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看著穗雯平靜的沒什么情緒的眸子，她有些不安，斟酌道，“雯雯，那會兒嫣嫣都自殺了，我也是沒辦法，總不能看著她去死吧？”
“雯雯，你體諒下我作為一個母親的難處好嗎？我也不想的，雯雯，我也是很舍不得你的�！�
穗雯沒有開口，只似笑非笑的看她，像是在看她還能說出些什么話來。
若是真舍不得她，真的不忍心，那大可以悔婚。
不過是舍不得到嘴的肥肉而已，說的這么冠冕堂皇，不過是為了掩飾他們的自私?jīng)霰×T了。
穗母有些訕訕，覺得難堪，但是想起還在醫(yī)院的養(yǎng)女，她還是咬牙把話題拉了回來。
“雯雯，你真的這么絕情嗎？這不過是點小忙，你也不愿意幫嗎？”
“嗯，不愿意�！彼膂┱Z氣冷淡，直截了當?shù)拇蚱屏怂肽秆壑械南＜健?br />
穗母臉上表情都有些掛不住，她企圖打感情牌，“雯雯，就當是媽求你，不用你做什么的，你只要跟你公公說上兩句�！�
“嫣嫣已經(jīng)很慘了，她是真的存了想死的心思，你是沒看到，她手腕割的有多深，就差一點差一點就搶救不回來了�！�
說到這，穗母沒忍住掉了眼淚，嗓音哽咽，“你說，我們要是這時候跟她斷絕關(guān)系，她還要怎么活啊？”
“那她不是沒死嗎？”穗雯挑眉，玩味道，“她倒是會掐時間，兩次自殺都剛好能被搶救回來。若是真的存了死志，等你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早就涼透了！”
“雯雯！”穗母有些生氣，痛心的看著她，“你怎么能說風涼話？我知道你看不慣嫣嫣，可嫣嫣畢竟是我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女兒�！�
“她差點就死了，我不求你把她當成姐妹，但你也不至于連點同情心都沒有吧？”
穗母失望的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再開口時語氣緩和了些，“雯雯，你不要再揪著過去的事不放了，我們是一家人�！�
“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你心里怨我，我認，我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們以后盡量彌補你好嗎？”
“這次的事上，嫣嫣也是受害者，不是她愿意的，她是被那個男人灌醉了強迫的，她當時有多害怕絕望，我都不敢去想�！�
“還被拍了照片，這才不得已鬧到現(xiàn)在這步田地。雯雯，這樣的事你不是也差點經(jīng)歷了嗎？那種無助你應該最是清楚了，就當是可憐可憐她吧！”
穗雯腦子里嗡了一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著穗母嘴巴一張一合的，卻是半個字都沒聽清楚。
所以，她的親生母親，為了她那個好養(yǎng)女，是在揭她最不愿想起最不堪的那塊傷疤是嗎？
她過去那極致不堪的遭遇，在她的好母親眼里，是可以隨時扎向她的利刃。
穗母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穗雯的異常，還在替穗明嫣說話，要她幫忙解決。
原來人在失望難過到極致的時候，眼淚是流不出來的。
穗雯忍不住笑，完全止不住，笑聲漸漸越來越大，卻莫名的讓人聽得心酸。
穗母有些被嚇到，訕訕的止住了話頭，“雯雯，你怎么了？在笑什么？”
穗雯也不知聽沒聽見，又笑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收住，她譏諷的看向穗母，“你可真是穗明嫣的好媽媽啊！”
“要我可憐她，誰又來可憐過我？你說我也差點被人強，那你知道我當時是怎么一回事嗎？”
“我當時才十八，那會兒比她還小很多，她那個惡毒的親媽，把我騙回家的第二天，找來一個禿頂丑陋的老男人，說是給我定的未婚夫�！�
“他們?yōu)榱舜_保我能嫁過去，聯(lián)合穗明嫣的親弟弟，把我雙手雙腳控制住，扒光了我的衣服，就要他直接就上了我�！�
“你知道嗎？就差一點，差一點就要被他得逞了。你用我過去這段不堪的遭遇提醒我的時候，可曾有過半分的不忍和心疼？”
穗母聞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無措的絞著手，想到自己的一時口快，更是懊悔不已。
