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老公�!迸诵χ械�,隨后注意到辦公室里其他人的存在。
“啊,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有客人。
她拘謹?shù)赝O虏阶�,對女兒招手:“妙妙,過來,爸爸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以搗亂。”
“不要~”妙妙抱著爸爸的腿,不肯松開。
“沒事,已經(jīng)談得差不多了�!睏钣烂畠旱男∧X袋,抱起她,轉(zhuǎn)身看著‘小記者們’:“抱歉,各位同學(xué),今天就先到這里可以嗎?之后還有其他需要,隨時歡迎你們來找我。不過,逝者已矣,有關(guān)陳妙香同學(xué)的過去,我認為應(yīng)該沒有必要出現(xiàn)在周刊上,對嗎?”
左右不過一個幌子,大家自然點頭稱是。接著假意寒暄兩句,表達完感激之情,他們識相地告辭離去。
返校還坐公交。
趁著等車的空檔,社長連珠炮似地發(fā)問:“為什么我們要假冒其他社團的名義搞采訪啊?不應(yīng)該直接說香香想見楊老師嗎?我看他對香香的死超耿耿于懷的,要是我們實話實說,說不定他很樂意去音樂教室呢?”
這些問題在肚子里憋了好久,他是真的搞不懂。
“你信他說的?”學(xué)姐側(cè)目。
“為什么不信?”社長丈二摸不著頭腦。
也對,他哪來的腦子。
A學(xué)姐扯了扯嘴角,懶得跟傻子交流。
“不是,為什么不能信?好歹解釋一下原因嘛�!蹦橙藵M臉好奇,詢問不休。
備受指望的新社員只好挺身而出。
“社長,你覺得我們在音樂教室見到的陳妙香,像楊永名描述的陳妙香嗎?”
“像吧。”
他可沒忘,那小家伙一出場就死呀死的威脅他們,要多任性,就有多殘暴。
可是吧。想想觸發(fā)記憶后的香香小朋友,哭得委委屈屈,說了一堆怨念凈是些芝麻碎皮的小事……
“好像……又不太像哈?”
“因為這個,你們懷疑楊永名沒說實話?那問題回到原點:說謊大多因為心虛,他為什么心虛,為什么不想提起香香?還有,他說了那么多,那么細節(jié),我們上哪兒求證?”
自言自語間,社長余光一掃,“誒,說人人到!”
她們聞言望去,楊永名依然抱著女兒,走在漫天的黃昏霞光下。
父女倆不曉得在說什么,臉上笑容不斷。楊太太小步走在他們身側(cè),神態(tài)含著濃濃的滿足與幸福。
小女孩妙妙先發(fā)覺他們的存在,一個勁兒撲到爸爸耳邊說話。楊永名抬起頭,精準找到他們所在的方向,微笑,頷首。楊太太隨之矜持頷首,而后讓妙妙有禮貌地揮手告別。
“說起來……”社長一邊熱情回應(yīng),一邊念叨女孩的名字:“妙妙,她全名是什么?”
會跟陳妙香接近嗎?甚至……
拉倒,想多。誰會給自家女兒取一個去世學(xué)生的名字,那該多腦抽?
將不切實際的聯(lián)想丟出腦袋,他誕生新的主意:“楊不是說,香香曾經(jīng)對他的女朋友實施惡作劇嗎?不然我們找他老婆試探一下?。”
“沒用�!睂W(xué)姐涼涼道:“我看過,她手上沒有繭。”
專業(yè)的大提琴演奏家必定長期練琴,雙手怎么可能不生繭?除非楊太太放棄大提琴已久,或者她不是楊當(dāng)初的女朋友。
哦,不對,還有第三種可能:楊壓根沒有過一個演奏家女友。
“陳妙香才是所有事件的核心人物,可以從她下手�!苯饷哒f。
A學(xué)姐:“同意�!�
實在找不到大人的漏洞,不如回頭去看小孩。照常理來說,一個小學(xué)生絕對不會比成功的商人更難對付。
——即使她已經(jīng)死去十二年。
“行,那就分頭行動!”社長一錘定音:“你們?nèi)ヒ魳方淌遥∥邑撠?zé)找‘學(xué)人精’的表弟,順便再搞點兒網(wǎng)絡(luò)懸賞,重點核實楊跟香香的關(guān)系、他的感情史還有他住院的事情!
”
姜意眠點了點頭,目光停在手機相冊上。
那是最后抓拍到的一張照片。在她楊永名放松的瞬間,提出重回故地,按下拍攝鍵。于是,他聽到那個提議的本能反應(yīng),就永遠地被記錄在這里。
她看了又看。
照片里,楊永名的臉褪去笑容的襯托,好似并沒有那么溫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眉梢微微揚起,眉心卻隱隱靠攏。整天眉毛呈現(xiàn)一種怪異的矛盾感,仿佛既想要挑眉,又想皺眉。
這是什么表情?
