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陸緝塵也看她,像塵封的利刃,沖破一絲封印,少了往日的乖順。
“怎么說?”林之念并未放在心上,古來興兵,審時度勢,周國沒有興兵的條件。
“帝王最在乎什么?”陸緝塵的手指悄悄壓住了她一縷頭發(fā)。
“長生不老?”
陸緝塵:“……”
“你說。”
陸緝塵看著繡品上的葉子,神色嚴(yán)肅:“皇上�!�
“嗯……”
“您自登基以來,便以仁德之心,廣施恩澤于四海,初年,國內(nèi)災(zāi)荒頻發(fā),百姓流離失所,是皇帝親自下詔,減免賦稅,開倉賑糧,使得國家迅速從困境中復(fù)蘇,百姓安居樂業(yè),國庫漸豐。”
“次年,您推行科舉,廣納賢才,不論出身貴賤,唯才是舉。一時間,朝堂之上,人才濟(jì)濟(jì),像臣這樣的人,得益于您的恩澤,才有今日之成績�!�
“您還兼愛眾生,通過一系列和平對外手段,化解了國與國的紛爭,使得邊疆安寧,萬邦來朝。”
“吾皇之光輝,如日月之經(jīng)天,江河之行地,必將照亮周國,橫掃莽荒,可皇上……”
“嗯……”散漫、輕蔑,這對知道陸緝塵目的的林之念沒用。
陸緝塵卻絲毫不受影響:“皇上覺得哪位帝王能照古今?”
“……”
“古有始皇鎮(zhèn)龍脈之魂,漢有武帝打出民族脊梁,更有唐軍橫掃六合,揚(yáng)我漢之威名,他們不屑于一國之內(nèi),而是照耀人類的風(fēng)骨,而今,讓敦文年號與三皇并肩的豐功偉績就在皇上的手里�!�
什么豐功偉績?她所知的歷史上,能與這幾位齊名,再次讓世界膽寒的是偉人!是革命。
陸緝塵眼睛沉寂的看著她,眸光中沒有一絲動搖:“皇上,何為四海?”
“東海、南海、渤海、黃�!�
陸緝塵似乎略微失望,移開目光:“四海之內(nèi)。天為圓,地為方,囊括之地為普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茲于中,而治天下,為之中國�!�
林之念目光突然靜了一瞬。因為他提到了她熟悉的稱呼。
“何為中國?何為中,四海之內(nèi)為中,哪四海?便是我們的國土,上頂海,下踏海,左枕海,右御水,方為四海,方為普天之下!方為您的功績!方為您讓始皇讓地府之皇的威望!”
林之念不敢置信的看著陸緝塵。
陸緝塵也看向她。
她的眼里,是他說出「普天之下」時,沉穩(wěn)若淵的氣質(zhì),勢必踏平的國土,勢要走過的樂園!
他眼中的「中」國,是字面意思上的中國,是一個龐大的中國,居中治天下!
可比肩秦皇漢武的龐大國家,一個新的國土理念!它不再是簡單的南北征伐,不再是收復(fù)一二失地,不再是始皇打下的基本盤。
而是重新定義「中」國之概念!
林之念的手,放在說出這句話的人的頭上,手心隨著他的眸光輕輕顫抖。
她以為,她熟讀史書,學(xué)貫古今,見過航母、開過戰(zhàn)機(jī),沒有什么能讓她心神再震動。
不是的。
有些野心。
生來耀眼!
陸緝塵小心翼翼的勾住手邊的發(fā)絲,握在手心:“皇上……興兵否?”
椅子不小心傾斜,林之念整個人向陸緝塵倒去。
陸緝塵慌忙伸手,抱住她,讓她整個人壓在自己身上。
林之念看著他,她家少年,長成了她想不到的樣子:“我愿以我畢生之精力,打下你言之山河,唔……”
陸緝塵扣住她后腦,不顧一切的吻了上去,翻身將人壓在地毯上,無法控制的揉捏,仿佛把人揉碎了,捏成水,才能平蕩心里的情緒。
林之念柔軟的回應(yīng)他的激烈。
陸緝塵的手順著她寬松的衣襟滑入,慌不擇路,亦不收斂:“之念……之念……”
微微的刺痛從脖頸傳來,身上無一處不無力……
夜雨如珠,顆顆晶瑩剔透,初始輕輕敲打著屋檐……
后來,大雨傾盆。
……
清晨,林之念穿了一件高領(lǐng)對襟長衫,長發(fā)隨意散著,衣袖落下,坐在廊下養(yǎng)神。
她就知道,不能給他好臉色。
剛起來就要養(yǎng)神,哎……
陸緝塵指導(dǎo)兩個孩子練拳,視線偶然落在她身上,什么心思都沒了。
他明明不是很重欲的人,但看到她……
林之念閉著眼,摸索著撿了一粒花生,朝著視線而來的方向扔去!
