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林清野笑了聲:“我不是說這個。”
他低下頭,視線也跟著垂下去,緩聲道:“我畢竟進去過,還是致人重傷這樣的罪名,她不介意我跟她女兒在一起嗎?”
許知喃一愣,忙說:“當然不會了,我媽媽又不是不知道那件事的具體原因,怎么會那樣想你,你也不要這么想自己�!�
但其實林清野心里清楚。
能夠理解他當時犯下的錯是一回事,但讓這樣子的一個人和自己女兒一起共度不知定數的未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少有家長能夠接受女兒跟有這樣一段背景的人在一起,甚至也會擔心以后會不會有暴力傾向,會不會傷害到自己的女兒。
林清野看著她,面上依舊風平浪靜的:“那就一塊兒去吧�!�
從前他送許知喃回家時也去過幾趟,還算認識路。
路上林清野買了點水果,許母那電話來得突然,他也沒時間準備點兒像樣的登門拜訪的禮物。
一路開到家門口。
臨下車前,林清野將自己襯衫最上邊一顆紐扣也給扣上了。
衣領服帖地貼合脖頸,這一扣上倒顯出幾分一絲不茍、認真嚴肅的禁欲氣質,外套的線條也挺括立體,勾勒出寬闊的肩線。
許知喃注意到:“你很緊張嗎?”
“是啊�!彼芴孤实爻姓J了,“這樣看著像個正經人嗎?”
許知喃忍不住笑:“你不問這句的話倒是挺像的�!�
林清野捏了把她臉,剛才路上許母已經又打了個電話來催了,兩人沒再磨蹭,拿上方才買的水果便一塊兒進去。
許知喃在前,林清野在后。
她推開門:“媽媽。”
“誒�!痹S母應聲從廚房里跑出來,剛剛得知林清野也會過來,她又忙著多去燒了幾個菜。
男人就站在許知喃身后,個子高挑挺拔,利落短發(fā),衣服也很是服帖整齊,他看著許母笑了笑,禮貌道:“阿姨好�!�
倒是弱化了眼下那道疤帶來的冷戾氣息。
“誒,你好你好,我還以為你倆還要會兒呢,菜還沒燒完。”
林清野提出幫忙,被許母二話不說給拒絕了:“哪有讓頭一回來咱們家的客人進廚房的道理,你倆都坐著吧,就最后一碗菜了,馬上就好�!�
這房子已經有些年頭了,先前許知喃剛靠著刺青店掙了點兒錢的時候也提過想要帶媽媽換個地方住,但她都住習慣了,何況和許元汶的回憶也都在這兒,不愿意再搬了。
沒一會兒許母便將最后一道菜端出來。
三人一塊兒上桌吃飯。
許知喃性格和她媽媽很像,都是溫柔和煦的,不會給人帶來絲毫壓迫感。
桌邊許母便只問了他一些關于最近工作和生活的事,態(tài)度溫和又有些小心,完全是初次見女兒男朋友那樣,也沒有提及從前的事。
吃完飯,許母將碗筷收了,依舊不讓他們上手幫忙做家務。
許知喃也看出來林清野的拘束,一餐飯下來她真切感受到了林清野的緊張。
她也沒想到他會這么緊張,就是他初次上舞臺,底下那么多人,他也游刃有余,看不出絲毫的緊張。
她拍了拍他的手,湊過去小聲道:“你放輕松點兒�!�
話音剛落,許母便出來了:“阿喃,幫媽媽去倒一下垃圾。”
許知喃一頓,猜到些什么,又看了眼林清野,還是乖乖起身,拿上垃圾桶出門了。
林清野走進廚房,站在廚臺邊,又說了句:“阿姨,我來吧。”
“真不用,我馬上就忙完了�!痹S母笑說。
許知喃出門倒垃圾,他也不好繼續(xù)在客廳坐著,便只好杵在廚房。
這廚房不大,他又人高腿長的,視覺上一下子擁擠起來。
許母也留意到他尷尬,主動說:“你幫阿姨洗點兒水果吧,一會兒阿喃回來了你們可以吃。”
林清野從冰箱里拿出一串葡萄,走到水槽邊。
“你和阿喃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吧?”許母忽然說。
林清野喉結上下滑動:“嗯,我們大學就認識,應該算是那件事之前剛在一起,我出來后第二天去找的阿喃�!�
他們到底在一起了多長時間很難界定,畢竟中途還有分開的兩年半。
