘴唇,身體無意識發(fā)抖。
他抓了抓頭發(fā),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里斯被他所殺。
他的上衣被割壞,好在褲子還是干凈的,而里斯脫下的襯衣也沒有沾染血跡。
塞維斯用白大褂擦干凈身上的血跡,手肘推開門,來到浴室將雙手和身上的血痕洗干凈,仔細清理,避免洗手池留下血水。
而后回到儲物間,將床單褥子鋪開包裹里斯的尸體推到床下,白大褂沾水清理地面血跡,直到再也看不出這里曾迸濺鮮血。
塞維斯穿上褲子和里斯的襯衣,用割破的上衣包裹白大褂,找到垃圾袋裝入。
從后門急匆匆離開里斯的家,路上謹慎避免被人看見,一路小跑通過熟悉的巷子回到斯倫威爾街區(qū)。
進到房子后,他在浴室里連同里斯的襯衣和包裹的衣服燒成灰燼,來到花園小心翹起平整的草地,將灰燼埋在下面,恢復(fù)草地的平整。
確定浴室收拾干凈后,塞維斯穿上自己的衣服返回學(xué)校。
他記得里斯叫走他的時候,附近沒有人看見。他應(yīng)該事先準備好,不留痕跡地帶走他。
而這正好給了塞維斯機會。沒人看見里斯叫走他,也沒人知道他被里斯帶出學(xué)校。
塞維斯向?qū)W校請假,理由是不小心摔倒,胳膊被廢棄鐵絲劃傷。
他的傷口的確很嚴重,學(xué)校同意他請假,塞維斯到醫(yī)院縫合傷口。
塞維斯不確定自己昏迷多久,但被里斯叫走時是午飯之后。
處理完一切回到學(xué)校,大概經(jīng)過三個小時的時間。
也就是說他的不在場證明有三個小時的空缺。
幾天前,他被赫特拽進活動室毆打受傷,請假。這件事由里斯代為向?qū)W校請假,此事盡人皆知。
所以即使赫特不在學(xué)校,他去校醫(yī)室躲避赫特的‘狗’,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即使被人看見也不會引起懷疑。
他在學(xué)校感覺到那些人的威脅,不得不在午飯后尋找地方躲藏,卻沒有看見校醫(yī)的身影,只能選擇去更隱蔽的地方藏起來,恍神的情況下意外劃破手臂。
不行。
塞維斯搖頭,信息太多了,娓娓道來像是事先排練過一樣。
他看見赫特的人,心生害怕去校醫(yī)室找里斯,但沒有看見他,就去別的地方躲藏,意外受傷。至于時間他沒有注意。
措辭越簡短空泛越好,因為他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家,躺在床上。手臂縫合后的傷口,麻藥勁逐漸減弱,傳來一陣陣跳痛。
雙手覆面,腹部隨著呼吸鼓起,而后長長嘆息一聲。
塞維斯的心出奇的平靜,有些想笑,眼淚卻爭先恐后地從眼角涌出。
他卻并不顧及淚水,放肆大笑起來,笑得身體在床上抽搐。
再瞬間安靜,平躺身體一動不動。
心底有了一絲明悟,平靜順遂的人生永遠不會屬于他。
從誕生在世界上第一聲啼哭開始,他的一生注定與黑暗相伴,行走在地獄的邊緣。
他殺人了...
十八歲的成年禮是一具尸體。
一具未被處理,隨時會置他于死地的尸體。
塞維斯坐起身,咚咚踩踏地板的聲音響起,他走到小書房拉開門,蹲下身體拿出那本金色封皮的書打開,握著不知沉睡多久的手槍舉起。
沉默注視許久后,又將手槍放回,轉(zhuǎn)身背靠書柜,受傷的手臂搭在膝蓋。
那具尸體該怎么處理?
埋在某個地方?
還是分解焚毀?
或者,丟到海里是最好的辦法。
塞維斯抬頭,眼中微光閃爍。
他還沒有學(xué)會開車,況且他不能用先生的車運送尸體到海邊丟棄。
先生的車太過顯眼。
掏出褲兜里的匕首抵在額頭,幽暗的書房只有敞開的門扉灑落一些光束。
里面?zhèn)鱽沓翋灥目奁?br />
先生...
