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聽他說起魏恒,邢朗臉色沉了沉,道:“你想說什么?”
劉青柏向他身上那套衣服指了一下,道:“我們家這丫頭年紀(jì)還小,她如果跟你說了什么,你不要當(dāng)真。”
邢朗:“……你多慮了,我絕對不會多心�!�
出去不需要再翻墻,劉太太打著傘把他送到后門,臨行前又遞給他一把嶄新的傘。
邢朗撐著傘,走在院墻下,忽而停住,仰頭朝三樓書房的方向看去。
書房窗戶的窗簾被拉開了,劉青柏立在窗后,那張剛毅又端正,猶如石像般的臉正微微下視,凝望著他。
邢朗有瞬間的恍惚,他又一次想起了他初次踏入分院局的那一天,當(dāng)時他站在辦公樓前向上看,看到的正是這張臉。
今昔比之往日,竟無半點(diǎn)差別。
回到車上,邢朗打開車?yán)锏臒艄猓裊盤插入車載電腦之前看了一眼馬克筆寫在U盤上的數(shù)字;
16年6月12號。
邢朗關(guān)掉燈光,在黑暗中靜靜的等待這段塵封兩年之久的錄音響起。
一段短暫的噪音過后,劉青柏的聲音率先響起,隨后是一道經(jīng)過變聲處理的男聲。
這段錄音被掐頭去尾,只保留了‘他’威脅劉青柏的過程。除此之外沒有絲毫信息。
邢朗明白了為什么劉青柏不追查這條線索,因?yàn)檫@條線索幾乎可以放棄,沒有半點(diǎn)利用價值。
但也不是全然沒有價值,他一次次的聽,一次次的放慢速度,一次次的增加音量,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道游離在兩人對話之外的音波。
這似乎是一首歌,邢朗把音量調(diào)到最大的程度才從歌詞的發(fā)音中辨認(rèn)出是一首日文歌。讓他感到驚訝的是,他聽到這首日文歌時,竟覺得莫名熟悉。
這古怪的旋律,挽歌般的節(jié)奏,處處彰顯著這首歌的與眾不同。
邢朗關(guān)掉音響靜心想了一會兒,很快想起對于這首歌的熟悉感的源頭。
秦放!
當(dāng)把這首歌和秦放相聯(lián)系在一起時,邢朗的思路驟然暢通,心臟隨之猛跳了兩下。
他想起來了,兩年前季寧安去世,秦放大受刺激,不知從哪兒找來這么一首送葬曲般的日文歌,日日夜夜的聽,日日夜夜的循環(huán),連帶他都不得不對這首歌印象深刻。
而存在于U盤里的這首歌略帶回音,且極有立體效果,很顯然是在某種公共場合播放。
邢朗并不認(rèn)為會有誰和秦放一樣神經(jīng)病,在公共場合播放一首送喪曲。
秦放在季寧安死后,唯一播放這首歌的公共場合就是他投資做大股東的一間日料餐廳。在季寧安去世的第七天,在餐廳里循環(huán)了整整一天。
而季寧安的頭七,正是16年6月12號!
