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時奕?古家收養(yǎng)的二少爺時奕?
舒青堯望向醫(yī)生的眼神是說不出的震驚。
當(dāng)初醫(yī)生和他們道了別以后只剩他和云哥一起行動,自從分道揚鑣后舒青堯一直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非但沒丟掉性命,昔日的隊友此刻還成了需要敬畏的主子……枽瞞笙長3030峮柒玖9二732凌37⑨更新
隨著眾人齊刷刷的跪地行禮,在場只剩他一個人直挺挺站著,他眼看時奕不悅地抱臂,挑了挑眉,仿佛在質(zhì)疑他的失禮。
家奴法他背得滾瓜爛熟,違抗的代價他付不起。如今赤裸裸的現(xiàn)實擺在面前,舒青堯抿了抿唇,在陽光的陰影下沉默著。
沒遲疑幾秒,他也跟著跪下,膝蓋觸地的時候輕聲問了一句“二少爺好”,生澀極了。
他低垂的頭仿佛被無形的重量壓著抬不起來,視線只能落在二少的鞋上。
哪怕此刻二少當(dāng)場讓他磕頭或是肆意羞辱他,都是合乎規(guī)矩的。
主與奴從來都是這么涇渭分明。
那……云哥呢?
舒青堯止不住地回憶起幾小時前的血腥,一想到那冰冷的尸體出自自己刀下,他整個心都涼了半截。
“二少�!�
他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在安靜中突兀地開口,也顧不得跪在地上什么自尊什么驕傲,直勾勾仰望向時奕,緊張而期盼地問,“云哥呢……他去哪了,您知道嗎?”
舒青堯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不敢當(dāng)教官的面問得太明白,更不敢想象自己的逃跑路線被二少知道了,將會面臨怎樣生不如死的懲罰。
當(dāng)時他親口告訴云哥如何逃離大營,如何混到中心島上的暮色,再假裝雇傭兵混到船上出島……他知道一個剛進訓(xùn)練營的人不可能在廝殺中幸存,他不想云哥死。
他一一講過怎么逃跑、怎么規(guī)劃路線,正值排名廝殺哪里有巡邏漏洞、何時會出現(xiàn)交替的巡邏空缺……
這些時奕在旁邊都聽得一清二楚,更別提那些藐視主家威嚴(yán)、大逆不道的話。
舒青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空思考懲不懲罰了。
他艱難地吞咽一下,定定地望著時奕,只想他大發(fā)雷霆地告訴自己,云哥已經(jīng)按照自己說的路線跑了。
然而二少的狀態(tài)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時奕出奇地平靜,和他當(dāng)時剛手刃云哥后的反應(yīng)一模一樣,暗沉的黑眸沒有一絲波瀾,整個人都仿佛被抽干了靈魂。
他看上去沉默寡言,不似初見時那樣有耐心,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送了他一句話。
“別再惦記了,你的云哥死了�!�
這句話就像一把冰刃直插在舒青堯心臟,讓他倏然瞳孔劇縮,全身的血液都凝出冰茬來,又疼又冷,一動都動不了。
死了。
當(dāng)初他們的對話還回蕩在耳邊。
“云哥,只要你信任我、有膽子跑,就一定能活下去,”他有些驕傲地說,“沒有人像我一樣研究得這么透徹�!�
古昀笑了,沒回答他是不是一定會跑,只說了一句“你膽子真大”。
舒青堯蹙起眉,聽著就有點不安心,想激他一下,“你不會是害怕了不敢跑吧?我膽子大有什么用,你別到時候去找教官舉報把我供出去,說不定不但要被教官罰,被少主知道了還要把我扒皮抽筋�!�
古昀眼中的笑意更深,瞳孔中盡是他看不懂的冗雜,“不會。你很有趣,我喜歡。”
然而說這句話的男人死了。
舒青堯怔怔望著眼前的泥土,面無表情,連一滴淚都擠不出。
那個口口聲聲和他說共結(jié)連理枝的人,明明沒有背叛,卻斷如折木了。
從那以后,這段青澀的苦難永遠封存在舒青堯記憶里。
他以為這輩子和古昀都不會再有交際了。
他不是個沉湎于過去的人,這兩年在島外打拼,他甚至想過當(dāng)初是時奕在騙他,或是隨口一說,就把原本逃跑的云哥說死了。
但不論是逃了還是真死了,他們的緣分到此為止,和那段被折斷的竹條一樣掰成兩半,碎在他心底就此埋沒。
