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古昀的眸子像萬丈深淵不透一絲光亮,令人看不穿一分一毫。
可檀香信息素分明不似表面這么平靜,那強烈的壓迫感裹挾著怒火直叫人毛骨悚然。
他平靜地開口。
“去告訴十四接替統(tǒng)軍,行動級別特級,通知帝國安全廳和帝國軍聯(lián)合封鎖鏡川,無視輿論,不惜一切代價活捉叛奴舒青堯。”
古昀不急不緩朝下屬吩咐著,隨即深吸口氣,轉(zhuǎn)而望向古君回,磁性而疏離的聲音一字一句道,“父親放心,我會為我的錯誤決定而負責,而他——”
“我一定會讓他付出超越生命的代價�!�
第36章
死人是跑不了的。
第37章
我和您發(fā)過誓啊少主。
第38章
你的弱點是你當初親口告訴我的。
第39章
舍得與舍不得。
第40章
你寧可拋棄我。
在舒青堯的人生中,公理一詞向來是強者的遮羞布,正義永遠掌握在有話語權(quán)的人手里,這是他小時候就被人用拳頭教會的。
可他還是沒想到,古家能如此偏向一個意圖奪權(quán)篡位的旁系,而對他的辯解充耳不聞。
更客觀、更確切地說,是古嵐算計他至深至遠,一層一層把他套牢了毫無回天之力,蒙蔽了家族公審堂上所有人的眼睛。
“我要說的就是這么多,四先生提供的所有偽證我都不認,望家主明辨�!�
偌大的祠堂回蕩著平靜的話音,無數(shù)視線仿佛帶著重量從四面階梯上投射來,讓中央跪著的男人有些喘不上氣。
哪怕四肢都銬著鐐銬,舒青堯也依然跪得筆直,腰不曾被壓彎半寸。
他神色冷清根本不像個囚犯的樣子,哪怕發(fā)絲凌亂也遮掩不住英俊的臉龐,聲音還是一貫的硬氣,整個人像一根立在地上扎根的竹子,唯一讓他顯得虛弱的便是面色蒼白,帶著剛從治療艙出來的病氣。
他已經(jīng)把該說的都說了,憑著還算優(yōu)秀的記憶力,事無巨細一一陳述自己所有經(jīng)歷,比那天古昀私審他的內(nèi)容多了許多,在此基礎上描述得更加細致,有些不在場證明甚至能精確到分秒。
在他被帶到這兒之前,虞城甚至也被“請來”審過了,只不過他們不被允許見面。
虞城承認自己確實轉(zhuǎn)移了一位婦人,他說自己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舒青堯也不知道,只是當時他們電話里溝通過,有人曾給舒青堯下令,在他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古夫人成為了影衛(wèi)的刺殺目標。
虞城在嚴密的調(diào)查下并沒有什么問題,但關于古夫人被他轉(zhuǎn)移后發(fā)生的火災以及具體去向,他一概不知。
有證據(jù)表明,這些后續(xù)的事確實和他沒有關聯(lián),雖然古夫人依然沒有下落,但古嵐的名字再度被提起,總歸是件讓人能看見希望的好事。
可是虞城的說辭同樣不能為舒青堯辯駁什么。吔蠻生漲0203君72玖35貳9貳澪Ⅰ玖浭薪
舒青堯既證明不了給他下命令的人是古嵐,又證明不了不是古嵐。
家主的內(nèi)部通訊網(wǎng)上,一點異常記錄都沒有,干干凈凈,就好像他所說的刺殺任務是自己編造地一樣,根本不存在指令下達。
一定是被抹去了,極其高明又極其惡心的手段。
想到這兒,舒青堯已經(jīng)不會像以前那樣憤怒了。
他好像習慣了被構(gòu)陷。
過去這么多天,他知道,他此時此刻能跪在這兒讓人聽自己說話已經(jīng)很好了。
古家人經(jīng)歷過舒家當年的背叛,雖然更傾向于不相信他,但只要有真材實料的證據(jù),起碼不會睜眼說瞎話。
古家對古嵐不可能不調(diào)查,這就是他無論如何都要上公審的原因,只要順著古嵐查下去,他一定能等到清白的那天。
可,對手是古嵐,他真的能等到嗎,古昀真的肯等他嗎。
在那位坐于高位的少主眼里,一切都像天方夜譚:旁系是如何做到用家主的專用線聯(lián)系影衛(wèi)下達命令的?聽上去不太可能。
在叛徒影衛(wèi)嘴里,古嵐不但下達了,還抹去了,來去自如絲毫不受限,如此處心積慮不去與家主奪權(quán),反而要對付一個少主的影衛(wèi)?
