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邢朗假公濟私的摟住他肩膀:“應該是應該,但是你這兩天往學校跑的勤,警局跑的少了。咱倆明明在一個單位,我還一天到晚見不著你,你讓我找誰說理?”
兩個學生迎面走來,向魏恒打招呼。
魏恒對他們微笑點頭,然后把邢朗的胳膊從肩上抖下去:“別動手動腳的,這里是學校�!�
邢朗很委屈:“摟一下也不行?”
魏恒垂眸靜了片刻,然后把書從他手里拿走,低聲道:“出去再說�!�
說完走進一間教室辦公室,幾分鐘后,兩手空空的走了出來。
走出教學樓,站在廊檐下,魏恒看了一眼分秒不歇的鵝毛大雪,拉緊衣領正要鉆進雪幕,就被邢朗拉住胳膊。
邢朗把他拉到身前,抬起右手遮在他頭頂,道:“走吧�!�
雪花松軟,被來回竄動的寒風驚的亂飛,像是迷失方向的飛蟲,在城市高樓間四處沖撞。
魏恒抬眼看了看邢朗擋在他頭上為他遮擋雪花的手掌,就這么短短幾步路,邢朗的手背就落了厚厚一層積雪,冰冷的寒氣凍得他的皮膚透出一層鮮紅。
“你這兩天怎么不帶傘?”
邢朗豎起皮衣衣領,左手放在身前,準備隨時扶魏恒一把。
“……我只是腳踝受過傷,走動和站立時間過長會疼,平日為了防止二次骨骼損傷才拄傘,并不是離開拐棍就不會走路的瘸子�!�
邢朗看他一眼,道:“我是說你怎么不帶傘遮雪�!�
魏恒低低的哼了一聲,冷冷清清道:“我看你是臨時想出這個理由�!�
邢朗默不作聲的看了他片刻,垂著眼睛看著他腳下,瞅準時機忽然抬腳勾住他腳背。
魏恒被他絆了一下,‘誒’的一聲往前撲向大地。
邢朗迅速的移到他身前,把他緊緊抱住,笑道:“慢點,走這么急干什么?”
魏恒趴在他胸前緩了一口氣,抬起眼睛狠狠的瞪著他:“你故意絆我!”
魏恒的眼睛本來就又黑又亮,眼角深而細長,一挑眉一瞪眼就好看的不得了,此時他的眼睫毛上沾了一層冰雪,落在他面前的雪花被他的氣息驚的亂飛,更顯得這個人充滿了無與倫比的生氣。
邢朗看過他每一種情緒狀態(tài)下的模樣,發(fā)現(xiàn)自己最喜歡魏恒薄怒微嗔的樣子,尤其被他瞪一眼,那感覺簡直魂外飛天。
“沒有啊,我腳底打滑�!�
邢朗厚顏無恥的扯著慌。
魏恒眼睛微微一瞇,忽然伸出左腳繞到他右腳腳后,勾著他的腳后根用力往前一拽,頓時破了他穩(wěn)固的下盤。
邢朗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招,雖然他身手好,但他終究沒有把魏恒當賊防著,當即就仰面摔在了雪地里。
還好他們走的是校園里的一條小路,四周目光所及之處難見活人,不然邢朗會在一天之內(nèi)第二次體驗到丟人丟大發(fā)了的感覺。
邢朗撐著地面坐起來,捂著后腰無奈的看了魏恒一眼,嘆了口氣:“你還真對我下狠手�!�
魏恒揉掉沾在眉目上的雪花,挑著唇角微微一笑:“狠嗎?”
“狠,比我對你下手狠多了�!�
邢朗朝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魏恒剛想伸手,又警惕的把手收回,道:“自己起來�!�
邢朗當然看得懂他那點小心思,好笑道:“不拽你,地上這么硬,你摔一跤就散架了�!�
魏恒這才握住他的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邢朗拍掉身上的碎雪,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張開雙臂,看著魏恒笑說:“寶貝兒,抱一下。”
魏恒眨眨眼,抖落了沾在眼角的一片雪花:“嗯?”