她只知道有這事，當時有些不忍看，所以不怎么知道內(nèi)情。
怎么也想不到是這樣的不堪，簡直是畜生啊，怎么能作出這種事情？
她雙唇顫抖著，有些不敢去看穗雯，她無法想象才剛成年的女兒，經(jīng)歷這種事會是何種的絕望。
愧疚悔恨一時間齊齊的朝著她涌來。
但想到穗明嫣，穗母頭腦一熱，還是蒼白的辯解，“雯雯，可這些都是程晴做的，和嫣嫣沒關(guān)系啊�！�
穗雯眼底諷刺更甚，“是，沒關(guān)系，你的好女兒是這世上最最無辜的人了，畢竟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怎么會知道呢，她的母親多會為她著想啊，調(diào)換了身份還不夠，為了不讓真相被發(fā)現(xiàn)，收了十萬塊就要把我賣給那個惡心男人�！�
“這樣一來即便以后東窗事發(fā)，你們會嫌棄我自甘墮落嫁給一個爛人，會覺得我不配當你們女兒。沒有資格去跟她爭了，多好啊�！�
穗母臉色更難看了，雖然親女兒的話不怎么好聽，但字字珠璣。
她氣到發(fā)抖，更是恨死了當初調(diào)換孩子的程晴，但要說對穗明嫣，她仍然是沒有多少遷怒的。
畢竟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遷怒不到她的身上。
“還有，你說穗明嫣是受害者，逼不得已。我并不認同�！彼膂┌淹嬷掷镄∏删碌牟璞�，語氣鄙夷，“到了這步田地，是她的選擇問題�！�
“被強奸，第一反應難道不是保留證據(jù)報警嗎？可她偏不，她選擇靠身體拿了項目不是嗎？”
“后面的糾纏也是各取所需吧？既然她用身體換好處，哪里來的不愿意一說？”
穗母沉思著，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可還沒等發(fā)出聲音，就被穗雯給打斷了。
“林女士，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再繼續(xù)聊下去了。不論你說什么，這件事我都是不會幫的。她的選擇，該由她自己來買單。”
“當然了，你們要是愿意陪她一起承擔，那也是你們的事，我沒任何意見�！�
說完，穗雯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起身就要離開。
穗母連忙喊住了她，還有些回不過神，“雯雯，你剛喊我什么？”
穗雯離開的動作頓了下，她回頭看向穗母，語氣認真無比，“林女士，其實早該說的，我們的母女緣分在被調(diào)換的那天，就斷了�！�
“二十年的缺失，我已經(jīng)習慣了沒有父母親情的日子。而你們也有一直寵愛的女兒，就這樣回歸原位吧！不打擾，對誰都好�！�
“過去的二十年你們沒有養(yǎng)過我，我回穗家也不過才住了兩年的時間，花銷什么的應該都不及穗明嫣半年的用度�！�
“我嫁入池家你們得的好處，足夠償還了。至于生育之恩，早在你們把我推出去替你養(yǎng)女嫁人那會兒，也已經(jīng)還完了。”
畢竟有俗語說，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以后可以不用聯(lián)系了，我不想和你們再有任何牽扯了�！�
也不等穗母有所反應，穗雯說完就直接推門離開了包廂。
穗母怎么也想不到，穗雯這話是要跟他們斷絕關(guān)系，她看著穗雯離開的身影，感覺要是真讓她這么走了，她就要徹底失去這個女兒了。
她喊著穗雯名字，聲音都有些發(fā)抖，手忙腳亂的拿著包要去追，可匆忙間被椅子給絆了下，差點摔倒。
等她終于追到外面時，哪里還能瞧見穗雯的身影。
穗雯卻是如釋重負，因為連日的陰雨天而變得糟糕的心情都開始放晴。
其實早就該斷了的，沒必要維持表面的平和假象，她跟穗明嫣注定無法和平共處，而她的那對親生父母卻貪心的兩個都想要。
既然如此，那就由她來替他們做這個選擇。
反正她在他們心里的分量遠不及穗明嫣，那就讓他們好好守著穗明嫣這個養(yǎng)女過吧。
也算不上是沖動，只是覺得沒意思，恰好穗母把這個契機遞了過來而已。
剛回穗家那會兒，她改了姓戶口也遷回了穗家，后面結(jié)婚，就遷了出去，這次離婚剛好可以把戶口獨立出來。
這樣來，她跟穗家就可以徹底斷了。
手機里，穗母的電話接連不斷的打來，自動掛斷了沒多久又開始響。