第132章
世界盡頭【23】
秦放被停職了。
王前程客客氣氣的把他送到警局門口,春風(fēng)滿面的對他說:“小秦,你先回家歇兩天,等事情調(diào)查清楚了你再回來�!�
王前程受余海霆威脅,把全城的警察都引到省道上飆車,這件事本來市局要追責(zé),被邢朗硬攔了下來,還在第一時間幫他救出女兒。
這樁樁件件被王前程記在心里,所以王前程對邢朗的態(tài)度來了一個峰回路轉(zhuǎn),連帶著愛屋及烏,對秦放也客客氣氣。
只是這老警慫平常在領(lǐng)導(dǎo)面前假笑相迎,曲意迎合慣了,一時間拎不清主次矛盾。他本應(yīng)對邢朗的遭難表示哀婉痛惜,沒控制好骨子里那點(diǎn)拍馬屁的因子,面對被‘連坐’的秦放倒像是在幸災(zāi)樂禍歡歌鼓舞的歡送他。
秦放知道他現(xiàn)在沒什么壞心眼子,市局一次次催他出警搜捕邢朗,他也按兵不動拖延到現(xiàn)在,算是有心。不過王前程滿面堆笑的樣子依舊看來很扎他的眼。
秦放有心擠兌他,似笑不笑的要說話,話到嘴邊又懶懶閃閃的咽回去,只往一樓法醫(yī)室的方向瞅了一眼,道:“我的辦公室不讓任何人進(jìn)�!�
“那是那是,我這就回去把你辦公室門鎖上。”
之后秦放就去泡吧,泡完吧回家打游戲,游戲打到晚上又下樓到小區(qū)門口買了一份晚飯。
他住的地方很少告訴人,警局檔案里留的也是以前的住址,現(xiàn)在的住址沒幾個人知道。不過他從餐廳往家里折返的時候在小區(qū)門口和單元樓下都看到了貼著密密層層的防窺膜的黑色轎車。
兩輛黑車停在黑壓壓的夜里,墜下來的雨和雪不停的敲打車身,被冷雨和冷雪沖洗的明亮又充滿殺氣。
他站在單元樓屋檐下,打著旋兒抖了抖雨傘上的水珠,往停在甬道邊的黑車屁股上掃了一眼,認(rèn)出了車牌號,便把眼睛一翻,輕蔑的冷笑了一聲,穿過大堂乘電梯上樓。
回到家,他把飯盒放在地板上,走到落地窗邊拉開窗簾往下看,沒看幾眼又覺得多余又無趣,就把窗簾合上了。
他這邊剛合上窗邊,門鈴就被掀響。
秦放神色緊了緊,慢慢朝玄關(guān)走過去,打開貓眼蓋子往外看了一眼,忙拉開房門。
等人進(jìn)來后,他把房門反鎖,笑道:“晚上好啊,通緝犯�!�
邢朗把水濕的雨傘豎在玄關(guān)墻角,拉開外套徑直朝廚房走過去。
秦放把他脫下來的鞋子收拾好,嘖嘖稱嘆:“樓下可有人在監(jiān)視我,你是怎么上來的?”
邢朗從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擰開蓋子喝了半瓶下去,才道:“這些人也只能看住你�!�
秦放沒興趣參與他們這些人之間的勾心斗角,所以對邢朗的遭遇不聞不問。因?yàn)槁務(wù)f了也沒用,索性他就不操這份閑心。
他的心很寬,事情不到了走投無可必死無疑的絕境,他都不往心里去。而且他也算是看著邢朗一路升上來的,從警校畢業(yè)的愣頭青到一個支隊(duì)的正科級干部,邢朗參與的內(nèi)斗不是一兩次。他每次都能親眼目睹邢朗死里逃生然后官升一級。
他都懷疑是不是邢朗自己做的局,給自己的官路做跳板。
他盯著邢朗沒頭沒腦的瞎捉摸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以自己的對政治風(fēng)向的敏感度,難以嗅探其中的陰謀詭計,于是索性放棄,把目光移到自己感興趣的地方:“你穿的誰的衣服?”
邢朗拉開一張椅子,在餐廳坐下,沒理會他這句廢話,拿起桌上的煙盒點(diǎn)了一根煙,然后對秦放招招手。
他像暈頭蒼蠅似的轉(zhuǎn)了一晚上,身心俱乏,抽了幾口煙才夾著香煙看了兩眼,問秦放:“誰的煙盒?”
秦放沒骨頭似的歪在椅子里,撓著后脖頸子,說:“哦,那個……前兩天我新買了一套游戲設(shè)備,太沉了,就讓那個誰……”
邢朗瞄一眼他的神態(tài),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指了指放在茶幾上的一臺筆記本電腦,打斷他:“拿過來�!�
秦放把筆記本放在他面前:“你干什么來了?借宿?”
