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浪漫港只有一個副局。
打電話來的這個,無論真副局,假副局,都沒關(guān)系,無所謂。
重點(diǎn)現(xiàn)在該如何逃脫?
雙手雙腳被綁縛,找不到書包,摸不著口袋,既無法確認(rèn)定位器的存在,也不能偷偷撥號求助。
得另想他法。
指甲掐進(jìn)掌心,試圖強(qiáng)迫大腦重新運(yùn)轉(zhuǎn)起來。
就在這時,意外聽到一聲叮嚀。
“呃,嘶,頭好痛,誰打我?我、我怎么看不見了!黑的,黑的,我看不見了!!”
這人她認(rèn)識。
姜意眠叫出名字:“陳文文?”
“!姜意眠,是你在說話嗎,姜意眠,瞎子?”
對方情緒激動起來,聲線高而尖刻,果真是她。
姜同學(xué)的同班同學(xué),兼死對頭,陳文文。
姜意眠應(yīng)聲:“嗯�!�
“怎么是你!你把我弄這兒來干什么!”
似乎一下子弄錯罪魁禍?zhǔn)�,陳文文破口大罵:“你是不是有�。∩窠�(jīng)病,腦殘,我干嘛你了?不就是說了你幾句瞎子,靠男人過日子,我說的都是實(shí)話,有什么不服的你在學(xué)校不能說?當(dāng)面不能說?非要把我搞得這來,還綁我,蒙我眼睛,怎么的,想嚇?biāo)牢�?搞綁架?總不會你爸媽給變態(tài)殺了,你也變成變態(tài)了吧?”
挺好,還能及時發(fā)現(xiàn)自己沒瞎,只是被蒙蔽雙眼。
這腦子可以試著搶救一下。
“你被綁在椅子上么?”
對方聲源更像在地上,解釋起來太費(fèi)力,姜意眠干脆讓她挪過來。
“干什么?讓我過去干什么?我警告你別亂來啊,我媽要知道你這么對我,非搬起菜刀砍死你不可�!�
陳文文邊說大話給自己壯膽,一邊忍不住,像毛毛蟲一樣朝著姜意眠所在的方向蠕動過去。
忽然,額頭碰到一種熱熱的東西,她嚇得放生大叫:“啊啊啊啊啊,這什么東西,姜意眠你搞什么你是不是想死啊啊啊啊�。 �
姜意眠:“是我的腳�!�
尖叫瞬間停止。
“神經(jīng)病吧,大冬天不穿鞋!”她恨恨埋怨:“叫我過來干什么,我告訴你,別以為——”
“你用手摸一下,我的腳踝是不是被綁住了�!�
姜意眠冷靜,且冷漠地打斷她:“請?jiān)儆媚愕哪X子努力想一下,我為什么要綁我自己。以及,一個被綁了腳的瞎子怎么綁架你?”
“……”
說得好像有點(diǎn)道理啊。
陳文文陷入嚴(yán)肅沉思。
近處忽而落下一聲輕嗤,似笑似嘲。
“誰在笑?”
陳文文一驚,渾身浮起一層密麻的雞皮疙瘩。
那聲音離她很近。
太近了。
簡直觸手可及,卻又與姜意眠所在的位置,截然不同。
心臟一瞬間猛跳到嗓子眼,陳文文結(jié)結(jié)巴巴,幾乎不抱希望地求證:“是、是你嗎姜意眠?你你你別嚇我,我膽子小——”
姜意眠沒來得及回答。
對方的話語戛然而止,隨之而來一串驚天動地的尖叫:“��!啊啊啊啊��!誰拉我頭發(fā),��!痛、痛,別拉我頭發(fā)!姜意眠�。�!”
地面冰冷而坑洼。
陳文文拼了命地掙扎,但沒能起到一丁點(diǎn)的作用。
她像一只動物,一樣毫無價值的雜物那樣,被人粗魯、大力拖拽前行。好痛。
頭皮快要被硬生生扯下來。
一截小腿在地上狂蹬亂擦,破了皮,流出血,真的好痛。
被蒙住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弄不清楚,視野之內(nèi)凈是望不到頭的黑暗,凈是無窮無盡的恐懼。
陳文文不斷發(fā)出驚慌的叫聲,心里明確意識到,這個拖著她的人,應(yīng)該不是姜意眠。
但不是姜意眠,還能是誰?
還會是什么更恐怖的存在?
她好害怕,止不住哭腔,固執(zhí)地喊:“姜意眠!姜意眠!姜意眠!放開我!姜意眠!”
姜意眠可能回復(fù)了,可能沒有,她聽不到。
陳文文根本不知道什么時候停止的拖行。
她只切膚感覺到,兩根冷得幾乎沒有溫度的手指,以一種絕對無法反抗的力道,狠狠捏住她下頜,往她嘴里塞了一把東西。
“什、咳咳,咳咳咳咳咳,辣,咳咳咳�。。 �
辣椒。
極致的辣令陳文文涕泗橫流,同時也讓她聽見姜意眠那瞎子的質(zhì)問。
“你是誰?”
瞎子問:“為什么綁架我們?”
沒有人回答。
呲嚓呲嚓,是什么聲音呢?
“虎鯨�!�
沒錯,瞎子說了那兩個字,虎——鯨——
一連殺掉五個人的虎鯨。
把受害人五馬分尸縫補(bǔ)成怪物的虎鯨。
那個連環(huán)殺人犯!變態(tài)!
不可能!不可能的!
為什么。
為什么這種怪物會盯上她!為什么!為什么!