“哎呀……”陸戈揉揉小腦袋。
“對不起。”眼睛都沒睜,林之念敷衍了事。
陸緝塵笑著抱過兒子,剝開,塞入止戈嘴里:“娘給你吃的,好吃嗎?”
“謝謝娘,也謝謝爹。”
“我也要,我也要。”
“都有,都有。嫂嫂,再丟過來一個�!�
不。
“嫂嫂�!睖貪櫲缬�。
谷豐走過來,知道不合時宜,可是:“二爺,表公子在您院子……等您好一會了�!�
陸緝塵臉色沉了下來,三品大員的冷傲一點(diǎn)點(diǎn)凝聚:“知道了�!�
……
陸競陽眼里裹著化不開的殺意:“你去哪了�!�
“有事。”輕描淡寫,帶著上位者居高臨下的藐視。
陸競陽攥緊拳頭!想一拳打過去!這個時辰他不可能剛從衙署回來!
那他做了什么昨晚跟誰在一起還用說嗎!“去哪了?”
“大哥這么早過來,所為何事?”
陸競陽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狂風(fēng)吹燃的干柴,熊熊燃燒,理智在崩潰的臨界點(diǎn)徘徊!
親眼見到,和道聽途說是兩回事!
不是說他只是去過幾次,偶然為了孩子才會敷衍林之念。
現(xiàn)在怎么回事,唯幾的幾次讓他撞到了!他就這么「幸運(yùn)」!
而且看他回來的時辰,像是只去關(guān)心孩子!?
陸競陽強(qiáng)壓下幾乎要沖破胸膛的憤怒,聲音低沉:“你去了她那里!”
陸緝塵蹙眉,已給人威壓:“不是你該問的�!�
陸競陽聞言,聲音因壓抑的憤怒而顫抖:“她是你的嫂嫂,陸府二爺不是最清心寡欲,怎么!根本不是什么兩房道義,而是你私心作祟嗎!”
“哥,羅姑娘身體不適,你脾氣不好我很理解,我——”
“你昨晚在她那里,陸緝塵你敢對著祖宗牌位說,你對她沒有私心!”
“谷豐,去請李大夫�!彼@么早過來,無非是要請大夫:“順便把張?zhí)t(yī)一起請來�!�
陸競陽看著他隨意使喚太醫(yī)的樣子,壓抑的憤怒到了臨界點(diǎn):“你昨晚睡在她那里,你睡——”
陸緝塵一腳踹了過去。
陸競陽直接撞在座椅上,狼狽不堪。
“你有什么不甘沖我來,我受著,但言語不該到她身上!你、我不配!”
060過招論
陸競陽從地上爬起來,痛苦啃食著他的心,以往沒有感受到的背叛鋪天蓋地向他壓來。
他的弟弟和他的妻?她明明說過,她心里還記得陸大牛,現(xiàn)在卻讓陸緝塵留宿……
陸競陽不顧身上的痕跡,嘲諷的開口:“那時候你不過還是個孩子……”
陸緝塵無所謂大哥說自己什么,那時候他也的確是個孩子,什么都做不了。但現(xiàn)在守在她身邊的人是他,以后也只能是他就夠了。
陸競陽撐著桌椅,一點(diǎn)點(diǎn)靠上去,頹然的看著變化巨大的弟弟,知道他身處高位時多驕傲,現(xiàn)在就有多憎恨他的優(yōu)秀,將他襯得一文不值:“當(dāng)初,是我陪著她……是我們帶你上街帶你下地�!泵紱]長齊的孩子。
陸緝塵不說話,提過去有什么意義。
“陸緝塵,你可以因為我過世兼祧,可以因為我不負(fù)責(zé)任坐上那個位置。但是,你,不是我,那個院子,里面的人,也不屬于你!”
陸緝塵臉色瞬間難看。
陸競陽笑了,惡毒抨擊:“你會成婚,會有門當(dāng)戶對的妻子,你的妻子不是她,你只是占了我的位置,不是她走入了你二房的門!”
陸緝塵又壓下脾氣,他大哥模棱兩可的話術(shù)與魏遲淵想帶走她時比差遠(yuǎn)了。
“你不該去找她……不該去打擾她的生活……”陸競陽突然痛苦的哽咽:“不該給她希望,不該的,你讓她等你娶了妻子后怎么過!”
陸緝塵怔愣瞬間:“哥,你累了……”
他是累了,很累,很累,從來沒有這么累過,如果當(dāng)初他不顧一切的回來……
“二爺,張?zhí)t(yī)和李大夫到了�!�
真快,陸競陽站好,他往日見都沒見過的太醫(yī),短短幾天已經(jīng)見到了兩次。
“帶人去明閣�!�
“是�!�
陸競陽身體踉蹌的避開桌椅,往外走。
陸緝塵突然開口:“既然以前沒有做好,這次珍惜眼前人也不遲�!�
陸競陽恨不得沖過去,一拳打他臉上!
