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滿不在乎地甩了甩手,刀疤接過獨眼遞來的水,大口大口灌進嘴里。
在喉嚨上下劇烈滾動的同時,他那雙沉默但殘暴的眼睛,牢牢鎖定在姜意眠的身上,讓她直接聯(lián)想到兩個字:警告。
他在通過這種方式警告她,不要再試圖靠近。
否則下一個被打到奄奄一息的人,可能是她?
果然,王不好擒。
打是打不過的。
友好溝通完全無效。
姜意眠沉思片刻,回到昨天的座位上。
她獨自坐在長桌邊,組裝零件。
其他犯人們落座遠處,無所事事地往這兒望,翻來覆去、不厭其煩地望。
一切恍如退回到昨天。
可其中的氛圍截然不同。
如果說昨天,姜意眠把他們的兇惡注視,當做敵視,當做危險的預(yù)兆。
誤以為他們時刻都在密謀,什么時候揍她,準備從什么部位開始亂拳狂揍。
到了今天,她打消所有偏見,已經(jīng)毫不懷疑,他們真的、一定、肯定,只是單純想要看看她。
說不定還在內(nèi)心瘋狂的贊美她。
這到底是什么心態(tài)呢?
好感度不會說謊,大家的反應(yīng)也不假。
他們明明對她抱有好感,卻又不肯擺在明面上,更不敢過度接觸她。
這種氛圍,簡直像……圍觀動物。
沒錯。
之前有人說過,人類就是喜歡圍觀動物,這句話放在眼下再適合不過。
也許他們正將她視為某種陌生的、珍稀的、脆弱但又神秘的動物。
故而忍不住圍觀。
故而沒辦法靠近。
免得傷害到他們自己,或更多擔(dān)心傷害到她。
關(guān)于拉近距離,打好關(guān)系。
她已經(jīng)試過各種辦法,他們堅持拒絕她的靠近。
那么在這種情況下,要怎么做,發(fā)生什么事,才能讓對方主動除去屏障?
姜意眠沒有養(yǎng)過動物,也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去過動物園。
不過她稍微一想,一個理所當然的想法誕生于腦海之中。
無論飼養(yǎng)員,還是路人。
無論喜歡這只動物,抑或警惕這種罕見動物。
無論出于什么目的。
試想,一旦這只小動物狀態(tài)不佳,情緒不佳,嚴重到,旁人眼里威脅到生命安全的程度。
還有誰能無動于衷?
因此,姜意眠再次有了一個天才般的主意。
這天中午。
她故意沒去食堂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眠眠:我,其實,是個天才啊XD
第40章
諸神之子(9)
食堂內(nèi),一條隊伍排得又長又亂,有人忽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哎,你們誰瞧見小家伙沒有?”
前面回:“不是在你身邊么?”
后面應(yīng):“她那么小小的一個,你們好歹讓開點,擠成這樣怎么找得著?”
左右兩邊四下里一瞧,“等等,她好像真的不在這兒?!”
這話一出,犯人們立刻原地散開。
“不在這。”
“我這也沒有!”
“前面有沒有?”
“沒有!”
左看右看,的確沒看見人,這就怪了。好端端一個小家伙,還能飛了?
“該不會去洗漱間了吧?”
“走丟了?”
“不可能!我兩只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走進食堂!”
“那怎么突然不見了?”
“人不可能憑空消失,嘿,說實話,是不是你們誰偷偷把她藏起來了?”
“!阿萊,是不是你干的?!”
突然被點到名字的犯人一臉迷茫:“哈?”
“別裝傻!昨天晚上你可是親口說過,真想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把小家伙藏起來,那樣就能想看多久看多久。難道你能否認?”
那人說得義憤填膺,眾人當下:“陰險狡詐的渣滓,你還說過這種話?”
???
莫名其妙被針對,阿萊無辜且郁悶:“我是無從否認,但又不止我一個人說過那種話,為什么你們不懷疑劉森?”
眾人紛紛扭頭:“劉森?”
劉森面無表情,伸手一指:“他想借著排隊假裝滑倒,目的是摸一下小家伙的頭發(fā)�!�
眾人再次轉(zhuǎn)移目標,齊聲討伐:“下流!”
“齷齪!”
“骯臟!”
“不要臉!”
……
眼看話題中心從‘小家伙跑去哪里了’,逐漸要走向‘我們之中哪個陰險狡詐骯臟下流不要臉的渣滓,妄想搶在所有人面前接觸小家伙’,并且掀起一輪腥風(fēng)血雨。
在他們即將大打出手的時刻,有機靈的犯人探頭一看,“別吵了,伙計們,她還在廣場!”
哦,小家伙在廣場!
怎么會在廣場呢?
吵架、打架,一切粗暴行為戛然而止,犯人們扎堆擠在窗戶前,往外看。
百米之外的廣場空空蕩蕩,一個纖細幼小的背影坐在那兒。
一向被他們所厭惡的人造光仿佛被切碎,被賦予新的光彩,星星點點落在她的長發(fā)上,讓人不禁想起遙遠的、人類曾經(jīng)深深依戀的、真實而燦爛的陽光。
這一幕,光是遠遠看著,他們都恍然覺得心里,好像有花在開。
“是她�!�
不會有其他人了。
“可她為什么不來食堂?”