穗雯按了靜音，先是去逛了超市，家里的冰箱快空了，買完東西直接開車回了家，手機已經(jīng)快沒電了。
不光是穗母打來的，還有穗父也打了五通電話過來，甚至還有穗明嫣的。
見打電話行不通，穗明嫣給她發(fā)了消息，質(zhì)問她到底跟穗母說了什么。
穗明嫣本是想打電話問問穗母那邊的情況，可電話里穗母哭個不停，嘴里喃喃說什么雯雯不要他們了，問也問不出什么來，只好來問穗雯。
她不想被趕出家門，要走也該是穗雯走才是，她在這個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這一切本來就該是她的。
穗雯沒有搭理，反手就把穗明嫣給拉黑了，不光是微信，手機號碼也一并拉黑。
穗父穗母的，她也沒有放過，都進了她的黑名單里。
既然要斷就斷干凈，他們這些虛偽自私的親人，她寧愿沒有的好。
過去二十年那么難的日子，都度過來了，往后的日子，她只會過的更好。
穗母這會兒，悔得腸子都青了，她不敢相信親女兒是真的要跟他們斷絕關(guān)系。
可眼下電話是怎么打都打不通，急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流。
穗父從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話里，拼湊出她們聊天內(nèi)容，感覺胸口堵得厲害。
他這個妻子是真的太拎不清了，為了個養(yǎng)女去戳親女兒的傷疤，這跟往親女兒心口捅刀子有什么區(qū)別。
本來她就跟家里離心了，這下好了，徹底要斷了關(guān)系。
但妻子現(xiàn)在哭的實在是慘，他也就沒火上澆油，安撫的拍了拍她肩膀。
安慰道，穗雯這會兒許是在氣頭上，并不是真心要跟他們斷了關(guān)系，等她氣消了，他們再慢慢緩和關(guān)系。
穗母聞言，倒是聽進去了，只希望真的能如丈夫說的，還有轉(zhuǎn)圜余地。
0091
別想好過
穗明桀知道這事，已經(jīng)是晚上了。
聽到他媽指責穗雯狠心的話，他撇撇嘴覺得他媽都是自找的。
一次次偏心穗明嫣這個養(yǎng)女，有什么臉去指責穗雯狠心？
但看她哭的眼睛都腫了，他忍著沒跟她吵。
徑直回了二樓房間。
因為擔心穗雯把他也給拉黑了，他盯著手機聊天頁，踟躕了好半天，才慢吞吞的發(fā)了條消息過去。
他媽還在哭，說穗雯要跟他們斷絕關(guān)系，連聯(lián)系方式也拉黑了。
但想著他跟穗雯的關(guān)系好像還不錯，就要他來勸勸穗雯。
他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把穗雯勸回來，家里的情況他看的一清二楚，他甚至覺得穗雯跟家里斷了關(guān)系也好。
這次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是他媽去找穗雯說了些過分的話。
他媽真的，遇到穗明嫣的事就跟魔怔了一樣，甚至他感覺自己這個兒子都比不上穗明嫣在她心里的地位。
她因為穗明嫣的事去找穗雯，穗雯不松口，她口不擇言的都不知道會說出多少過分的話來。
現(xiàn)在他最擔心的是，穗雯跟家里斷了關(guān)系，會不會連他這個弟弟也不要了。
畢竟，他在穗雯在家住的兩年時間里，并沒有給過穗雯什么好臉色，做了很多的錯事。
但好在，他的消息成功的發(fā)了出去，沒有顯示紅色嘆號。
穗雯看到消息時，還以為穗明桀是來勸她的，沒想點開看了，那小孩居然說的是，他支持她的決定。
她不由笑了，回了消息。
即便跟穗家斷了關(guān)系，她都愿意把他當?shù)艿堋?br />
跟穗家其他人無關(guān)的那種。
因為高興，穗雯晚上喝了幾杯酒，等池霆雋過來時，她已經(jīng)把自己給灌醉了。
看見他過來，張開雙手要抱，同個孩子似的。
池霆雋掃了眼空了大半的紅酒，無奈勾唇，上前抱孩子似的托住她的腰和臀將她從沙發(fā)上抱了起來。
她有些醉迷糊了，小手摟著他脖子，吧唧一口親在他的臉頰上，“爸爸……我……我今天好高興啊……”
“發(fā)生什么事了？”池霆雋挑眉，這小醉鬼說是高興可看上去卻并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穗雯咧嘴一笑，小嗓音黏糊糊的，把下午發(fā)生的事說給他聽。
越聽池霆雋的臉色就越沉，他是知道穗家父母對穗雯算不得好，一直偏心養(yǎng)女的，可穗母這樣糊涂的他也是頭一次見。