但他頭也沒回,徑自走了出去。
陸緝塵苦笑,他怎么會娶妻。
陸緝塵轉(zhuǎn)身,一縷幽香劃過比肩,不禁駐足向庭院看去。
三五個婆子正在打掃庭院,一個身著灰樸樸的少女在埋頭修剪一叢叢月季。
女子臉頰粗黃,舉著一把剪刀,咔嚓一聲,盛開出的紅色月季掉落。
谷豐順著二爺?shù)哪抗庠尞惖耐^去,頓時臉色鐵青:“屬下馬上去查!”身姿妙曼!
“不用。”
“二爺?”
“剁碎了灑門口。以儆效尤!”
“是!”
哐當(dāng)!剪刀落在地上!瘦馬嚇的噗通跪下:“二爺饒命!二爺饒命,奴婢是紀(jì)大人的人,奴婢是紀(jì)大人買進(jìn)來的人……”
身體瑟瑟發(fā)抖,怎么是這樣,她什么都沒有做,她不想死,不想死。
陸緝塵笑了,笑容冷而睿:“谷豐,送去給夫人,告訴夫人,我沒時間,讓夫人幫忙通知紀(jì)缺領(lǐng)回他的解語花。對了,別忘了梳洗一番再給夫人送過去�!奔o(jì)缺身邊有這樣的美人,嫂嫂當(dāng)然要知道知道(
“是�!�
都是他玩剩下的,現(xiàn)在也敢往他身上用了!
……
紀(jì)缺咬牙切齒。未曾料到,自己精心挑選,換了各種路數(shù)送進(jìn)來的「解語花」,還沒有發(fā)揮作用就被陸緝塵識破,臉都被洗干凈了!
還是從夫人這里領(lǐng)回去!讓他顏面何存!
解語花驚恐地跪在正堂內(nèi),小小的人縮成一團(tuán),粉白的衣裙纖合有致,一張比衣裙還嬌嫩的臉,現(xiàn)在瑟瑟發(fā)抖。
二爺那句「剁碎了」還在令她恐懼,昔日活潑靈動的笑容,現(xiàn)在只剩驚懼害怕。
林之念看眼女孩,又看向紀(jì)缺,蹙眉。
紀(jì)缺見狀,頓時比跪著的花兒都緊張:“不是那樣,是……是前幾日不小心落下的……二爺還特意讓您送回來,也太小題大做了……”
聲音在夫人的目光下越來越弱。
“你就是這樣對下面的姑娘們的!”
紀(jì)缺聞言噗通跪下,不是!
又覺得不對?他跪什么?靠,趕緊起來,可想了想既然都跪過了,心一橫干脆跪下了:“夫人,我絕沒有濫用職權(quán),這不是我們的人,是從我舅舅那里要的,不是我們樓里的姑娘!”
思芳樓有嚴(yán)格的規(guī)章制度,姑娘們的升遷、地位、人格,他瘋了敢去碰底線。
何況思芳樓的姑娘,都是母老虎,他敢動不把他告了,讓夫人分分鐘弄死他。
而且,夫人怎能懷疑他的人品、能力。
林之念讓他起來,起來。
紀(jì)缺跪都跪過了,不起來。
瑟瑟發(fā)抖的小姑娘,看著隨意處置她的人,跪在「夫人」面前,驚訝的看向坐著的人。
“你起來。”
“我沒有濫用職權(quán)!”這是原則問題!
“知道了�!�
“嗯?”他突然發(fā)現(xiàn)跪一跪,夫人似乎好說話了一點(diǎn):“真知道?”
花兒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她知道自己被賣給了誰,戶部尚書府,眼前這位是尚書大人的外甥,紀(jì)家小公子。
他跪誰?
“看什么看!”
小姑娘嚇得頓時縮回去!
林之念沒臉看:“你喊什么!你舅舅的人你就隨便送?”
“沒有,不是送,是落下了,我舅舅非給我,我又不是那種人,我潔身自好,就想想個辦法打發(fā)了,結(jié)果給忘了�!标懢儔m休想往他身上潑臟水。
林之念無語,她以為是陸緝塵發(fā)現(xiàn)了什么,將人送到她這里,她開始也真的以為,但這姑娘一哭,就知道不是。
不是卻送過來,一大早不知道在干什么:“行了,帶回去吧�!�
紀(jì)缺不想走了,想吃了午飯再走:“不如,人送給夫人�!�
春草立即想給紀(jì)公子點(diǎn)顏色看看,占誰的位置來了!
“回去,走,走�!背臭[。
小姑娘見狀,嚇得向夫人爬去,她不回去,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