可是,上天和他開了一個玩笑。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那位傳聞手段凌厲、心思縝密的古少主居然能和云哥聯(lián)系到一起。
要知道回來相當(dāng)于自投羅網(wǎng),他早就該趁外出遠走高飛,離這個以權(quán)壓人的變態(tài)遠遠的。
至少不會讓他像現(xiàn)在這般,無力地緊攥胸口,像被萬箭穿心。
打斷腿骨的懲罰只是少主隨意施予家奴的下馬威,就疼得他幾近昏厥,被汗水完全浸濕。
滂沱大雨中,他吊著最后一口氣,每一秒都是撕心裂肺的痛,卻不及心里叫囂的酸苦一半難忍。
他爬了一路,血跡就蔓延了一路,雨水都沖不散鮮紅,腿上的皮肉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今日一句命令,從今往后他便是與山海自由作別,萬般不甘也只能屈身,做少主腳邊一條狗。
想到這兒,舒青堯的牙齒都快把白玉鷹牌咬碎了,艱難地喘息,每次胸膛起伏都像要把肺呼出來。
當(dāng)他拖著斷腿耗盡生命力爬到大營的機場,奄奄一息被拖上直升機的時候,舒青堯忽然鼻子一酸。
原來他們的緣分不該稱為緣分,而是不折不扣的孽緣。
教官手下多狠的鞭打、一路上多少公里的劇痛和掙扎,都沒讓他眉頭皺過一下。
可如今,他卻覺得眼眶發(fā)燙,趁視線還沒變得濕潤就趕緊閉上眼。
耳邊響著一聲聲恭恭敬敬的“影衛(wèi)大人”,可他半死不活、狼狽地歪倒在直升機上,根本不像能被恭敬的樣子。
他不發(fā)話,那些人就一直跪著不敢起來,誠惶誠恐給他治療雙腿。
多可笑的恭敬,像在嘲諷他奢求不到自由。
舒青堯絕望地閉著眼。
手機響了,是虞城。
舒青堯艱難地摸出被泥濘打濕的手機,在眾人的視線下劃了好幾次屏幕,才終于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一口氣說了很多,直到后來才反應(yīng)過來這頭的沉默,關(guān)切的聲音有些急迫。
“我沒事……暫停運行吧。”
他疲憊地閉上眼,沙啞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透過唇齒間咬著的白玉鷹牌,有些模糊,“我一時半會兒……是出不去了�!�
“你在哪兒?”停頓一下,虞城的音量提高了,在安靜的空間里格外明顯,“是你那所謂的主子為難你了?!他是誰,我去哪兒撈你?”
“不必查,別給自己惹麻煩,”舒青堯艱難打斷他的不自量力,深吸幾口氣。
“虞城,你就當(dāng)我死了�!�
手機從他脫力的指尖滑落,摔在地上。
“影大人,進古家的外部通訊設(shè)備要拿去細(xì)查�!�
那人恭恭敬敬地跪在旁邊給他解釋完,然后不講道理地把他的手機收走,躬身行禮,“得罪了�!�
舒青堯半瞇著眼,審視他幾秒隨即閉上了,眼不見為凈。
電話掛斷像奪走了他最后一線生機。
狹窄的直升機內(nèi)有種說不出的壓抑,他覺得自己像一條被永遠拴起來的狗,哪怕狼狽不堪受盡屈辱,只要是少主養(yǎng)在腳邊的,依然會萬人敬仰。
舒青堯不動聲色緊咬牙齒間的白玉鷹牌,恨不得將它徹底咬碎,卻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將頭微微偏向地面,不肯讓水跡沾濕眼尾半分。
他知道少主這是在告訴他,做狗要本本分分。
從此,少主的榮光便是他的榮光,他不再需要尊嚴(yán)了。
第5章
你的命不值錢,奉獻身體就夠了
第6章
怎么,還在為你那小男友守身如玉
第7章
那么多條路你偏選最下賤的。
第8章
對我來說古家不是家,是生意。
第9章
除了主子,整個古家皆在我之下。
第10章
我要見少主。
第11章
把狼訓(xùn)成狗,他將是我的利刃
古昀最近總是睡不安穩(wěn)。
遇見舒青堯之后這么多年了,古昀總會夢見當(dāng)初為了他,自己和父親的那一夜?fàn)巿?zhí)。
或許就因為舒青堯的出現(xiàn)、又或是他對舒青堯勢在必得的偏執(zhí),他的人生才出現(xiàn)了轉(zhuǎn)折。
雖然舒青堯一無所知,甚至在他眼里他們的交情可能不過幾個月,可在古昀心中早已占據(jù)了太久,久到家族無法坐視不理。
家族的一切阻攔都因為他姓舒。
十多年前,重大叛主事件的主角也姓舒,只此一點,古家的眾元老堅信有其父必有其子,是永遠不能原諒的。
畢竟誰會將叛臣的兒子留在少主身邊,養(yǎng)虎為患?終有一天他會得知古家曾將其滿門抄斬,等到那個時候,再忠誠的影衛(wèi)都會為復(fù)仇殺紅了眼吧?
