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岳琴像被狠狠刺傷一般,難以置信,滿臉失望:“你太過分了,江鐸,真的太過分了……辛苦把你養(yǎng)大,為了照顧你的情緒,我和你爸被迫分開……他是我最愛的人,沒有他我根本活不下去!你有替我想過嗎?!”
江鐸忍無可忍,抓起手機(jī)離開房間,直奔玄關(guān)。
岳琴哭得面容扭曲:“我真后悔生下你,你就是來折磨我的!”
誰折磨誰?都瘋了吧?
江鐸打開防盜門,不料許亦歡竟然立在門外,兩人瞬間四目相對,也不知她聽去了多少,表情異常尷尬。
江鐸面色冰涼地掃她一眼,沒有搭理,轉(zhuǎn)身下樓。
許亦歡沒想到會撞見他們母子爭吵,而且吵得這么厲害。此刻站在人家家門前,進(jìn)也不是不進(jìn)也不是,活像只迷路的小許亦歡!”樓道里突然傳來江鐸的聲音,冷冷的:“還不下來!”
她忙應(yīng)著,趕緊跟下樓去。
第16章
晌午,老城區(qū),陰云黯淡,幽風(fēng)浮動,街巷綜合交錯,人車嘈雜。
許亦歡和江鐸在一家小面館吃砂鍋牛肉面。
他倒茶涮洗筷子,眼簾垂下,臉色很淡。她開了一瓶可樂,插上吸管,見他心情不好,也就沒有搭腔說話。
吃過飯,一時沒有去處,兩人靜坐著望向街道,許亦歡突然想到什么,倏忽一笑:“怎么好像兩條喪家犬?”
江鐸看她兩眼,默然起身,掏錢買單。
“不如去我家吧,”許亦歡提議:“反正我媽和你舅舅不在�!�
江鐸一邊把錢遞給老板,一邊答說:“那我先到樓下拿單車�!�
“騎單車很遠(yuǎn)的�!�
“怕累就算了。”
許亦歡笑:“我怎么會累?難道你讓我載你嗎?”
說著話,陪他取了車,許亦歡坐上后座,手不知該往哪兒放,拘謹(jǐn)?shù)刈プ×怂囊律眩忠驗榭床灰娗懊娴穆�,心里沒底,忍不住提醒說:“一定要小心啊,我們不趕時間,慢慢來�!�
“你別亂動就行�!�
他騎車很穩(wěn),載著她不緊不慢穿梭在街巷間,少年衣服上的皂角香氣若隱若現(xiàn),隨春風(fēng)拂面,她不知怎么就莞爾笑起來。又過了一會兒,從包里掏出MP3,戴上一只耳塞,另一只穿過他腰側(cè)遞上前,他隨手接過,放入耳中。
歌很好聽,許亦歡跟著輕輕哼哼。
也許是MP3的緣故,一種發(fā)麻的感覺沿著耳朵四處蔓延,心臟沉沉跳了跳,江鐸瞬間失神,這時路邊突然竄出幾個追逐的孩子,他調(diào)轉(zhuǎn)車頭,險些撞到固定路障上。
好死不死,這一剎車,身后的人下意識抱住了他的腰,細(xì)白的胳膊摟了大半圈,并且再沒有放開。
“……”許亦歡并不是要趁機(jī)占他便宜,只是驚嚇過后呆了一會兒,再回神時已經(jīng)找不到松手的契機(jī),怪怪的,總覺得現(xiàn)在松手會很刻意,像在掩飾什么似的。
天吶,有什么好掩飾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許亦歡暗暗調(diào)整呼吸,正要平復(fù)心緒,不小心抬頭,卻見江鐸的耳根子越來越紅。
啊啊啊……
他又在干什么?
還讓不讓人活了嘛……
……
很久很久,終于騎到她家小區(qū),江鐸停車,摘下耳機(jī)還給她。許亦歡從后座下來,沒敢與他對視,垂頭收起MP3裝進(jìn)書包。
江鐸清咳一聲:“有那么緊張嗎,一直抓我的肉,痛死�!�
許亦歡尷尬:“我抓到你了?”