邏輯上好像說不通。
舒青堯抬眼看了看少主,男人至始至終都沒給過他一個眼神。
他平靜地想,或許少主等不了了。
用上幾年時間還他清白和直接丟棄他比起來,成本太高了。
就算最后的調(diào)查結(jié)果真是清白又怎樣呢,古家對高戰(zhàn)斗力的追求已經(jīng)不比從前,少主沒有立場、也沒有必要為了他與全世界為敵。
少主不需要他了。
古家把古嵐查了一遍。
但結(jié)果就和他預想的一樣,他所有能翻盤的點都被古嵐制造的偽證堵住,往往一旦證明某個節(jié)點自己無罪,則會間接說明另一個節(jié)點有問題,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像一個無窮的陷阱,根本沒有一絲活路。
他的心好像已經(jīng)死到不能再死了,聽到這些,都麻木到不想辯駁。
“舒青堯,今日老四不在場,你空口無憑說他為你造了上千個偽證,卻拿不出任何佐證……”古連琮輕輕放下杯子看向他,中年的聲音依然很渾厚,“不覺得很荒謬嗎?”
聞言,一旁的古昀默不作聲,指尖輕點扶手,心中便對他二叔和古嵐的關系起了一絲微妙的疑心。
他無法相信舒青堯,但不代表他真的相信古嵐。
“二先生也無法否認證據(jù)存在虛假性吧?”
舒青堯的眼神并不犀利,卻沒有退讓的意思,冷靜自持道,“古家要用這樣的證據(jù)定我叛主之罪,同樣荒謬,同樣是空口無憑,一旦影響威信便難以服眾,望您找出真實確鑿的證據(jù)再指控我叛主�!�
他明明人被鎖在地上只能跪著,言語間卻像是在責怪古家愚昧,聽信偽證。
還沒等古連琮開口,一旁側(cè)座的老家臣聽不慣他這么沖的語氣,嘲笑道,“是嗎?我看你伶牙俐齒頭頭是道,不如向我們分析一下,是主子作偽證陷害一個家奴的概率大,還是家奴收不住野心的概率大?”
周圍的家臣都嘲笑起舒青堯不知天高地厚,世上有哪個主子閑來無事,會制造上千的偽證陷害一個區(qū)區(qū)家奴呢?
然而古連琮笑了,看向面無表情的古昀,神色有些虛偽的為難,“理是這么個理,可周老莫不是在質(zhì)疑少主缺乏御下的能力,連區(qū)區(qū)一條有野心的狗都拴不��?”
“……萬萬不敢,是我失言了少主�!敝芴弥鞑亮瞬撂摵梗娚僦魅圆辉а弁^來,便躬著身子不敢起來。
對面的嚴殊冷哼一聲,打破了僵硬的空氣,“這可與少主無關,若不是周叔提起我還忘了,舒青堯的野心多半是繼承自他父母啊,萬不是少主和訓練營的差錯�!�
嚴殊意有所指地笑了,望向舒青堯的眼神像刀子一樣鋒利,“有其父必有其子,誰能保證他毫無反叛之心,就算古家從未虧待他,也難保他為報雙親血仇而怨恨古家�!�
聽到這話,舒青堯簡直氣笑了,“在嚴大人說出口之前,我對自己從未謀面的父母一無所知,怎么,偌大個古家會因為對我父母的偏見就隨隨便便污蔑我?”
提到父母,舒青堯的語氣難免發(fā)沖,臉色也陰沉得要命。
他強壓下怒意,閉了閉眼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隨即盯著嚴殊的臉像要把他扎穿。
“在這種場合,臆測是拿不上臺面的。古家對我的耐心我確實感恩戴德,但既然給了我辯解的機會,我還是那句話,請嚴查四先生,拿出真實證據(jù)。用偽證來按頭逼人認罪,誰都不會認�!�
嚴殊的拳頭倏然握緊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沖上來打他一頓,然而古連琮忽然笑出了聲,示意他稍安勿躁,或許是覺得舒青堯滑稽,轉(zhuǎn)而看了看主位上始終一言不發(fā)的古君回。
“家主,事已至此,我覺得沒什么可審的必要了,想必少主也是得到這樣的結(jié)果,才同意公審的。”
他扭過頭俯視向舒青堯,漆黑的眼眸沒有絲毫波瀾,繼續(xù)道,“我聽說過十三號桀驁不馴,他在外想自立門戶的傳言不是一天兩天了。野心、復仇,又或是單純出于實力藐視主家,無論是從什么角度什么動機出發(fā),最終都會指向他的背叛�!�
“罷了,小小一個叛奴驚動大家這么多時日,是犬子一時決斷偏差�!惫啪刈谥魑�,蹙起眉頭也覺得沒什么繼續(xù)的必要了,揮了揮手剛要下令,便聽舒青堯的低語打破空氣。
“家主,我從沒做過,為何只憑推斷來定我的罪?”
