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道觀的人對他們都不錯,雖然生母犯病的時候會掐著他的脖子問他怎么不去死,但不犯病的時候,生母也會抱著他哭著道歉。
至少她也還是愛他的。
只是老道跟阿難說——
“你已經(jīng)在一個扭曲的環(huán)境里長大了�!�
阿難聽不懂。
卻又好像能夠明白。
直到阿難五歲。
他能聽懂的話和事已經(jīng)多了很多,但不明白的事情卻也比以前更多。
他有無數(shù)個為什么,卻不會有一個被他擺在明面上。
道觀里所有人都知道生母對他的態(tài)度很微妙,不過沒有人會心疼他。
因為每個人都覺得阿難并不在意。
畢竟阿難從出生起,就只有一個表情,無論是被夸贊還是被打罵,他都是那副模樣,像是一個被設(shè)定了程序的機器人,沒有笑容和情緒。
“我該在意嗎?”
小小的阿難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棋桌前,看著老道自己對弈。
老道說:“作為一個人,你的確該在意�!�
阿難又問:“我該在意什么?”
老道靜靜的看了他許久:“你該在意你的生母。”
阿難說好。
然后……阿難學(xué)著大家的模樣沖他的生母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扁平的唇線僵硬的揚起的那一瞬間,生母手里的茶杯也狠狠的朝他砸了過來。
直接砸在了他的額角上,讓他的大腦在剎那間就無法思考,視線也模糊了起來。
老道驚慌的捂住他的傷口,阿難卻只是放下了自己的嘴角,有些不解卻用極其平淡的語調(diào)問生母:“你不喜歡我笑?”
生母就在這一句話中徹底爆發(fā):“你也在嘲笑我是嗎?!就連你也要嘲笑我了是嗎?!”
“是——!”
“我他媽就是小三!我是知道他裴合山有家室,我就是為了那幾個錢故意的!”
“但是誰都可以嘲笑我唯獨你不可以!”
“因為你他媽也是小三的孩子,還他媽的是個私生子,是個賤種!是個野.種!”
……
阿難極其平靜的捂著自己的傷口,看著老道頭疼的制服住開始胡亂砸東西的女人,一言不發(fā)的離開了這間狹小的屋子。
等老道再度找到他的時候,阿難脖子上掛著的那把長命鎖已經(jīng)不見了。
老道問:“你難過了,所以把它丟掉了嗎?”
他以為星星的孩子學(xué)會了人類該有的情緒,可阿難卻只是說:“我在學(xué)你說的在意。如果我在意的人討厭我,我應(yīng)該把她送給我唯一的禮物丟掉……不對嗎?”
那時老道沉默的看了阿難很久,最終只是一聲輕嘆:“你像修了無情道卻要來人間渡劫的神佛�!�
不過自那之后,阿難就不會再勾嘴角了。
他習(xí)慣性的將自己的唇線繃直還要往下壓一點,將那張本就過于冷淡的臉添了幾抹刀鋒,更顯凌厲。
.
裴予帶郁清去蹦極那天,他下唇被郁清咬破的那層皮還沒有完全好。
也有可能是因為鉗進了肉里,所以他淺色的唇上有一點明顯的深色傷口。
看得郁清心虛極了。
裴予雖然總是會咬他,但都是很輕的,要不了兩天就能消掉,也不算疼。
但他那天……是真的下了狠勁的。
郁清瞥了眼裴予,默默的掏出了自己多余的口罩遞過去:“……叔叔�!�
裴予垂眸掃了眼,沒接。
郁清又心虛的甩鍋:“欸,你傷口好得太慢啦。”
裴予這些日子不知道為什么腦海里總是會閃過很多關(guān)于以前一些事的畫面,故而他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反應(yīng)。
因為在記憶里,那個總是穿著高定,戴著金銀珠寶的女人常常會俯視著他,故意用詫異的語氣說:“命這么大,傷口卻好得這么慢?”