“嗯。”
“那你怎么不早說?”
他被問住,轉(zhuǎn)身找地方鎖車,隨口答:“剛才沒覺得痛。”
許亦歡抿抿嘴,心里怪異的感覺愈發(fā)猖獗了幾分。
兩人上樓,許亦歡找杯子給他倒水,然后從包里拿出課本和卷子,擺在餐桌上,問:“你作業(yè)寫了嗎?”
“早就做完了�!�
“這么快?”
“你以為像你,每次都拖到最后一刻才拼命趕。”江鐸不知自己為什么變得啰嗦:“如果你能學(xué)會先吃苦后享福,人生會自律很多�!�
許亦歡用筆頭蹭蹭腦袋:“可我一看見數(shù)理化就心煩焦慮,上課完全跟不上老師的進(jìn)度,公式也背不住�!�
“公式必須背,而且要理解,不然背了也不知道怎么用�!苯I敲敲桌面:“坐下吧,不要垂死掙扎了,先從錯題開始,理解公式,再理解解題思路,直到吃透為止。”
許亦歡努努嘴,拉開凳子:“實不相瞞,要吃透,恐怕得追溯到初中的一元二次方程,我最大的問題是基礎(chǔ)太差……”
“你還知道自己基礎(chǔ)差呢?”江鐸言辭嘲諷,語氣卻異常輕柔:“高一開學(xué)不就復(fù)習(xí)過一元二次方程嗎,你怎么會這么笨?”
他看著她,像在認(rèn)真等待她回答這個問題,為什么會這么笨。兩人并排坐著,離得有點(diǎn)近,說話間他的氣息若有若無縈繞過來,許亦歡心跳亂了好幾拍,暈頭轉(zhuǎn)向,愈發(fā)覺得不自在。
江鐸目光掠過她的小圓臉,莫名想起夏天吃的水蜜桃,喉嚨動了動。
天氣漸熱,總是容易口渴。
他收回目光,打斷這氛圍:“你藝考是不是徹底沒戲了?”
許亦歡暗自松一口氣,眨眨眼:“可能還有戲�!彼f:“我想爭取舅舅的同意,看他能不能出錢資助我�!�
江鐸挑眉:“我還以為你深受打擊,從此放棄這條路了。”
許亦歡說:“眼看一條光明大道擺在眼前,無論怎么樣也得放手一搏吧,否則我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前途�!�
江鐸哼笑:“你還不算無可救藥�!�
許亦歡懶得瞪他,拖著下巴,輕輕嘆息:“可我沒有把握能說服舅舅,你知道,小孩子在大人面前說話沒什么分量,他未必會幫這個忙�!�
江鐸聽在耳中,默然片刻,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打開來,上面潦草記著一些數(shù)字:“不管怎么開口,藝考需要的花費(fèi)你自己心里應(yīng)該要有個數(shù)�!�
“這是什么?”
江鐸說:“昨晚我問過何展揚(yáng)的姐姐,她說平奚的舞蹈培訓(xùn)班對藝考來說不夠?qū)I(yè),所以建議每周去清安市上小課,但費(fèi)用比平奚要貴一倍。考前半年集訓(xùn)是最燒錢的,另外就是藝考期間的交通和住宿,如果你報考的學(xué)�?缡�,來回跑就真的花錢如流水�!�
許亦歡屏住呼吸盯著那張紙:“你、你都問清楚了?”
“反正閑著也閑著。”
她又說:“萬一我舅舅不肯資助呢?”