極端的壓抑下,舒青堯胸腔好像有一團火郁結(jié)無處發(fā)泄,簡直積壓了幾個月的冤屈。
他強行理智地開口,刻意放慢語速,“我是被古嵐陷害的,堂堂古家公審講的是證據(jù),你們說我背叛我就是背叛了,到頭來我還不是任憑你們幾張嘴擺弄。”
他拳頭都攥白了,“是,我是家奴,家奴就不會被主子誣陷嗎?你們寧可相信一個要謀權(quán)篡位的旁系也不愿意相信我嗎�!�
話音還未落,古昀輕點的手指突然停頓了,周遭就像時間停滯似的。
他低垂的眸光微偏向古連琮,感受到古連琮的呼吸深了許多、眼睛也不自覺地瞇了起來,微妙的氣息在二人之間流轉(zhuǎn)。
舒青堯是氣急了。
不論是不是事實,這都不該是舒青堯說出的話。
一個影衛(wèi)能點破古嵐意圖謀反,分明是早就通過少主授意去調(diào)查過,間接出賣了少主懷疑古嵐的事實。
古昀也沒想到,他居然能被舒青堯在大庭廣眾之下賣一次。
“事到如今你還在污蔑我四叔,又把你曾經(jīng)那些不入流的私查當真理嗎�!�
古昀反應很快沒有絲毫思考痕跡,終于開口了,可惜不是為舒青堯辯護,聲音透著慍怒。
“從前你私自調(diào)查,我念在你未給四叔造成影響的份兒上饒過你一次,如今誰給你的錯覺,覺得自己權(quán)柄高到可以私查主子了?”
他緩緩抬眸望向舒青堯,黑眸如深淵般讓人捉摸不透,“四叔為人和善,為古家做出的貢獻更是不可計數(shù),豈容你隨口詆毀?”
感受到古連琮微微放松坐姿,古昀的聲音便愈發(fā)具有威懾力,“你一而再再而三挑釁古家威嚴,我念在你有能力將功補過的份上給了你機會,可你依然不愿認罪悔過�!�
古昀根本不給眾人反應時間,緊接著風輕云淡吩咐,“來人,把他押到教習院,聽我發(fā)落�!�
“您不相信我?!”
舒青堯難以置信地抬頭,直視少主也顧不得放不放肆了,呢喃道,“我做過的所有事都不值得您相信了是嗎?因為偽證,因為我總頂撞您,因為我不聽話,所以您覺得我一定會背叛,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背叛?你寧可相信古嵐?你寧可拋棄我?!”
舒青堯是有些瘋了。
在這吃人的爛泥潭里,他早就該瘋了。
古昀深深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不耐煩地揮手,阿岱便親自上前去催促幾名侍從快點把他拖走。
“少主!”鎖鏈被幾人扯在手里像拖狗一樣侮辱,舒青堯幾乎是吼出來的這兩個字,眼眶都紅了,眼底淚光,掙扎著一字一句問他,“你信逆黨,你不信我?!”
“啪!”
阿岱上去便是重重一個巴掌,“如今你都敢不敬少主了�!�
可是被幾人架著的舒青堯毫不理會,頂著臉頰的紅痕,依然邊歇斯底里地掙動邊質(zhì)問,“為什么?”
“全世界都在污蔑我,我不在乎!唯獨你,你為什么能把我算作棄子?!”
“你怎么能不相信、你真的不相信……”
淚珠在他眼眶里倔強地搖晃,終于承受不住滑落了,重重砸在地上,摔碎了他僅存的一絲真心。
“你不記得以前了……”他用氣聲呢喃這句話。
你不記得以前我有多么忠誠,覺得被古家收留是天大的恩情,把未曾謀面的少主放在最重的位置,也不記得當年情深我們折木時永不背棄的誓言。
你只記得家族的利益最大,記得我父母謀逆,記得我一身反骨不愿臣服。
你是要我活活冤死在你古家嗎?