陳文文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劇烈顫抖,血液仿佛倒流。
“姜、姜意眠�!�
“姜意眠救我,姜意眠!!”
陳文文本能的呼救,歇斯底里,可被辣壞的嗓子只能吐出絲絲熱氣。
等等。
她很快想起,姜意眠一個瞎子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怎么救她?
怎么辦?
她不想死,她該怎么辦?
一道精光閃過,陳文文恍然大悟:姜意眠是姜愛國的女兒,姜家唯一一個沒死的人。
虎鯨一定是來找她的!一定!
“姜意眠!”
燃起希望的陳文文,忍著火燒喉嚨的痛苦,啞聲喊:“那個、那個才是姜意眠,她是,咳咳,姜愛國的女兒,咳咳咳你、你要?dú)⒌氖撬�,放、放過我吧��!我媽媽還在家里等我——”
啪——!
一記耳光甩在臉上,陳文文茫然地瞪大眼睛,耳朵里回蕩著嗡嗡響聲。
她又聽不到了。
整個世界仿佛在搖晃,在崩塌,姜意眠好似很大聲跟她說些什么,跟虎鯨說什么,通通聽不到。
呲嚓呲嚓。
她只聽見這個。
而后是一種冰冷的、鋒利的、金屬質(zhì)感的東西,隔著校褲抵上她腿,再次制造出那種聲音。
呲嚓呲嚓,呲嚓呲嚓。
疼,疼,好疼。
好像一把刀插進(jìn)身體里,把五臟六腑戳出百八十個洞眼,拉扯著神經(jīng)細(xì)管胡亂攪拌。
像小時候不上道的護(hù)士給她扎針。
泛著冷光的針尖潛進(jìn)皮膚下,沒戳中血管,因此針拔出來,戳進(jìn)去,又拔出來,又戳進(jìn)去。
那種折磨。
依稀能感覺到血,源源不斷地瘋涌。
恍惚之間,陳文文覺得自己在膨脹,連帶著腦袋無限膨脹,猶如一個鼓鼓的氣球,馬上就要炸開。
“不要?dú)⑽覇杩瓤瓤�。�?br />
“我不想死嗚嗚嗚嗚�!�
她抽搐了一下,用盡力氣,發(fā)出一聲微弱的慘叫。
他沒有理。
他那么平淡地摁住她的腿,來回不緊不慢地割呀,鋸呀,鮮血到處噴濺,有一滴恰好掛在他纖長而齊整的眼睫上,搖搖欲墜。
陳文文接連幾次翻起白眼,幾度瀕臨失去意識,卻又被殘忍的疼痛感召回。
“陳文文。”
“陳文文。”
姜意眠的呼叫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
麻煩了。
有視覺,對抗殺人犯,九死一生。
沒視覺,對抗殺人犯,不如原地自殺,死個痛快。
眼看游戲即將敗北,姜玩家決心爭�。骸�086系統(tǒng),能不能申請暫時恢復(fù)視覺?」
【不能�!�
似乎時刻待機(jī)的系統(tǒng),拒絕得干脆利落。
「運(yùn)營在么?」
【抱歉,無法理解�!�
「運(yùn)營。」
【……】
對方開始裝死。
指望不上游戲作弊,終究只能靠自己。
姜意眠小心捕捉著動靜,身體往旁邊一歪,眼看就要倒下去。
冷不丁地,一只手將她扶起。
——有人。
她呼吸微亂,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背——后——有——人——
那人扶正木椅,雙手按住椅背,牢牢固定著,不給她分毫掙脫的機(jī)會。
沒辦法了。
姜意眠只得聽著。
皮肉被細(xì)細(xì)切開、剝離,完整的肢體被一一分成塊狀,丟在地上,死去的鮮血仍在噗嗤噗嗤冒泡。
一場屠殺所擁有的所有聲音,沒有一點(diǎn)兒錯漏,清清楚楚全部落在耳朵里。
五分鐘,十分鐘,或是半小時?
當(dāng)陳文文完全沒有動靜之后,時間的概念就此遺失。
這里仿佛變成一個異空間,充斥大量血液、人類的皮肉殘?bào)w、罪惡,連身后的人都離開,就只剩下兇手與他亟待殺死的獵物。
滴答,滴答。
他朝她走來。
空氣中裹挾一股濃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一定是他的臉,他的手,袖角,衣擺都被血浸泡成深紅,一路走,一路往下滴落。
“你一直都在�!�
他停在面前了,姜意眠微微仰起面龐,
“你一直在注視我,是不是?”
她并不恐懼。
不慌張,更不失態(tài)。
月光照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他俯身解開綁眼的布帶,對上一雙沒有光澤的眼睛,如同一顆蒙塵的寶石。
他很喜歡。
“你是老師,還是學(xué)生?”
她的聲音也喜歡。
那么柔軟,那么鎮(zhèn)定。
隔著一層單薄的眼皮,以指腹淺淺勾勒形狀。
指尖劃過線條漂亮的眉梢,眼角,他的右手貼上她的臉龐,細(xì)細(xì)摩挲。
看,他在撫摸她。
血淋淋的撫摸著,食指一劃,為她的眼瞼添上一抹血色,多好看,多有趣。
他一眨不眨地看,眸色漸深,連呼吸都無法自抑的加速,輕微。
“回答我。”
姜意眠皺眉,偏頭躲開殺人犯冷而潮濕的觸碰,淺桃色的唇一張一合,吐出第三個問題:
“光是殺人分尸,已經(jīng)沒辦法滿足你了?”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