“她不打算領(lǐng)取營養(yǎng)液?”
“這可不行。營養(yǎng)液再糟糕,也比沒有好!”
“沒錯,我這叫她過來!”
既然已經(jīng)背負污名。
本著不干壞事白挨罵的原則,阿萊撒腿要跑。
不過讓他始料不及的是,刀疤及獨眼出現(xiàn)在視野邊緣,后者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刀疤,開始嗯哼、嗯哼地狂清嗓子。
阿萊一秒領(lǐng)悟,換上正義凜然的口吻:“今天上午p97一直在頂樓觀望我們,中午這來歷不明的小女孩就拒絕來食堂,我想這其中一定藏有議會的陰謀,就讓我去打探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我去!”
“我我我,我喜歡打探消息!”
“都給我滾開,喜歡有什么用?你們這些廢物能干什么?我來!”
“別說了,誰有我長得有親和力?她必然選擇我!”
一伙人再次搶得頭破血流,就為了跟一個小女孩搭話。嘖。
要說出去,誰相信這里是監(jiān)獄。
誰會信監(jiān)獄里關(guān)押著的犯人,是連議會都覺得無可救藥的惡徒呢?
這頭獨眼無奈嘆氣。
那頭阿萊殺出重圍,一腳踏出去。
正在得意猖狂地笑,卻不料他人橫來一腳,絆得他差點正臉著地。
“誰暗算我??”
阿萊怒氣沖沖,接著側(cè)頭一看,慫了:“刀、刀疤……”
犯人們這才發(fā)覺,小家伙不來食堂這件事,刀疤始終還沒發(fā)話。
“我就去看看……”阿萊弱弱道:“不論多可疑,她只是一個小女孩,挨餓傷身體,傷了身體會生病�!�
其他人默默接話:“生病了我們沒有醫(yī)生�!�
“沒有藥�!�
“她只能越病越重�!�
“病到一定程度,她就會——”
不行,不能說那個字,太恐怖了。
這會兒也沒心思搶名額了,他們七嘴八舌地勸:“讓阿萊去吧。”
“阿萊不會泄露我們的事情。”
“況且我們也沒什么秘密可泄露。”
“阿萊長得人模狗樣,還會唱歌,小女孩都喜歡他。就讓他去打聽她的來歷,她會對他說實話的�!�
“不交談也行,至少讓他送兩袋營養(yǎng)液去。”
“對對對。”
“是是是�!�
兩百多個犯人一時間團結(jié)得空前絕后。
連獨眼都暗暗點頭,偏偏刀疤垂著眼皮,仍然沒有動搖,也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一句:“餓了她自己會來吃�!�
玻璃珠似的眼珠緩緩轉(zhuǎn)動,視線劃過一張張臉。
就這樣冷漠地打發(fā)了他們。
*
可惡的刀疤你沒有心!
被迫重新排隊、或已經(jīng)領(lǐng)取到營養(yǎng)液,坐上桌的犯人們,心里痛揍刀疤幾百萬遍,個個心不在焉的,忍不住遙望那個背影,心想:我們的小家伙實在太太太太可憐了!!
但事實上,在他們看不見的一邊,姜意眠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可憐。
裝好的肉味、蔬菜味營養(yǎng)液;
一塊硬邦邦的袋裝小面包、被層層包裝一看就很珍貴的果汁飲料,以及壓縮餅干、僅剩五分之一的酒瓶……
蛇活像一個黑洞,一個百寶箱,一樣樣神奇食物往外吐,迅速在地面上堆積成一座小山。
“……”
只是不打算真的挨餓,拜托蛇去食堂拿一點點蔬菜味營養(yǎng)液過來而已。
沒想到它弄來這么多東西,姜意眠一時竟不知該用什么表情面對。
“這是從哪里來的?”
她指著小面包,蛇回答:“他,們。床�!�
犯人們房間里床底下來的。
“飲料也是?”
點頭。
“餅干?”
點頭點頭。
好了,剩下不必再問,除營養(yǎng)之外,估計都是犯人們寶貝的私藏,意外被蛇一網(wǎng)打盡。
“把這些放回去�!�
姜意眠手指點地,劃了一大個圈,所有蛇覺得好的食物都被圈在里頭。
“這是別人的東西�!�
因為蛇是為了她才這樣做,真要追究起來,她難逃其責(zé)。
也為了避免下次再出現(xiàn)類似情況,姜意眠正色,認認真真地告訴它:“不經(jīng)同意,擅自取走別人的東西,是偷。不要隨便偷東西,那樣不好。”
蛇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蛇,好�!�
缺頭少尾的。
不太確定它想說:它是一條好蛇。
還是:它只是一條蛇,不需要講道理,偷東西照樣好。
她鄭重聲明:“偷東西就不是好蛇�!�
蛇想了想,“你,餓�!�
“沒關(guān)系,我有營養(yǎng)液�!�
姜意眠只留下她想要的一小包營養(yǎng)液,“把其他食物還回去吧。”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