然后是——
“這樣會很疼吧�!庇羟宓穆曇艉龅赜衷谒呿懫�,他湊近了裴予,認認真真的看了一下:“要不你待會停一下,我去買管藥�!�
是和裴予記憶里那句病態(tài)的“那可真是太好玩了”完全不一樣的后續(xù)。
裴予收回所有思緒,接過了他手里的口罩:“不用。”
負責(zé)開車的董鉞剛想要回頭開句玩笑跟郁清說不用管他,他就是個不知道疼的,就聽裴予又淡淡說了句:“是你咬得有點深,過幾天就好了�!�
董鉞:“……?”
郁清:“……”
他誠懇的看著裴予:“你有時候,不說實話也是可以的�!�
裴予嗯了聲,也沒說好還是不好。
下車前,郁清見裴予沒有要戴口罩的意思,又從他的口袋里把那只黑色的口罩抽出來:“不是給你收藏的。”
裴予瞥了眼,到底還是隨他,伸手將口罩勾好。
這還是郁清第一次見裴予戴口罩。
因為今天是來陪他玩蹦極,所以裴予只穿了件單襯衫,沒有打領(lǐng)帶系皮帶,有幾分休閑的意思了,口罩一戴——
郁清看著裴予露出的一雙眼睛,喃喃道:“為什么你比我還像明星�!�
裴予只壓了壓他的腦袋,把那雙炯炯的眼睛遮住。
兩人戴著同款口罩下車,董鉞盡職盡責(zé)的做好自己的司機,并未同行。
蹦極也是旋風(fēng)極限運動俱樂部的一環(huán),只是蹦極圈了個山頭獨立出來了而已。
他們被引進去的時候,還沒走兩步,裴予就忽然察覺到什么似的,瞥了旁邊一眼。
恰好對上了一個女生的視線,那女生看了這邊好幾眼,被裴予一個平淡的目光就震懾在那。
郁清看向裴予:“怎么了?”
他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注意到了那個女生,有點微妙的不爽:“你認識?”
“不�!迸嵊杞忉專骸八恢痹诳茨��!�
郁清啊了聲,還沒說點什么,那個女生就鼓足了勇氣上來:“……那個,是郁清嗎?”
郁清有點茫然,裴予不動聲色的上前了半步,以便隨時能夠?qū)⑷吮Wo好。
引路的大堂經(jīng)理瞪了一眼,帶著警告和一點慌亂:“你干嘛呢,回自己的崗位去!”
那個女生卻是緊張道:“我是你的粉絲!可以要個簽名嗎?!”
郁清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有點不知所措,大堂經(jīng)理的汗卻流了下來,垂著頭低聲替女生說話:“裴總,郁少,不好意思,她新來的,不太懂規(guī)矩……”
“沒事�!庇羟寰忂^勁來,示意裴予:“你今天帶筆了嗎?”
他開了口,大堂經(jīng)理就松了口氣。
——整個俱樂部誰不知道,出錢的、有權(quán)勢的是裴予,可唯一能動搖裴予的,卻是郁清。
裴予將口袋里的鋼筆遞給他,郁清沖女生彎了彎眼:“你想簽?zāi)模俊?br />
女生立馬將自己的工作證翻過來:“謝謝!我真的超喜歡你的!我把你拍的所有作品都看了一遍!”
郁清之前在京戲大的時候和編導(dǎo)那邊合作拍過不少的短片,也都上傳到了一些網(wǎng)站上,想要考據(jù),的確不難。
他玩笑道:“我戴著口罩和帽子都能認出我來,的確是真愛粉了�!�
郁清垂眸一筆一劃的寫好自己的名字:“謝謝你的喜歡,希望下一次來你不要爬墻�!�
“不會的!��!”女生興奮的捂著工作證:“我保證我是全世界最喜歡你的人�。�!”
一旁始終沒有作聲的裴予聞言,斂眸掃了她一眼。
女生只覺自己脊背一涼,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郁清錯愕之余,又忍不住失笑。
他在女生的茫然中悶笑了兩聲,扯了扯裴予的袖子。
郁清跟女生說了再見,沒走出兩步,又忍不住側(cè)首抬眸去看裴予,他并沒有察覺到兩人的距離離得有多近,至少他的肩膀是抵著裴予的手臂的。
女生攥著自己的工作證,就見那雙半隱在陰暗中的狗狗眼里的笑意不似方才那樣溫和卻又帶著疏離,反而是亮得像金星與天狼星,是夜空中最亮的行星與恒星。
他好像跟那個高大的、眼神雖然很平淡卻也很瘆人的男人說了點什么,然后那個男人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
不重,很輕。
像是一點警告。
女生怔愣了兩秒,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之前郁清在直播里說過自己可以接受大他九歲的,形容描述上也不太像尋常女性,現(xiàn)在想想……!
