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您就住在這附近,有沒有……”
這樣問,應(yīng)該不會出錯。
姜意眠裝作滿懷希望的樣子,問:“有沒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對方長長的嗯了一聲,尾音稍稍上提。
“不要哭了,聽話。”
他口吻心疼、又無奈地說:“對不起,我應(yīng)該沒辦法提供有用的信息。因為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家里看電視劇。”
一個人?
蔣深剛想到:那就相當(dāng)于沒有人證,不在場證明不成立。
男人又接了一句:“怎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呢?眠眠�!�
“昨晚我們是一起看的電視,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兇手日記:
【表情很可愛�!�
第13章
聽見死神的聲音(4)
醫(yī)生想帶姜意眠走。
蔣深堅持,姜意眠是兇殺案幸存者,為防意外發(fā)生,必須由警方負(fù)責(zé)安慰。
雙方僵持不下,你拉我扯,成功令姜意眠再次感覺到,左手一只狼,右手一只狐,中間夾塊肉的兩難處境。
“我覺得——”
拉拉左邊,拽拽右邊,成功引起雙方主意后,她提出一個天才般的主意:“為什么我們不一起去醫(yī)生家呢?”
“……”
十分鐘后,三人并排站在醫(yī)生家門前;
十五分鐘后,姜意眠被推進(jìn)洗漱間。
“什么都不要想,早點休息�!�
“要是睡不著、覺得害怕,還是像以前一樣敲墻壁,閉上眼數(shù)三秒,然后你就不是一個人了�!�
“來,牙刷�!�
水龍頭嘩嘩淌著水。
姜意眠接過牙刷,體驗一把盲刷。
“好了,早點休息吧�!�
眼看著她躺在床上,醫(yī)生俯身為她蓋上被子、擺放好拖鞋,說聲‘睡吧’,才轉(zhuǎn)身離開。
啪嗒,燈關(guān)了。
咔,門合上。
房間里寂靜蔓延,姜意眠在黑暗里起身。
赤腳踩在地板上,她摸索到門邊,側(cè)耳貼在門板上,外面只有走動聲,沒有交談。
拐個彎兒。
床的對面是衣柜,推開,里面整整齊齊、滿滿當(dāng)當(dāng)掛著衣服。
以觸感來說,柔軟的棉、硬實的牛仔、厚重的呢,還有說不出的面料肌理,顯然代表著不同季節(jié)。
樣式不少,長袖、短袖、褲子、裙子都有,全部都是女裝。
碼數(shù)逐漸增大,不少還掛著吊牌,以她現(xiàn)在的身體高度,根本穿不上。
這些都是姜同學(xué)的衣服?
姜家名聲遠(yuǎn)揚,經(jīng)濟(jì)水平一般,不太可能花錢為女兒提前置辦這么多衣服。
遑論擺放在別人的家里。
那么,這么衣服哪來的?
醫(yī)生買給她的,抑或是,這里生活過別的女孩?
除此之外,姜意眠心里有更多、更重要的疑團(tuán),比如:醫(yī)生是不是傅斯行?
如果是。
這個副本的傅斯行,會是上個副本的傅斯行么?
換句話說——
傅斯行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
和她一樣需要完成任務(wù)的玩家?或者被綠色循環(huán)利用的npc?
他有記憶嗎,有個人意識嗎,會是兇手嗎?
“昨晚我們都在家里看電視。”
醫(yī)生說得篤定,姜意眠沒有記憶,沒法辨別真假。
假使對方?jīng)]有撒謊,一個新的問題又誕生了:她,姜意眠,會是殺害姜愛國夫妻的兇手之一么?
姜意眠接到的任務(wù)是:【說出兇手的名字�!�
這里存在文字漏洞,并未說明兇手的數(shù)目。
兇手到底有幾個?
完成任務(wù)需要說出幾個名字?
太多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必須找機會試探醫(yī)生,至少解決身世之謎才行。
敲打墻壁的話,醫(yī)生回來,蔣深也來,不方便談話。
只能主動出擊。
姜意眠握住門把手,小心控制著速度慢慢、慢慢地打開門。
無聲無息。
臥室之外落針可聞。
醫(yī)生的房間在左邊,客廳在右邊。
理論上,應(yīng)該往左走。但事實上,姜意眠突然木頭人似的被釘死在原地,抬不起腳。
危險危險危危危——!
這具身體的本能大肆叫囂,就像沒見過世面的小崽子,遠(yuǎn)遠(yuǎn)瞧見成年動物的影子,四肢僵硬,無法動彈,潛意識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lǐng)
——
裝死,試圖蒙混過關(guān)。
姜意眠:“……”
沒脾氣,很冷靜。
不遠(yuǎn)處有個什么人,牢牢盯住她,視線散發(fā)出一股狠厲。
有點像剛醒的狼,用尾巴在白撿的獵物周圍圈了個大大的圓。
老實點。
他犯著倦,又天生兇狠。眼皮百無聊賴地聳拉著、尾尖一下一下敲擊地面,每一個眼神與動作,都在告誡她:別動,別跑,老實待在這里,不然就會被撕碎。
空氣里撲來一股煙草味,濃烈、辛辣,這暴露了他的身份。
“蔣隊長?”
“這么晚了,出來干什么?”
假裝不太確定的樣子,對方似乎倏地彎下腰,滾燙的呼吸落在臉上,像火在燒。
他在觀察她。
很有可能懷疑她。
察覺這個事實,姜意眠埋下腦袋,雙手絞弄衣角,小聲再小聲地回了一句:“睡不著�!�
“害怕?”