姜意眠琢磨很久,才明白過來。
他是在她的提議,下意識玩味文字背后的深意。此外,他還覺得厭煩。
不,應(yīng)當(dāng)比厭煩的程度更重。
腦海里自動浮現(xiàn)更恰當(dāng)?shù)脑~:
——惡心。
是的,他覺得那讓他惡心。
*
下公交后,詭探社兵分兩路。
五點半,姜意眠等人抵達音樂教室。
為了獲取更多信息,她們給陳妙香看楊永名的照片,沒想到她的反應(yīng)遠在預(yù)料之外。
“就是他,他就是香香最最最喜歡的音樂老師,是香香摔倒之前最后見到的人!”
小女孩尖叫著抱住照片,快樂到原地轉(zhuǎn)圈,裙角飛揚。她們卻不禁眉梢一跳。
陳妙香記憶不齊全,總將墜樓錯記成普通的跌跤摔倒。她說摔倒之前見到楊永名,也就意味著——
“什么地方見的他?”學(xué)姐從不拐彎抹角:“是這件音樂教室么?”
“對呀。”
視線幾乎黏在照片上,香香心滿意足地搖晃小腦袋:“因為香香讓老師過來……唔,不對,不是這樣的。好像是老師讓我過來……不知道,香香記不清楚,反正我們都來到這里!”
“白天還是晚上?”姜意眠加入詢問。
她隨口回答:“周圍黑黑的,我覺得快要下雨了�!�
尸檢結(jié)果說,陳妙香大約于離家出走的當(dāng)晚八點至十點墜樓而亡。
不巧的是,那天夜里七點下起暴雨,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天清晨八點才停止。
倘若沒有這場雨的掩蓋,沒有陰沉沉的視線妨礙,也許附近樓房住戶會提早發(fā)現(xiàn)這個逗留在六樓教室的奇怪小孩,也許她墜樓的動靜會驚動保安,也許她可以更早地被送去醫(yī)院、接受搶救。這一系列的也許,只需要實現(xiàn)其中一個,也許她就能活下來,擁有無限美好的未來。
時間、天氣都對上了,兩個女生對望一眼,繼續(xù)問:“他是那個害你摔倒的人嗎?”
她們問得鄭重,香香隱約領(lǐng)會到這是個相當(dāng)重要的問題,不容敷衍。便歪斜腦袋,一根手指頭點著下巴,努力地想了很久:“不知道,不記得了�!�
“你真的很喜歡音樂老師?有多喜歡?”姜意眠換一個問題。
“就像喜歡新裙子一樣的喜歡!”不假思索。
“香香有什么討厭的動物?討厭魚嗎?”
“沒有很討厭吧�!闭f得不太確定:“反正香香只喜歡小貓咪,要小小的,漂亮的貓咪。”
A學(xué)姐并不太信任反復(fù)無常的小鬼,一句“你沒記錯?”活像捅了馬蜂窩。
小孩子缺少耐心,一連回答好幾個問題,本來就覺得不耐煩,沒想到還受到質(zhì)疑?陳妙香大小姐脾氣上來了,立刻噘起嘴巴,大聲命令祁放陪她玩游戲。
六點,社長發(fā)來信息:【樓下六年(3)班教室門沒鎖,來這集合。】
兩分鐘后,三位社團骨干成功會晤,交流各自進度。
“?我沒聽錯吧?香香墜樓的時候,楊可能在現(xiàn)場??”
聽聞這個說法,社長差點屁股一滑,摔下椅子。
“那他不就有可能是……?”殺人兇手四個字,幾乎不敢說出口,瘆得慌。
“靠譜嗎?”他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左看看,右看看,迷之有種自己是殺人犯的不安感。
誰知爆料人云淡風(fēng)輕。
一個說:“不一定�!�
因為陳妙香生前的記憶殘缺不全,而且相當(dāng)零碎。好比厚厚一本書撕成一頁頁,燒成一片片,上面有關(guān)楊永名的記錄少之又少。
連陳妙香本人都不記得自己為什么喜歡音樂老師,為什么要在下雨的夜晚跑到音樂教室。一旦被問急了,就捂著耳朵不聽,抱著腦袋喊疼。她們身為局外人,能打聽到什么?
一切不過合理推測而已。
一個反問:“你沒進展?”
“怎么可能!”