邢朗不語,咬著煙把U盤插進(jìn)去,音調(diào)調(diào)到最大,嚴(yán)肅的丟過去一個字:“聽�!�
秦放聽了好幾遍,才辨認(rèn)出那道模糊的音波的確是他兩年前偶然間發(fā)現(xiàn)的送喪曲。
“沒錯,就是這首歌�!�
秦放一手托腮,一手扣著餐桌的桌布,垂著眼睛淡淡道。
現(xiàn)在提及季寧安,提及他曾為季寧安做的那些瘋狂的蠢事,他已經(jīng)很平靜了。
邢朗把U盤拔出來,用兩張紙巾包好裝進(jìn)胸前口袋,開門見山道:“我懷疑當(dāng)時給老劉打這通電話的人就在你的店里,你讓店里的員工找找當(dāng)天的監(jiān)控。”
“兩年前啊,不知道還有沒有�!�
秦放一邊咕噥著,一邊拿出手機(jī)聯(lián)系餐廳的領(lǐng)班,幾分鐘后掛了電話,對邢朗說:“正在找,明天我過去盯著。”
說完,秦放懶懶的托著下巴,瞄他兩眼:“你身上這套衣服哪兒來的?這么英倫風(fēng),不是你穿衣風(fēng)格�!闭f著伸手過去拽他領(lǐng)子,篤定道:“嚯,還是大牌,肯定不是你買的�!�
邢朗揮掉他的爪子,抖了抖衣領(lǐng):“喜歡那我脫下來給你。”
秦放忽然按住他肩膀,神神鬼鬼的湊在他衣領(lǐng)上聞了幾下,瞪大眼睛看著他,說:“表哥,薰衣草香精味兒�!�
邢朗也偏頭聞了聞:“你是狗鼻子嗎?我怎么什么都聞不到�!�
秦放丟開他領(lǐng)子,似笑非笑道:“表哥,魏老師一走,你混的風(fēng)生水起嘛。”
也不知秦放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專往他的痛處戳。
不過秦放的這句話倒是把他暫時從波云詭譎你死我活的政治斗爭中撈了出來,給了他的另一樁不傷及命理卻傷及根骨的心事,現(xiàn)在對他也算是一種解脫。
邢朗把窗簾掀開一條窄窄的縫隙,從那縫隙里看到一線濃黑的夜幕,再往細(xì)處看,發(fā)現(xiàn)雨已經(jīng)停了,細(xì)碎的雪花裹著空氣中沉甸甸濕冷冷的水分,呈米粒大小的圓形,冰炮似的往下潑灑。
“……我在你這里待一晚,天不亮就走�!�
秦放看著他丘陵起伏般森冷又深沉的側(cè)臉,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受到觸動。
他表哥現(xiàn)在挺慘的,老婆跑了,工作丟了,現(xiàn)在清白也沒了。他以前的同事還跟狗攆兔子似的對他緊咬不放,一旦被抓住,不是死刑就是坐牢。
秦放起身去臥室拿了一床被子出來,收拾客廳里的一張長沙發(fā):“你不打算找他了?”
邢朗連人帶椅子往后退了一段兒,兩指夾著窗簾邊,再次掀開一指寬的縫隙,雙眼從那黢黑的縫隙里看出去,像是推開了掩藏著黑夜的房門。
他低眸下視,目光凝注,單元樓下甬道邊載著兩列路燈,路燈下停著兩輛黑色的轎車,燈光是焦黃色的,像是燈泡里裝著一團(tuán)火,鉆到光圈里的雪沫子像是朝著火堆飛翔的蟲子,繞著燈泡一圈圈的轉(zhuǎn),轉(zhuǎn)成一團(tuán)白色的云。
“明天我就去銀江�!�
這句話說得牛頭不對馬嘴。
秦放往沙發(fā)上鋪著毛毯多問了一句:“去銀江干嘛?找魏老師?”
邢朗低沉沉的“嗯”了一聲。
秦放往他看了一眼,把被子隨意的摔倒沙發(fā)上,往地毯上一坐,拿起方才丟下的游戲手柄,看著占據(jù)半面背景墻的大顯示屏,邊殺人邊問:“你到底信不信他?”
過了好一會兒,邢朗才說:“有分別嗎?”
秦放翹著一邊唇角,很懶散的笑了笑,說:“當(dāng)然有啊,如果你信任他,你找他就有意義。如果你不信任他,你找他就沒有意義�!�
“……為什么沒有意義?”