幫幫我。
黑蛇沒有預(yù)料籌備好的貨會被別人盯上,菲爾德與米爾頓雙方聯(lián)手之下,輕易將貨搶走。
一路快速開車返回斯泰茲小鎮(zhèn),科頓便和米爾頓前往海岸,要將貨送到各自的船上,運送其他地方脫手。
而菲爾德則返回家中,奔波幾日身上已經(jīng)臟了,他需要洗澡。
走到沙發(fā)旁,菲爾德停住腳步,塞維斯房間的門開著,里面空無一人。
他看了一眼表,今天的確是塞維斯上學(xué)的日子,但他不會敞門離去。
視線搜尋,菲爾德走到小書房前,敲了敲開著的門。
“先生...”
里面?zhèn)鱽硭粏「砂T的嗓音,顫抖而無助,隨后是塞維斯跌跌撞撞跑出的模樣。
他眼下發(fā)青,眼底有紅血絲,一夜未睡,神情恍惚。
撲到菲爾德腳邊抱住他的腰。
菲爾德驚訝他的反應(yīng),低頭查看卻看見衣袖透出血跡。
他拉上衣袖,看見紗布包裹的手臂。
“又是那條瘋狗弄的?”他垂著眉,面上沒有憤怒,似乎在思考什么,手指不自覺按揉塞維斯的手臂。
“不是�!�
塞維斯搖頭,反手抓住菲爾德手腕,臉上的驚慌恰到好處。
他哽咽著,“先生,我殺人了�!�
沒有絲毫隱瞞地全盤托出。
身體發(fā)抖也依舊抓著菲爾德的手,仿佛這是他僅有的救命稻草。
菲爾德蹲下身與塞維斯平視,任由他用力握著自己手腕。
“你做得很好�!�
塞維斯睜大眼睛,“先生...”
菲爾德順著后腦發(fā)絲撫摸他的頭�!懊鎸ξ耆韬蛡�,任何反擊都合情合理�!�
“你只是還沒有能力善后�!�
塞維斯目不斜視地盯著菲爾德,對方的體溫從掌心傳來讓他安定下來。
“先生,你不怪我嗎?”
我殺了人!
菲爾德失笑,眉眼帶著奔波的倦意,顯得語氣隨意懶散。
“你善用我給你的匕首保護自己,我怎么會責怪你?”
按住塞維斯肩膀,他說:“看樣子你一夜未睡,去睡吧,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
俯身在塞維斯耳邊說道,“把這個人從你的腦海里忘卻。”
“他不會對你的未來有任何影響�!�
塞維斯跪在地板,身體松弛,雙手掉落在膝蓋。
一夜的不安與思慮,輕易被菲爾德?lián)崞健?br />
恍若一道光束輕而易舉撕破囚困他的牢籠。
低沉溫和的聲音像是安眠曲一般,讓他困倦襲來,昏昏欲睡。
菲爾德扶起塞維斯送他回屋,按住身體讓他躺在床上。
同樣是被俯視的姿態(tài),菲爾德站在床邊,卻不會讓他有絲毫的恐懼。
他看著自己的目光沒有一點雜念。
溫熱手掌蓋住眼睛,臨睡前,塞維斯聽見他說:“睡吧。”
他便陷入沉睡,什么都不知道了。
關(guān)上門,菲爾德按揉眉心,小聲哈欠。
一手托著腰,一手輕輕敲擊勞累的腰身。
怎么會有這么多惹人嫌惡的臟東西,纏著一個可憐的孩子。
走出屋子啟動車,開往海岸。
科頓正在命人謹慎將貨藏好,這批是運送出港的魚罐頭,其中一部分罐頭底部夾層內(nèi)藏著他們搶來的貨。
看見菲爾德走來時,科頓愣了幾秒,他的先生可不是勤快的人。
隨后眉頭皺緊,不會是為了那只可憐小狗而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