為了養(yǎng)女在親女兒的心口上捅刀子。
好，真是好的很��！
簡直不忍去想，穗雯被認回穗家的這幾年，到底受了多少的委屈。
他壓下心里騰起的怒火，心疼的吻了吻小姑娘額頭，要把人放到床上時，她抱著他的脖子不撒手。
“爸爸……可是……可是為什么……我心里悶悶的……好像還有點難受……”
池霆雋心頭一窒，干脆抱她靠著床頭坐下，看著眼里蓄了水光的小醉鬼，他低聲安撫，“雯雯，你還有我……”
溫熱的吻輕輕落在她的唇邊，“我一直都在，雯雯，沒關(guān)系的……”
他很少感覺自己這么無力，他們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沒法走到人前，很多的事，就注定了他不能同她一起面對。
尤其那些人還是她的父母親人，她又在意她那個弟弟，所以他連想給她出氣都很難。
不過到也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穗家那個養(yǎng)女，小姑娘自己有想法，暫時不用他插手。
至于穗家父母那邊，他不介意給他們弄點麻煩出來。
穗雯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蹭了幾蹭，難受的哼唧，“爸爸……唔……她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我明明是她肚子里出來的……她就算再不喜歡我……也不能隨便的就戳我傷疤吧？”
“那些事，原本我是可以不用經(jīng)歷的……當年……當年被調(diào)換……難道他們就沒有錯嗎？”
“我被調(diào)換……難道不是因為他們的疏忽？”
“她居然為了那個替代了我原本人生的小偷……把我最不堪的傷疤血淋淋的撕開……她可真是穗明嫣的好媽媽啊……”
其實調(diào)換的真相被揭穿，她是欣喜的，原來啊，對她這么糟糕的父母不是她的親生父母。
回到穗家，她也曾滿懷期待，覺得她的親生父母對養(yǎng)女都那么好，那么對她這個好不容易才認回來的親生女兒肯定會更好。
事實卻給了她重重的一擊，她回到穗家后，他們覺得她跟他們不夠親近，不如養(yǎng)女會討他們歡心。
可也不想想，他們之間有著二十年的隔閡，她自小就沒有父母疼愛，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適應？
再后來，她嘗試著想跟他們親近，可每每都會被穗明嫣打斷，她得意洋洋的，在她這個苦主面前一次次炫耀她有多得寵。
是啊，穗明嫣只要表現(xiàn)出委屈，家里就會兵荒馬亂，指責她的不是。
沒有人在意過事實如何，他們只知道這個家里唯一有可能欺負穗明嫣的便是她了。
穗雯越想越覺得委屈，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起初還是小聲啜泣，后面小手抱著男人脖子，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積累了大半日的情緒在這一刻因為醉酒徹底的爆發(fā)了。
她好委屈，也好怨憤。
她明明沒有錯，可命運卻偏要跟她開這個玩笑。
她是什么很差的人嗎？
就這么不值得被人愛嗎？
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在男人肩頭，池霆雋感覺肩膀都濡濕了一片，看她哭成這樣，心臟陣陣抽疼。
他的小姑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太多的不公和委屈。
只不過情緒是需要發(fā)泄的，她現(xiàn)在能哭出來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池霆雋抬手輕撫著她的后背，低聲安撫她的情緒。
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溫聲告訴她，有他在，他會一直陪著她。
穗雯小手揪住他的衣襟，哭到嗓音沙啞，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像是要把這些年來遭受的委屈通通都哭出來。
如何能不委屈呢？
命運總是在捉弄她，給她希望又讓她再次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