“既然你都不信任他了,當(dāng)然也就不信任他對你的感情。既然你們的感情都當(dāng)不得真,做不得數(shù),那你們見面后肯定就會結(jié)束你們之間的感情。如果你抱著和他了斷的心態(tài)去找他,又有什么必要呢?現(xiàn)在你們處在對立的局面,那你們的感情肯定就被擱置在一邊,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就像……一塊奶酪從冰箱里拿出來,雖然你們還沒有把它扔進(jìn)垃圾桶,但是擋不住它慢慢變質(zhì)。感情這東西也一樣,只要一方生疑,那就等死吧。所以你不用特意找他做個了斷,時間會幫你們做了斷。以后,他或許會自首,或許被你抓到,總之你們肯定會有再見面的那一天,那時候奶酪已經(jīng)臭了,你們兩個自然就了斷了�!�
秦放停下,抓起放在腳邊的可樂罐喝了一口可樂,接著說:“所以,你如果不信他還去找他,就是多此一舉�!�
“……那你有沒有想過,信任是兩個人的事,我信他,他不信我,也沒用�!�
秦放被忽然在背后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丟下手柄捂著心口:“我去,你走路沒聲音啊。”
邢朗冷著臉把他鋪在沙發(fā)上的被褥一把掀掉掛在手臂,道:“有人來了�!�
話音剛落,門鈴被按響。
秦放立刻跳起來,指著臥室方向:“快進(jìn)去�!�
門鈴不停的響,秦放慢悠悠的走到門口,把門拉開半人寬的距離,掃了一眼站在門外的便衣警察,明知故問:“干嘛?”
領(lǐng)頭的一個熟臉對秦放笑了笑,道:“秦主任,有個兄弟說剛才好像有人進(jìn)了你家門,麻煩你行個方便,讓我們進(jìn)去看看�!�
“讓你那兄弟去看看眼睛。”
秦放說完就要關(guān)門,被那便衣夾腳攔住,面上嚴(yán)肅了一些:“秦主任,我們在執(zhí)行公務(wù)。”
秦放冷冷的在他們每個人臉上看了一遍,然后把門摔開,往門框上一靠,抱著胳膊抬起長腿往對面門框一踩,冷笑道:“別他媽欺人太甚,你們把我當(dāng)賊圈著,只要不在我眼前兒晃悠,我就當(dāng)你們是死的。現(xiàn)在你們找上門來打擾我正常生活,是不是太過分了?”
便衣見他臉色不好看,賠笑道:“秦主任,您也在警局工作,應(yīng)該理解我們的難處。”
秦放扭頭,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我為什么理解你們?我憑什么理解你們,我有什么義務(wù)理解你們?你們怎么不理解理解我?就因?yàn)樾侠时煌ň�,我就被停職了,現(xiàn)在你們又找到我家問我要人,我真是應(yīng)該好好理解理解你們。”
越往后說,秦放有了點(diǎn)咬牙切齒的意味。
便衣臉上掛不住,準(zhǔn)備跟他來硬的,掏出工作證在他面前晃了一眼:“執(zhí)行公務(wù),請你配合。”
“退后!”
秦放忽然吼道,瞪著眼睛一臉兇相的看著他:“今天你敢碰我一下試試!”
擠在門外的刑警們均往后退了一步。
領(lǐng)頭的那人還試圖跟他講道理:“秦主任,我們是……”
“我知道你們是韓斌的手下,我倒要問清楚,到我家里搜人,是不是韓斌的主意?!”
刑警們對視一眼,均不搭腔。
秦放咬牙:“韓斌在哪兒?他怎么不露面?躲在哪兒裝死!”
話音未落,只聽樓道里電梯門開了,隨后響起一串腳步聲。
“韓隊(duì)。”
幾名便衣向后散開,給韓斌讓出一條路。
韓斌披著一件黑色齊膝的雨衣,寬大不修身的雨衣穿在他身上也很有風(fēng)姿,雪水和雨水從他身上匯成一條條涓涓細(xì)流順著雨衣下擺淌到地板上,攜帶了一身逼人的濕冷寒氣。
他走到門前,看到秦放這幅架勢,很疲憊又很無奈的皺著眉,細(xì)長漆黑的眼睛里冰紋一般的平靜,兩道深深的眼褶向上彎挑著,似乎要飛到鬢角里面去。
“秦放,我的消息可靠。剛才的確有人進(jìn)了你家,你怎么解釋?”
他輕聲道。
秦放抱著胳膊,低頭一笑,目光從眼角流出,勾住了他的臉,道:“我叫了一個牛郎,花錢買服務(wù),正當(dāng)消費(fèi)。怎么?你們是來掃黃的?”