舒青堯忽然放棄了全部掙扎,任由這副皮囊被拖拽走。
他看向在自己頭頂二十多年的天空,天空都是沒有顏色的灰。
“古昀。”見古昀也抬腳要跟著走,古君回只叫了他一聲,意味不明看著他,“他很有可能殺了你母親�!�
話里的責怪已經(jīng)很明顯了。
畢竟世上沒有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弒母兇手,事情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不當場處死舒青堯難平眾怒。
古昀頓住腳步,深吸口氣轉(zhuǎn)頭,笑得極其溫和,“我當然不會再饒了他,父親您多慮了,我再怎么念舊,也不會對一個薄情寡義的玩具認真�!�
他遠遠望向舒青堯,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漆黑。
“我之所以沒處死他,是想讓他生不如死啊。給我?guī)讉月時間,我會讓您看見一條徹頭徹尾的狗,不會說,不會想,只有忠誠�!�
第41章
重要嗎,青堯。
第42章
原來生命是這么苦。
第43章
舒服就要告訴主人。
第44章
知道錯了嗎。
第45章
我怎么可能還愛你。
完成試貨的一個月以來,舒青堯時常覺得恍惚。
他分不清時間,更分不清少主對他的態(tài)度。
那一夜過后,少主沒有刻意吩咐把他扔進跪籠里,這讓他感到意外,但慶幸了沒有幾日,他還是逃不過這種對床奴來說很普遍的調(diào)教。
那是一種特定形狀的籠子,不像普通籠子一樣方方正正,完全是按照人趴跪的形狀量身定制的,只要把身體塞進去,金屬就會貼著皮膚嚴絲合縫,一旦鎖上,就只能維持撅起屁股的承歡標準跪姿,一動不能動。
整個籠子就只有后穴附近開口大一些,私處完全暴露在空氣中以方便使用,其余的身體部位都拘束在一起,盡可能地不占用空間。
為了防止奴隸在床上受不了粗暴的對待總是躲來躲去,教習院發(fā)明了這種調(diào)教,把人放到跪籠里,幾小時都只保持一個姿勢,進行物化訓練。
這個姿勢非常難受,小臂和大臂捆在一起,連手指也被迫蜷起來包住,膝蓋的痛楚無比煎熬。
一開始舒青堯還會掙扎。
后來,長時間的物化讓他脫力,痛到麻木,也就自然而然不會反抗了,像與籠子徹底融為一體,在禁錮中被定了型。
不能動。這個認知像烙印一樣燙在他腦海里。
舒青堯深刻認識到,自己甚至只是一個供少主泄欲的性器官。
跪久了他就會發(fā)現(xiàn),他全身都麻得沒有知覺,好像失去了手腳沒有任何感官,唯有被使用的那處證明著他的存在。
他全身只有這一個地方是有感覺的。
不會有人來給他補潤滑劑,他不會一直保持著擴張好的狀態(tài),所以放置的時間一長,那處每每被使用就會越來越疼。
什么時候肯操他全然看少主心情,每次想起來使用的時候,他后面總是干澀緊致的,有時候少主會給他擠一點潤滑劑再用,可大多時候少主都沒有這種耐心,他都會疼得喘出聲,無處可躲。
他的嘴被堵上,少主說心疼他的嗓子,手指也被握成拳頭包起來,少主說不想他抓壞手指。
漸漸地,再疼他也不會躲了,只是每當古昀路過跪籠的時候,他就會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被放出來以后,他硬生生適應了束縛的感覺,被捆綁起來做家具也能很好地完成。
他養(yǎng)成了反射,只要是命令,身體都會不自覺地執(zhí)行,哪怕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命令他自虐。
舒青堯覺得自己正在一點點消失,被掏空,只剩一副供人玩樂的軀殼。
起初古昀的調(diào)教很嚴苛,他每天都耗盡全部體力去伺候,根本沒有閑暇時間去思考。
他恪守奴隸的職責,不是被玩暈就是累暈,睡眠也很沉穩(wěn)。
后來,當他習慣了少主高強度的訓練,便總會有某時某刻感受到濃烈的抽離感,就好像在麻木的間隙,忽然窺探到了自己真切的情緒。
舒青堯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不具備思考能力了,但其實他的人格遠比想象中更堅不可摧。
他內(nèi)里的靈魂仿佛干癟了,和這副套在外面的爛皮囊有了空隙,像裝不滿瓶子的水,在軀殼里直咣當。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被調(diào)教傻了,而是心里太痛,他不愿面對內(nèi)里叫囂的濃烈的苦澀,只能自我封閉,裝作視而不見,聽之任之。
他只是不想承認古昀對他這么殘忍。
每天下午兩點,少主都會派一名醫(yī)生來給他打針,注射的就是那天他曾打過的PIT-9和春藥的混合液,一天都不曾間斷。
每當時針指向兩點,醫(yī)生準時出現(xiàn)、溫和地跟他說“舒大人,該打針了”,舒青堯都會控制不住地發(fā)抖,死盯著醫(yī)生眼神滿是敵意。
他不是在怕古昀說過的所謂養(yǎng)成性癮。曾經(jīng)很多癮他都靠強大的意志力戒得干干凈凈,他并沒把性癮當回事,如今不配合,只是單純抗拒尖針這類物品。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發(fā)瘋反抗起來,沒有人能制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