江鐸說:“如果你下定決心,總有辦法的,沒錢也有沒錢的辦法。”
那是什么意思?許亦歡古怪地看著他,心里冒出一個隱約的答案,張了張嘴,沒問出口。
兩人繼續(xù)湊在一處商量半晌,許亦歡鼓起勇氣給許永齡打電話,簡單提了兩句,許永齡當(dāng)下沒說什么,只約她晚上見面再談。
一整個下午寫完三科試卷,到黃昏時分,許永齡來電,讓她下樓。
兩人收拾東西出門,江鐸騎自行車回家,那么遠(yuǎn)的路,許亦歡有些過意不去,隨口提議:“要不你今晚住這兒吧,別走了�!�
他愣住:“什么?”。
許亦歡臉紅,忙解釋:“我開玩笑的�!�
江鐸沒笑,隨手推推她的腦袋,騎車離開。
滿載暮色,少年回到家,一進(jìn)門,屋子里幽幽靜靜,岳琴不在,去見江巖了。
呵。江鐸扔下鑰匙,發(fā)現(xiàn)自己連憤怒也沒有,只剩下幾分麻木,以及無盡的厭倦。
晚上十點(diǎn)半,門鎖轉(zhuǎn)動,岳琴回來了。
她默然走到江鐸房間門口,站在那兒遲疑很久:“兒子……”
他無動于衷地說:“放心吧,我再也不會干涉你的事,無論你們要復(fù)婚還是怎么樣,都跟我沒關(guān)系。”
岳琴突然感到害怕,好像自己要被兒子放棄了。她上前撫摸江鐸的后腦勺,可他想也沒想就躲開去。
“不是這樣的,”她慌忙解釋:“我認(rèn)真想過了,其實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我知道你是為媽媽好……江巖他已經(jīng)回去了,我……我會嘗試接受聶東,重新開始生活,你相信我�!�
“上次你答應(yīng)戒酒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江鐸嗤笑:“結(jié)果呢?”
岳琴目光頹敗:“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他的確有很多失望淤積在心底,真想不管不顧地數(shù)落出來……可他終究說不出口,岳琴太脆弱了,那些話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江鐸隱忍半晌,回過頭:“我最后信你一次,如果你還要和江巖藕斷絲連,我以后會走的遠(yuǎn)遠(yuǎn)的,到時候你再求救,我也絕對不會回來。”
岳琴眼眶泛紅,用力地點(diǎn)頭。
夜?jié)u深了。臨睡覺前,江鐸接到許亦歡的電話,聽見她在那頭歡呼雀躍地叫他的名字:“江——鐸——”
聲音真像撒嬌。
“我說服舅舅啦!他同意資助我藝考啦!”
“恭喜�!�
“哎呀……”她扭捏兩聲,有種喜極而泣又受不了自己沒出息的嬌憨之意:“討厭死了,我都沒想到會成功……”
江鐸右手拿筆,若有似無敲在桌面,嘴角掛著一絲淺笑,耐心聽她哼哼唧唧。
“……不過舅舅說,還得和我媽交代幾句,看來他又要大開殺戒了�!�
江鐸“嗯”一聲:“你也做好被罵的準(zhǔn)備吧�!�
“管她呢,反正我已經(jīng)得償所愿,只要專心備考,兩年后遠(yuǎn)走高飛,再也不回來了!”
他隨口應(yīng)答:“我也是�!�
他也期盼著高考,考完盡快離開這個家,隨便去哪兒都好,總之實在不想待在這里了。
第17章
不出所料,因為許亦歡的求助,許永齡借此機(jī)會把許芳齡冷嘲熱諷一通,罵她只會花錢寵小男人,枉顧女兒前途,親疏不分,愚蠢透頂。
許芳齡從度假村回來,質(zhì)問許亦歡是什么意思,為什么私下去找舅舅,為什么把她弄得顏面盡失。
“我虐待你了嗎?��?你對我到底有什么不滿?非要聯(lián)合外人對付我!”
許亦歡不吭聲,任由她罵。
“你這么喜歡和你舅舅串通一氣,那你去做他女兒啊,還待在我們這個破地方干什么?你去��!”
許亦歡心想,有朝一日我走了,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回這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