韓斌的太陽穴跳了跳,揉著眉心,低低嘆了聲氣:“別胡說,就算不讓他們搜,那我進(jìn)去看一眼可以嗎?”
秦放把頭一抬,枕著門框轉(zhuǎn)頭看向韓斌,笑的妖妖調(diào)調(diào):“好啊,除非你跟我們3P,來嗎?”
說著向韓斌身后笑道:“還有你們,想進(jìn)來玩的,一起啊�!�
韓斌深深看他一眼,然后看向秦放高高抬起,踩著門框,橫在他身前的長腿。
秦放看著他,心說就不信你敢跟我來硬的。
韓斌的確沒有硬闖,而是側(cè)眸看著他的臉,抬手握住他裸露在褲腳外的一截細(xì)瘦的腳踝。
皮膚接觸他的掌心的一剎那,秦放渾身的神經(jīng)都緊繃了。
韓斌的手很濕很冷,掌心冒著絲絲寒氣,秦放不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要把腳收回來,卻像被韓斌的手上的溫度凍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韓斌只是不輕不重的握住他的腳踝而已,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動作,雙眼脈脈的看著他。
秦放縮著下顎,咬著牙,牢牢的盯著他搭在自己腳踝上的手,一股氣血往頭頂沖,在脖子和耳根留下了殷紅的痕跡。
他能感覺到被韓斌包裹在手里的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熱情又洶涌的跳動,似乎皮肉下面鉆進(jìn)去了許多小蟲子,那些蟲子一點(diǎn)點(diǎn)的喝著他的血,啃著他的骨頭,咬的他身上又疼又癢又冷又熱……
他高估了自己,他不是韓斌的對手。
秦放慢慢悠悠進(jìn)屋的時候,半個身子都麻了。
他現(xiàn)在有些草木皆兵,房門輕輕被關(guān)上的聲音也讓他隨之一顫,不得不靠著沙發(fā)背,彎腰揉了揉被凍僵了似的小腿。
韓斌站在客廳里,目光從衛(wèi)生間看到廚房,著重的在緊閉的臥室房門上停留了兩眼。
“……找誰?牛郎?”
韓斌還在硬撐,朝臥室抬了抬下巴,有氣無力道:“脫光了在床上等我呢�!�
韓斌不說話,只看他一眼,邁步走向餐桌。
秦放盯著他,見他拿起剛才被邢朗抽出一根煙的煙盒揣在了雨衣口袋里。
韓斌返身往回走,看到秦放略顯匆忙把目光從他的方向移開。
他站在秦放面前,垂眼看著他,低聲問:“你想讓我走嗎?”
秦放的眼睛里似乎被挖空了,目光空落落的,輕飄飄的,不知道看著什么地方。
他很吃力的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廢話�!�
這個回答模棱兩可,但是他們都習(xí)慣了不去深思。
韓斌又往前站了一步,和他貼的很近,道:“雨衣后面的一顆暗扣把我的皮帶勾住了,幫我解開�!�
秦放極慢的抬起眼睛,迷茫又疑惑的看著他。
韓斌削薄的,冷淡的,沒有顏色的嘴唇輕輕一挑,笑了笑,道:“你幫我解開,我就走�!�
秦放竭力的佯裝平靜,雙眼看著他的胸口,抬起微微顫抖的雙手解他的雨衣扣子。
雨衣很濕很滑,扣子上也沾了水,秦放的手落上去不停的打滑,慢慢的從他的領(lǐng)口解到腰腹,足足解了有好幾分鐘。
把他的雨衣掀開,露出他穿在里面的高領(lǐng)毛衣和毛呢短外套。
沒有濕冷的雨衣阻擋,韓斌被圈禁在雨衣里的體溫得到釋放,熱烘烘的撲到秦放的臉上和身上,讓他暈眩了片刻。
韓斌定了定神,才把雙手搭在他豎在腰上的皮帶,順著他的皮帶緩緩移向他的后腰,人也逐漸靠進(jìn)他懷里。
他圈著韓斌的腰,像是在擁抱他,雙手在他腰帶上摸了一圈,并沒有找到韓斌口中和皮帶牽絆在一起的雨衣暗扣。
秦放忽然松了口氣,想從他懷里退開,忽覺自己和韓斌貼的極近,近到就像在緊緊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