許母想要多了解些也是人之常情,林清野便把那過去的時間線告訴她,也主動提及了這一晚上許母有意避及的入獄話題。
之前沒說大概是顧及許知喃在,但現在將許知喃支走,林清野便猜到她是有話要跟自己說。
許母一頓,嘆了口氣:“你這孩子這些年不容易�!�
林清野將葡萄一顆顆摘下來沖洗,低著頭:“還好,當時覺得難,現在回想也過得挺快的�!�
“前不久聽說蘇遣已經去世了,雖然最后也沒有接受到最終的懲罰,但不得善終,也算是付出了代價,說起來阿姨也應該跟你道聲謝,要不是你保護了阿喃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后果,要是阿喃也出了什么事�!痹S母垂眸,“我也不知道我該怎么繼續(xù)活下去了�!�
“沒有,我那事處理的不恰當,就算當時保護了阿喃,后來的結果也傷害到她了�!�
許母也回想到當時許知喃完全變了一個人的樣子,苦笑了下。
“我也看得出來阿喃很喜歡你,這孩子總喜歡把不開心的事悶在自己心里,不愛說出來,所以我想跟你說些話也得提前支開她,怕她多想�!�
許母看向他:“阿姨知道我現在這么說對你不公平,只是我這些年一個人拉扯她長大,站在一個母親的立場,不希望她以后辛苦或不安穩(wěn)�!�
“嗯,我理解�!绷智逡暗吐暎澳f�!�
“男孩子年輕氣盛阿姨也能夠理解,但是今后做任何事之前都得考慮清楚后果,不能沖動行事,不然對自己、對阿喃都是傷害,你說是不是�!�
林清野:“嗯�!�
“我以前是希望阿喃能找個安安穩(wěn)穩(wěn)的人過日子的,可能跟我自己的經歷也有關系,只希望她這輩子能開心健康安穩(wěn),細水長流,老實說,其實我從前都沒有想過她會找一個你這樣的男朋友,還是個大明星,平時關注你的人也會特別多,很多東西放到聚光燈、放大鏡下就會發(fā)生變質,我也擔心阿喃以后會受到輿論方面的影響和壓力�!�
林清野將洗凈的葡萄裝到盤子里。
許母這話其實說的很柔和,也沒有什么反對的意思,只是跟他提出一點自己的顧慮,可林清野依舊覺得喉嚨像是被捏住一般
擔心她會覺得自己不夠好。
也擔心她會介意他的過去。
甚至于擔心自己萬一真的沒法保護好許知喃。
“阿姨�!�
林清野挺直了背,卻又莫名覺得自己的肩膀是佝僂著的。
他不擅長跟人說心里話,但此刻也想努力講自己心中打算的都明晰的表達出來。
“我喜歡阿喃已經很長時間了,也很確定她就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那個人,會盡我所能的對她好,保護好她�!�
“我也能理解您的擔心和顧慮,在我能夠真正保護她之前不會讓外界輿論知道她攻擊她,也想證明我有能力讓她在余生度過她想過的日子,開心健康安穩(wěn)、細水長流,我也可以給她�!�
林清野稍稍停頓,舔了下嘴唇,認真地緩聲說話:
“所以,希望您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屋內很安靜,白熾燈在頭頂。
林清野看著許母,心跳漸漸加快,又沉又重。
像是接受審判。
第64章
林清野是個矛盾體。
有時候光芒萬丈,
是最矚目的那顆星,
動作間便能讓臺下眾人尖叫吶喊,掌控著大家的心跳,
耀眼又自信。
可有時候他卻又自卑,
就像是初次遇到許知喃的那個雪夜。
被冷硬疏離的性格包裹的最里面是自卑。
自卑又自傲。
他極少會展現出自卑的那一面,只有剝開自傲的那一層層表面才會觸及到最里層。
但現在卻展露出來了。
因為那是許知喃。
是那個他在歌詞中寫下的女孩兒——
“你是少女
我是匍匐的五腳怪物
暗夜交錯中春光乍泄
你拿起槍,我成為你的祭獻
……”
許母剛要說話,許知喃便倒垃圾回來了。
外面天已經冷了,她沒系扣子,裹著寒氣跑回來,
將垃圾桶放到一邊,洗了把手,又注意到旁邊剛洗完的葡萄。
她偏頭笑著問:“你洗的嗎?”