邢朗笑道:“抱一下,剛才在教室里我就特別想抱抱你�!�
魏恒不說話,抿緊了嘴唇,雙眼不停的輕顫。
邢朗看著他,忽然就懂了他寫在眼神里的疑問和訝異。
“那我叫你什么?跟你的學生一樣叫你魏老師?如果你能接受師生戀,我沒問題�!�
邢朗聳聳肩,沖他笑的恬不知恥,還在等著他投懷送抱。
魏恒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唇角微乎其微的抿動一番,似乎是想笑,然后垂下眸子往前走了兩步。
就在邢朗準備把他撈到懷里的時候,魏恒忽然在他胸口用力往后退了一把,迅速的說了一句:“出去再抱。”
邢朗又差點被他推倒,往后跌了兩步的空檔,魏恒已經(jīng)丟下他先走了。
出了校園,魏恒似乎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承諾,坐在車里就拉上安全帶,在邢朗盯著他不放的時候,按著手機輕飄飄的斜了邢朗一眼,問:“看什么?”
邢朗用力的把一包紙巾扔到他懷里:“我也就只能看看你了,擦擦你身上的水�!�
魏恒打開車里的暖氣,扯掉綁頭發(fā)的皮筋兒,一邊用暖氣吹干衣服和頭發(fā),一邊用紙巾擦著潮濕的發(fā)尾。
“下午有事嗎?”
邢朗開著車問。
“回警局,幫秦主任看幾個盆骨�!�
邢朗替他做決定:“不看盆骨,你沒時間�!�
魏恒看他一眼:“我下午沒課,有時間�!�
“不,你沒有。”
“我有,剛才你也看到我課表了�!�
邢朗搖搖頭,執(zhí)拗道:“你沒有。”
魏恒沒有耐心了,皺著眉問:“你到底想說什么?”
邢朗踩了一腳剎車,停在紅燈路口前,看著魏恒說:“你沒有時間看盆骨,因為你要跟我去約會�!�
魏恒愣了一下,在邢朗的眼神里讀出了另外一句話:如果你敢說不去,我就把車開溝里,跟你同歸于盡!
“哦,好�!�
邢朗盯著他
,一直耗到他點頭答應了,才吁了一口氣,開車穿過路口。
魏恒從前額往后撩了一下還有些潮濕的頭發(fā),垂著眸子輕聲問道:“去哪兒?”
“我訂好餐廳了,去吃土耳其烤肉,到了晚上還能圍著篝火跳舞。”
魏恒看他一眼,心說既然你想吃烤肉,又想圍著篝火跳舞,那為什么還要花大價錢吃土耳其烤肉?內(nèi)蒙古烤肉一樣可以做到邊吃肉邊圍著篝火跳舞不是嗎?
“還有其他項目嗎?”
魏恒由衷的發(fā)問。
邢朗沖他挑眉一笑,洋洋自得道:“新街口獅子樓,晚上十點的夜場票,咱倆聽相聲去�!�
魏恒默了一會兒,把頭一扭,看著窗外:“我想回警局看盆骨�!�
第79章
冷酷仙境【18】
從土耳其餐廳的門臉兒就可以嗅出其中暴發(fā)戶煤老板扎推兒炫富的氣味。
魏恒抱著胳膊站在招牌底下,說:“你如果想展示你的經(jīng)濟實力,可以直接給我看你的銀行卡余額�!�
“想看我的銀行卡余額?走,銀行就在旁邊�!�
魏恒打掉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瞪他一眼:“誰想看你的銀行卡余額?”