所以,舒青堯不會知道為什么所有人都這么對他,包括曾經(jīng)愛他的古昀。
在很早以前,他孤身一人討生活的歲月里,無數(shù)位高權(quán)重的古家長輩和家臣都聽過他的名字,在少主面前反復(fù)提起過他“叛臣之子”的身份,只為打消少主對他那點微不足道的興趣。
而作為一舉一動都會被過度解讀的少主,古昀對小小一個影衛(wèi)單方面的注視,足以被定義為“不聽勸告”,讓他和父族心生嫌隙,從父子轉(zhuǎn)變?yōu)橹魑坏臓帄Z關(guān)系。
關(guān)于舒青堯的夢總是很真實,古昀記得那年也是盛夏,一份獨特的死侍資料送到了他手中。
那時舒青堯剛進訓(xùn)練營,天資聰穎,在一群同樣優(yōu)秀的死侍堆里是鶴立雞群的存在,這天縱之才自然而然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與其說是古昀主動關(guān)注,不如說這小子讓人很難不注意到。
舒青堯不是普通影衛(wèi)。古昀在鐘樓上俯視他的第一眼就這么想。
緊身衣將他身形勾勒得修長,握著匕首,每一塊肌肉的爆發(fā)都那么流暢,姿態(tài)矯健。
他冷厭的眼眸里是有一些動物性的,和其他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影衛(wèi)一樣兇殘,卻無法用任何野獸來形容。
他閃躲和進攻的節(jié)奏并不野蠻,像獵豹咬死一只小鹿一樣輕而易舉,黑眸帶著與生俱來的慵懶氣息,是發(fā)自本能的游刃有余。
他干凈利落奪人性命那一刻,熱烈的晚霞被黑夜逐漸壓住,血珠濺在他眼尾,像致命的紅妝。
畢竟是殺手,強橫的第六感讓他倏然抬眼。
盡管是暗色玻璃,舒青堯看不清里面人的輪廓,但他知道有人在窺視他,高高在上。
他眼睛里沒有一絲茫然和疑惑,就好像無視了玻璃,直勾勾盯向古昀那充滿占有欲的眼眸,針鋒相對,像雄獅不滿于外來者入侵領(lǐng)地,劍拔弩張。
他看似隨意地抹了下眼尾的血跡,眼神不曾弱下去半分,一下子就抓住了古昀的心。
桀驁不馴,令人著迷。
這是古昀見他第一眼所想。
“叔叔,他叫什么名字?”古昀垂眼俯視他,朝身后的四叔問。
“他以前叫舒青堯,你知道他,舒家唯一活下來的那個嬰兒,”四叔感嘆似的嘆了口氣,“不過現(xiàn)在進了訓(xùn)練營,沒有名字,也沒有代號�!�
古昀瞇了瞇眼,還在與他對視僵持著,卻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
一上一下,一主一仆勝負(fù)早已分曉,他不該將時間浪費在幼稚的對峙上。
興許是感受到上面人的輕蔑,舒青堯的拳頭不自覺握緊了,也眼含傲氣地笑了,像是無聲的挑釁。
這讓古昀本要移走的視線再度停留在他身上,淡漠的眼睛逐漸染上壓迫感。
有趣。
這舒青堯根本不像看不清他,視線明明模糊,眼神卻很堅定,就仿佛勝券在握的捕食者不會在乎獵物的模樣。
舒青堯明明殺伐果決,卻時刻內(nèi)斂隱忍著,野蠻但不血腥,冷清卻不陰柔,只是站在那里,就帶著一種王者身上與生俱來的暴力美學(xué)。
雖然他們之間毫無交集,只是古昀單方面居高臨下的觀察而已,甚至舒青堯?qū)λ鞘裁礃拥拇嬖诙紱]有概念,他們從未接觸過……
可古昀還是被他吸引住了。
剎那之間,無法自拔。
就像會蹦的螞蚱才有追逐的樂趣,會掙扎的野獸才有征服的必要,說不清是挑釁的作用還是別的什么,從小到大古昀從沒見過不害怕自己的人,以及如此僭越的眼神。
這當(dāng)然不是一種感情,只近似于動物掠奪的本能,讓古昀內(nèi)心叫囂著一定要擁有他,就像自己生來就擁有權(quán)力一樣,輕而易舉又理所當(dāng)然。