“嗯。”林清野沒再繼續(xù)剛才那個話題,伸手將她衣服拉鏈拉上,又將扣子一顆顆扣上,
“剛才去外面怎么連衣服都沒拉上�!�
“出門時忘記了,拿著垃圾桶手臟就沒拉。”許知喃嚼著葡萄,“你們剛才聊什么呢?”
許母:“沒什么,
隨便聊聊,
你們把葡萄拿出去外面去吃吧�!�
她又最后收拾了下廚房便也出去了,
笑著問林清野:“難得過來,
要不要去阿喃房間看看?你都沒看過她小時候的照片吧?”
許知喃帶著林清野一塊兒去了自己房間。
她已經好久沒住在這了,自從刺青店工作忙起來她便住在那出租屋里頭,回家因為第二天要上班到晚上也依舊會回去。
許母把她房間整理得很整齊。
是很小女生的臥室,
一面書柜墻上都是書,整整齊齊地排列開,床頭還有個小毛絨玩偶。
“你小時候的照片呢?”林清野問。
“你還真要看啊�!�
“嗯,提前看看我以后的女兒長什么樣。”
“……”許知喃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抿了下唇,嘟囔,“什么女兒�!�
許知喃蹲下來,從底層的一個柜子里翻出幾本相冊。
相冊集上面的印花都能看出年代感,但依舊被保存得完好,顏色都淡退卻依舊沒有磨損,足以見得被保存得很好。
相冊里是不同年齡段的許知喃。
幾乎可以想見那時候的許知喃是怎樣被父母捧在手心中當作寶貝的。
她在父母家人的期盼欣喜中出生、逐漸長大。
林清野想起方才許母說的那些話,其實很好理解,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總歸會對疼愛的女兒有私心。
許知喃拿起其中一本,里面是她小學階段的照片。
她的確是從小好看到大的。
小時候就是美人胚子,那時候嬰兒肥更明顯點兒,便顯得愈發(fā)可愛了。
林清野看著照片笑了聲。
“笑什么?”
“在想是我賺到了。”
許知喃彎了彎唇:“那你都看了我的照片,我都還沒看過你小時候的照片呢�!�
“我小時候照片很少,估計也沒有這種相冊,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到上學時校牌上的證件照。”
許知喃一頓,隨即明白了,只說:“那以后我們多拍點兒,要拍到變老以后�!�
林清野笑了笑:“好啊。”
他將許知喃那些相冊都翻了一遍,還抽出好幾張私藏進了口袋,許知喃無語:“你拿這個有什么用啊?”
林清野開玩笑:“回家裱起來�!�
“……”
看完了相冊,林清野在她臥室環(huán)顧一圈,走到她書桌前,這上面還放著好些教材課本,最側邊的書格里則碼著高高低低的白色畫冊。
有好幾本,高中學美術時的也有,大學以后的也有。
如果一一排列開便能發(fā)現她這些年美術功底明顯的進步。
林清野隨意抽出一本,翻開,是她高中時的畫,筆觸還稍顯稚嫩。
他繼續(xù)往后翻,翻的速度很快,視線里忽然掃過一處,他將紙張往回翻,看到了一個紋身圖案。
高中畫冊中唯一出現的紋身圖案。
他認出來,正是蘇遣手臂上的那一處。
許知喃都已經忘了這本畫冊里還畫了這些東西,之前她還經常會做噩夢,夢到火災時的場景。
不知不覺間,似乎也許久沒有做這樣的噩夢了。
久到她都快忘了。
許知喃拿過畫冊,沉默著將那頁畫紙撕下來,丟進了垃圾桶。
都過去了。
林清野摸了摸她腦袋,將畫冊放回去,卻意外帶出了夾在那些冊子間的幾張紙,輕飄飄地落在書桌上。
有顏色透過畫紙映透出來。
林清野指尖一頓,將幾張畫紙拿起來——
是好幾張他的畫像。
第一次《我為歌來》音樂節(jié)上的藍發(fā)造型;
晨光熹微下他拿著許多南瓜玩偶站在臺階之上的模樣;
以及他拿到節(jié)目總冠軍,舉著獎杯不可一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