邢朗摟住他肩膀就往里邊兒走:“既然不看存款,那就進去吃飯�!�
一進門兒,魏恒才知道,邢朗剛才說的烤肉和篝火晚會全是他自己編造的噱頭。這家餐廳也就招牌像極了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內(nèi)部裝修還是挺雅致挺有情趣的,在里面吃飯的也都是沒有‘異常人格’的‘正常人格’族群。
邢朗定的桌子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后還細心的問魏恒窗邊冷不冷,冷的話可以換到樓上。
傍晚,雪已經(jīng)停了,窗邊的確有點寒氣逼人,但是沒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而且這個位子挑的挺好,和前后左右的食客都保持著距離,也算難得。
“不用了,這里挺好�!�
魏恒早就看出了邢朗是一個體貼細心會照顧人的主兒,支隊的女隊員們平時沒少受他照顧。據(jù)說技術隊的小趙曾在一次隨指揮車執(zhí)行圍捕任務的時候遇到了每個女人一個月中總會不舒服的那么幾天,當時邢朗看出來了,什么都沒說,趁布置觀察哨的片刻空閑下車給她買了一杯熱的紅糖水,還捎回來一個充滿電的暖手寶。
就是因為這個機緣,小趙對他好感猛增,到現(xiàn)在都在辦公室用邢朗送她的暖手寶。
魏恒想起自己剛來警局不久的時候,邢朗也給過他衣服穿,給他買過藥,還給他送過早餐。當時邢朗對他肯定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卻能對他悉心照料,剛才在學校里也是替他擋雪。
看來邢朗的細心會照顧人不分對象,只要和他一起做事,多多少少都會受他照料,其中就包括魏恒。但是魏恒一想到邢朗待別人也是像待他一樣好,就打心眼里感到不舒服。
他看著坐在他對面,拿著菜單正在點菜的邢朗,悶悶不樂的想,或許上一個受他如此照料的人,就是海棠。
邢朗把菜單推到他面前,給他看已經(jīng)點過的菜,讓他再點兩個。
魏恒看都不看就把菜單合起來遞給服務員:“可以了,就這些。”
服務員又問:“二位喝什么酒?”
邢朗看著魏恒,征詢他的意見,魏恒拿起水杯扭頭看窗外。
邢朗見他愛搭不理的,只好自己做主:“一瓶紅酒�!�
“好的,這是酒水單,有其他需要可以隨時叫我�!�
服務員拿著點菜單子走了。
服務員一走,邢朗就放下酒水單,看著魏恒問:“怎么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不想在這兒吃?那我們換一家�!�
邢朗雷厲風行的就要把服務員叫回來,被魏恒連忙阻止。
魏恒把他抬起來的胳膊按下去,低聲道:“我想在這里吃飯,別換了�!�
邢朗很納悶:“那你怎么突然就不高興了�!�
聽他這么說,魏恒才察覺剛才他把情緒外露的太明顯,竟被邢朗看出來了�;蛟S他并沒有把心里那點酸意流于表面,只是在邢朗面前,他過于透明而已。
魏恒避開他詢問的眼神,環(huán)顧一圈四周,打了個擦邊球:“你以前來過這兒嗎?”
邢朗剛想說沒有,話到嘴邊忽然間就看懂了魏恒閃爍不定的眼神,心下恍然:“你是想問,我?guī)ШL膩磉^沒有?”
魏恒不說話,扭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此時此刻邢朗極大的被他取悅了,笑道:“沒有,我也是第一次來�!�
既然都聊到了海棠,魏恒覺得有必要把一些問題弄清楚,于是低頭醞釀了一會兒情緒,雙手圈著杯子習慣性的放在腿上,開口前先清了清嗓子:“你跟她都說清楚了嗎?”
服務員端上一個贈送的小食盤,邢朗謝走服務員,拿著牙簽扎了一塊色澤誘人的炭烤牛肉,才道:“說清楚了,就在我爸過生日那天�!�
說到這兒,他想起魏恒并沒有參與當天的生日宴,抬頭沖他一笑:“就是你闖進我家,向我表白的那天晚上�!�
魏恒的眼皮子一抬,裹著寒氣的眼刀朝他飛了過去。
邢朗見好就收,接著說:“那天我爸過生日,我們家老太太把她也請過去了,正好趁那個機會,我就把話跟她說清楚了。”
他停了停,補充道:“她對我也沒意思了,是我們家老太太纏人。有什么話當面說清楚,以后大家見面還是朋友。”
魏恒微微瞇著眼,側(cè)著頭,一臉孤疑的從眼角處瞄他,心說海棠很明顯是對他被迫忘情,以后見了面,也就邢朗還拿她當朋友。
邢朗吃了一塊肉,覺得味道不錯,又扎起來一塊遞給魏恒,一抬眼看到魏恒的表情,當時就樂了,笑道:“你現(xiàn)在瞪眼瞪的特別可愛。”
魏恒跟他僵持了一會兒,才低頭咬住送到嘴邊的一塊肉。
邢朗扔下牙簽,看了看手表,道:“我翹了指揮中心的一個會跟你出來約會,結(jié)果聊我前女友聊了十幾分鐘,咱能聊點別的嗎?”