她就一個想法,她想找個人調(diào)個班,不為追星,只想知道自己想磕的cp是不是可以磕的cp。
而那邊郁清跟裴予說的話是:“哥,有人跟我說她是全世界最喜歡我的人,你不跟我表示一下嗎?”
裴予垂眸,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看著像是一個隨意的動作,但手指上卻出現(xiàn)了不該有的小動作——
他的指腹像是不經(jīng)意的劃過郁清的耳廓,激得郁清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郁清心說果然吃醋了。
而被口罩悶過的聲音更加沉,像一顆顆石子砸在他的心上,不疼,就是存在感太強。
“不�!�
裴予垂眸遮住自己眼底翻涌的層層陰云,把所有的負面情緒和爪牙收斂,不讓自己去想那些不該有的、會摧毀郁清的陰暗。
他從來就是不會說情話的人,說的永遠都是實話:“……因為你在他們面前是郁清,在我這是你�!�
郁清不由得想到了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句話——
【他們喜歡的是你被我用規(guī)矩束縛出來的皮囊,而我愛的是包括皮囊在內(nèi)的你的全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最后的話是我寫的,沒有引用喲
另外為了防杠也怕有些寶貝沒看懂,再說一下關(guān)于接生婆,我詢問過我媽(她51歲),她說當(dāng)年(21歲)生我哥的時候要不是在城市里,加上我爸覺得不安全,不然我親哥也會是接生婆接生的(我哥比裴叔叔還大),而且我表哥,我表哥和我哥一樣差不多大,都大我10+,就是接生婆接生的,并且她告訴我現(xiàn)在也還是有接生婆,只不過很少很少了,而接生婆就不需要準(zhǔn)生證,在二胎還沒開放的時候生小孩是需要準(zhǔn)生證的,我記得特別清楚,因為我的出生罰了我家?guī)兹f(零幾年的幾萬TAT直接蚌埠住了)。所以這就是裴叔叔八年黑戶的緣由(沒去上學(xué)不用戶口),這里也是解釋一下之前有個寶貝說警察不認真(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說警察對黑戶這里不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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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四十九個小哭包
郁清看了看四周。
裴予望著他沒說話,
郁清仰頭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想跟你牽手,可是有人�!�
其實有的,也只是走在前面引路的大堂經(jīng)理。
所以在郁清說出這話后,
裴予就直接付諸行動,
將郁清的手圈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郁清沒有掙扎,只是心跳快了幾拍,
就像是裴予有時候總喜歡不動聲色的故意逗他一樣,被他養(yǎng)大的郁清,
也有一點只會對著裴予展示出來的劣根:“被人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裴予只說事實:“他們不會多想�!�
這倒是。
先不說他跟裴予是這個俱樂部的至尊vip,就說郁清還會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喊裴予叔叔的時候,
裴予就帶他來過這個俱樂部玩,
估計在很多人心里,郁清就是裴予一個親戚家的小孩。
畢竟裴予不是那種喜歡主動表達什么的人,郁清也從未解釋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因為從第一次見到裴予時,郁清就不想他們之間只是冷冰冰的管家和少爺。
要知道,他只有裴予可以依靠了。
郁清悄悄的反握住裴予的手,
彎了彎眼,
半玩笑著小聲說了句:“我怎么感覺我們在偷情.啊�!�
裴予垂眸看他,沒說話。
郁清以為他有點不高興,主要和裴予戀愛后,郁清就發(fā)現(xiàn)他看似沉穩(wěn)自持冷靜,
其實卻是千年陳醋成精。
所以郁清仰著腦袋剛要哄他一句,
裴予就忽地低下了頭。
他將口罩拉下來,
一個吻落在了他的眉心處,
惹得郁清瞪大了眼睛,身體瞬間繃直。
而裴予卻是重新挺直了脖頸,一松手,
口罩歸于原位:“沒人看見。”
郁清:“……”
他怎么覺得潛臺詞是“這才是偷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