所以從訓(xùn)練營回到古家,他天真地開口,和父親討要舒青堯。
“父親,這次生日您把他送給我做禮物吧。我要他當(dāng)我的狗�!�
古昀將他說得好像一個無足輕重的玩物,就像看見馬場里最帥又最快的那匹馬。
可古君回卻一口回絕。
他直視古昀眸子里的自負(fù),提醒道,“你的喜歡終有一天會變成軟肋,甚至是捅向自己的刀子。如果讓我發(fā)現(xiàn)你動情,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他�!�
那時的少主年輕氣盛,對家主的提醒不以為然,卻對威脅很敏感,心里倏然一緊,很有城府地笑了,“父親在開玩笑,我還能愛上一條狗不成?”
話音里浪蕩的調(diào)子就像在告訴古君回,玩玩而已的小寵物拿不上臺面,不配興師動眾。
看見父親略微緩和的臉色,古昀不動聲色抿了抿唇。
他確實不想讓舒青堯輕易就被弄死了。
從小的環(huán)境讓他優(yōu)越感與生俱來,隨口一個命令字里行間都把底下人當(dāng)奴才,自然不理解何為等級階層,何為自下而上的反抗。
他只把舒青堯當(dāng)做一定要獲得的東西,并且有絕對掌控他的自信。
可聽到他信誓旦旦的承諾,父親卻說,“他姓舒,當(dāng)初饒恕一個嬰兒已經(jīng)算網(wǎng)開一面,如今陰差陽錯將他招進訓(xùn)練營,處死他是你最好的選擇。”
古昀聽見他說,“死了就再買一個新的,再照著喜歡的類型訓(xùn)一個,沒什么可稀罕的�!�
他蹙起眉,莫名覺得不舒服。
雖然父親話里已經(jīng)算退了半步,但舒青堯并不是別人能替代的,他覺得父親侮辱了他。
“我就是喜歡他。我好奇,我想看他翅膀折斷的樣子�!惫抨辣П鄱�,直視父親,態(tài)度略微強硬了些。
“父親不必多慮,若他到時候威脅到我,家臣們也自會把他打死,再不聽話也只是奴才而已,過于低劣,我不會費什么精力管教�!�
在古君回令人窒息的審視下,他悠然坐到沙發(fā)上,雙腿交疊,漆黑的眼眸讓人難辨真假,即便是他父親都看不出波瀾。
“再說訓(xùn)練營的人也不是廢物,他一條被拔掉爪牙的狗,再有野性也不會鎖不住的�!�
“他敢跑,我就把他的腿打斷,讓他跪下再也站不起來。他敢背叛我,我就讓他失明失聰再變成啞巴,栓在回廊給底下人用�!�
古昀慵懶地擺弄著手指,甚至拿老爺子最寵的老二時奕當(dāng)例子,字里行間都在把舒青堯當(dāng)作用完就丟的小玩意兒,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話多么殘忍。
“再說父親,時奕都可以選自己的奴隸,您把整個暮色都交由他管理,他什么樣的都可以挑,我為什么不能養(yǎng)一條自己喜歡的狗�!�
聞言,古君回深深蹙起眉,“古昀,注意你的言辭。你是少主,未來的古家家主,和老二能一樣嗎?”
“有什么不一樣。從小按您的要求活著,我事事以家族的利益為重,像個被推到高位的決策機器一樣。我不明白在您眼里人的情感為什么如此值得唾棄,如今我只不過想討一條狗養(yǎng)在身邊,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古昀知道自己語氣太沖有些控制不住,便頓了頓,平復(fù)下來又緩緩抬眼,“何況,犬類的忠誠度最高。把狼訓(xùn)成狗,他將是我的利刃。”
他父親作為家族的決策者,言語上自然也沒有退讓的習(xí)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