魏恒點點頭,如他所愿換了個話題:“這兩天周司懿有什么動作?”
兩天前,警方在湖邊別墅撲了個空,勘查組也沒有提取到江雪兒在別墅里存在過的任何痕跡。周司懿只能被無罪釋放。
聽他說起周司懿,邢朗就想起周司懿離開警局的那天晚上,和他握手道別的那一幕。
當時周司懿依舊是那么鎮(zhèn)定自若,風度翩翩,甚至對他道了一聲辛苦。但是邢朗卻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對警方的嘲弄與不屑。
周司懿在笑,卻不是寫在臉上的笑,而是他的眼神在笑,他的眼神在肆無忌憚的向警方挑釁,勢在必得的宣告對贏得這場戰(zhàn)役的決心。
也正是他的這個眼神,讓邢朗篤定了他就是江雪兒失蹤案的唯一嫌疑人。
但是,警方?jīng)]有證據(jù)。
邢朗道:“這幾天我派人盯著他,他要么出去和朋友聚會,要么待在家里,沒有異常行動�!�
魏恒垂眸無言,許久才道:“盯緊他。”
他轉(zhuǎn)頭看著夜幕下奔忙的車流和人群,雪一停,積雪就被踩臟了。清潔工揮動著大掃把在鏟雪車到來之前清除著落滿腳印的污雪。
剛才這場雪還是那么的純潔,浩蕩,招人喜愛�,F(xiàn)在卻淪為了行人腳下的一灘灘污水,每個過路的行人都對它們避之不及。
雪停了,臟污就出現(xiàn)了,而那些污跡,必定需要人清除干凈。
魏恒道:“這兩天太安靜了,我總覺得明天會有事發(fā)生�!�
邢朗一向信任他所有有依據(jù)和沒有依據(jù)的‘感覺’,但是現(xiàn)在他巴不得魏恒少說幾句。
“嗯,聊案子聊了十分鐘,還能再聊點別的嗎?”
魏恒回頭看著他:“邢隊長,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
邢朗皺起眉頭:“停�!�
魏恒眼睛一眨,沒聲兒了。
邢朗很糟心似的嘆了口氣,看著魏恒正色道:“你打算一直叫我邢隊長?”
魏恒:“……嗯?”
邢朗抬手在他和自己之間指了一圈:“你和我,我們倆,現(xiàn)在是在談戀愛吧?”
魏恒想了一會兒,點頭。
“現(xiàn)在,我和你不是以同事或者是上下級的關系坐在一起吃飯,對嗎?”
魏恒再次點頭。
“我是你男朋友,你承認?”
魏恒喝了一口水,不理他。
“行,不反駁就是默認了�!�
邢朗又指了指自己:“你是我男朋友,我也承認�!�
說完,他抬手在桌子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那你還叫我‘邢隊長’?”
魏恒抬起頭,很認真,也很疑惑的看著他:“我叫你‘邢隊長’,有什么不對嗎?”
邢朗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擺出審訊的姿態(tài),一臉嚴肅道:“在警局,你可以叫我邢隊長,但是出了警局你還叫我邢隊長,讓我感覺我們不是在約會,而是在開會�!�
魏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問:“那出了警局,我應該怎么稱呼你?”
“我的名字叫什么?”
魏恒遲疑了一會兒,試探性的叫了一聲:“邢朗?”
邢朗攤開手:“多好聽�!�
魏恒:……
邢朗又道:“只要你別給我加個隊長頭銜,你叫我什么,我都答應�!�
看著魏恒一知半解的模樣,邢朗給他出餿主意:“我小妹叫我二哥,你也可以叫我哥,你今年二十七,我三十二,大你五歲,應的起你一聲哥�!�
‘噌’的一下,魏恒的臉頓時就紅了,連忙擺手:“不不不不�!�
“為什么不行?我覺得挺好的,就這么定了。”
本來邢朗只是隨口胡謅,但是看魏恒這么抗拒的樣子,他忽然就特別想聽他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