“不是�!�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好像不太確定怎么回答,糾結(jié)許久才說:“我有點……餓�!�
被命案嚇到的人,應(yīng)該大喊大叫,或躲在被子里無聲哭泣才對。
面對善于洞察人心的刑偵隊長,出于謹(jǐn)慎,姜意眠臨時搬出這個借口,并結(jié)結(jié)巴巴、細(xì)若蚊足地補上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
蔣深問。
“我……”
他眼里再稚嫩不過的小丫頭片子,套著薄薄的卡通的小熊睡衣,眼觀鼻、鼻觀心地反�。骸凹依锒甲兂蛇@樣了,我、我居然還覺得肚子餓……”
滿臉難過又無措的樣子。
視線下滑,蔣深看見她的兩只腳,白生生踩在地上,腳趾怯怯蜷縮,不知道是冷的,尷尬的,還是被他兩句質(zhì)問嚇的。
“你拖鞋呢?”
“房間里。”
話題轉(zhuǎn)開,說明她撒的謊還不賴,成功騙倒蔣隊長。
姜意眠斂眸,下一秒,被毫無防備地被提了起來。
是真的,提起來。
雙腳完全懸空的那種。
眨眨眼的間隙,再被放下來。
腳底下多了兩只大大的、泛著熱氣兒的拖鞋。
“右轉(zhuǎn),往前走十步,再左轉(zhuǎn),走二十步,沙發(fā)里坐著,我看有什么吃的�!�
蔣深說起話來,一個字一個字都帶著命令勁兒。
姜意眠木著臉、拖著大拖鞋,啪嘰啪嘰走到沙發(fā)邊,一屁股坐了下去。
每個副本的npc都喜歡身體接觸。
每個npc都不經(jīng)過同意就搞突然襲擊式身體接觸,截止到目前,已經(jīng)發(fā)生過多少次了?
想抗議,想投訴,想拉黑。
姜姓玩家沉浸在深深的煩躁里,又接到新的指令:“被子蓋上。”
“……”
天氣確實冷,她蓋上被子,縮成一團(tuán),繼續(xù)煩躁。
蔣深收回目光,徑直走進(jìn)廚房,打開冰箱一看,全是酒。
瓶裝、罐裝。
中文、洋文。
紅的白的啤的,嚴(yán)格按照高矮種類循序排放,這種行為是完美強迫癥的典型代表。
很巧,虎鯨系列殺人案里尸體余塊的擺放,也有強迫癥的影子。
這年頭冰箱還算稀罕物,小的百來塊,大的,面前這上、中、下分三層,足有一個成年男人高度的冰箱,少說一千五。
蔣深打開中層,空的。
手指剛搭在下層門上,身后忽然傳來一聲笑。
“蔣隊在找什么?”
回頭,這臺冰箱,這間房子的主人,身穿布料考究的細(xì)條紋睡衣,抱臂倚墻,一臉淡然地瞧著他亂翻冰箱。
沒戴眼鏡,似乎完全沒影響視力。
蔣深看在眼里,記在心里,雙手來回拋一罐酒,也半點沒有被當(dāng)場抓包該有的心虛。語氣照常:“小孩餓了,我找找冰箱里有沒有能吃的�!�
“找到?jīng)]?”
“沒�!�
他撩起眼皮,眼眸漆黑:“你這冰箱還挺空,除了酒什么都沒有�!�
“工作忙,下班到家要□□點,飯都是在外面解決的,就沒買菜�!�
醫(yī)生笑吟吟:“蔣隊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是想找到別的什么東西么?比如,一顆冰凍人頭?”
“那你搞錯了。”
空氣里暗潮涌動,蔣深臉上沒什么情緒,“我天生長得不太高興而已�!�
“是么?”
醫(yī)生好聲好氣:“蔣隊不要介意,開個玩笑。”
他走上前,抬手,打冰箱頂上摸下來一張名片:“這是眠眠喜歡的飯店,有需要,報我的名字,打電話讓他們送飯菜上來就行�!�
蔣深:“這個時間飯店還開?”
“他們開到很晚,專門給下班遲的人留飯菜。”
說著,醫(yī)生撥打號碼,訂了餐。
*
十一點,飯菜送來了,熱騰騰,聞著挺香。
蔣深坐在沙發(fā)里,清清楚楚地看到,這斯文俊秀的年輕男人,猶如一個關(guān)懷無微不至的保姆,溫溫和和、仔仔細(xì)細(xì)為姜意眠打點一切,熟絡(luò)的做派不像偽裝。
前方,電視機小聲在重播白天放過的電視劇,聲音開得很小。
姜愛國遇害的時間是夜里九點到凌晨兩點。
蔣大隊長往后一靠,象征性按幾下遙控器,換幾個臺,冷不丁問:“這個時候有什么好看的臺?你們昨晚看得什么,今天還有沒有?”
醫(yī)生往小孩碗里夾菜的動作停住了,被他看到。
“怎么,這也是私事,不能說?”
“沒那么夸張�!�
醫(yī)生背對蔣深,表情不明,語氣愉悅:“昨晚我們看了一部古裝劇,叫阿咚仙俠傳,蔣隊長有沒有聽說過?”
“沒有。”
蔣深換了個姿勢:“說來聽聽�!�
對方從善如流:“講的是一個村子一夜被滅,唯一幸存的凡間主角懷疑是□□所為,然后踏上修煉、尋找真相的路�!�
“你們昨晚看到哪?”
醫(yī)生斂下眼睫,秀致的眉尾邊,墜著星星點點散碎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