社長連忙說起自己的發(fā)現(xiàn):楊對香香的特殊關(guān)照是真的,經(jīng)常私下授課,指點鋼琴。
住院是真的,起因有關(guān)香香也是真的。但楊是否有過女友、是否被石頭砸傷,都存疑,沒人知道香香發(fā)怒的原因,‘學(xué)人精’也沒聽說過音樂老師有女朋友的傳聞。
“三真七假。”學(xué)姐低語,社長默契地接上下一句:“撒謊的最高境界�!�
這么一來。
“有四種可能�!苯饷哐杆龠M入分析狀態(tài):“第一個可能——”
“等等�!睂W(xué)姐指著黑板:“情況復(fù)雜,建議用工具,免得單細胞生物聽不懂�!�
社·單細胞·長毫無自覺,瘋狂點頭,拉兄弟下水:“沒錯,祁放反應(yīng)慢,這會兒又陪香香玩游戲,等下回來保準跟不上我們的思路�!�
“……”
世界上這么沒自知之明的人也是不多哦。
姜意眠走上講臺,抬手用粉筆劃出兩行四列,行頭分別寫下:陳妙香、楊永名。
“第一種可能,他說謊,她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社長像條興奮的哈巴狗(對不起,無貶義,真的像),高高舉起胳膊。
“……你說�!�
“ok,這個情況我們下午討論過,結(jié)論是:楊心里有鬼,對吧?”
說完,社長一臉‘夸我夸我快夸我’的表情�?上г趫鰞蓚不同的女生、相同的漠然:您說什么就是什么,您高興就好。
“第二種可能,她說謊,他沒有�!�
“還有這種可能嗎?”社長難以接受:“香香才幾歲,應(yīng)該不至于說謊吧?”
A學(xué)姐有別的看法:“世界上沒有不可能,年齡只是年齡,不代表其他。”
姜意眠則語氣平靜:“假設(shè)楊永名沒有說謊,依照他的描述,陳妙香具有聰明、偏執(zhí)、自我、喜怒無常、無同情心等性格特征。在社長這種‘小孩子不會說謊’的認知前提下,她既然有能力欺騙楊永名,當(dāng)然也就有能力戲耍我們、利用我們�!�
“好吧。”社長喉嚨滾動,艱澀地接受這個設(shè)定:“你說她利用我們……?”
“她想見楊永名�!�
“無論出自什么心理,截止目前,陳妙香對我們提出唯一的、迫切的要求是帶楊永名去音樂教室。結(jié)合他們之間的過往,我個人認為,她想報復(fù)楊永名的概率遠遠大過寬慰�!�
還有第三種、第四種可能。
一番討論后,黑板上的示意圖變成:
陳妙香
×
√
√×
楊永名
√×
√×
:楊撒謊,他對不起香。
②:香撒謊,意欲報復(fù)楊。
③:都撒謊。
④:都沒有撒謊,可能存在視角盲區(qū)或主觀利己言論。
至此,事情越變越復(fù)雜,或許會牽扯上一樁塵封多年的殺人案。
“到此為止吧�!睂W(xué)姐靠著椅背,語出驚人。
盡管她沒把話說全,社長還是一秒領(lǐng)悟她的意思,猛地跳起:“那怎么行?這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接到的像樣委托,來回跑了這么多趟,就像你跑八百米,眼看要到終點了,現(xiàn)在放棄不可惜嗎?
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到底誰在說謊?如果香香真的被楊永名推下樓,她已經(jīng)死了十二年了,楊永名依然逍遙法外!我們有機會還她一個公道,你卻說要放棄嗎?”
“杜明,你是中二,還是無腦?”
A學(xué)姐一動不動地坐著,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卻難得說出一段長句:“②+④,二分之一的概率。為什么你只說楊永名殺人的可能,不提陳妙香報復(fù)的可能?就算沒有腦子,眼睛總該有,你沒瞎到分不清人和鬼的地步吧?
陳妙香是鬼,紅衣鬼,你自己說過的厲鬼,動不動就威脅樹懶要弄死他的鬼,而音樂教室是她的地盤。這樣說你明白么?還是需要我為你指甲大小的豆腐腦說得更清楚一點?”
假如陳妙香有殺人的能力。
假如他們把楊永名帶到音樂教室,她在那里殺了他。
多年前的殺人案姑且不說,毫無疑問,他們肯定會被卷入新殺人案之中,說不準還會被當(dāng)做可疑人員接受調(diào)查。到時候怎么解釋?說人是鬼殺的?他們只是被鬼騙得團團轉(zhuǎn)的無辜人?
誰信?
社長自然能想到這一層,可:“這畢竟是我們接到的第一個委托……”
“夠了。既然承擔(dān)不起后果,就不該抱著僥幸心理繼續(xù)下去�!�
不顧對方難看的臉色,學(xué)姐看著窗外,表情不明,清晰的吐字落下:“就算你愿意冒風(fēng)險,我也不會看著這種事情發(fā)生。所以,主動結(jié)束你的偵探游戲,或者被舉報閉社,你自己選。”
“……”
沒有說話。社長消沉地垂下頭,空氣沉寂得可怕。
祁放運氣不好,偏偏挑著這個時間點回來,頂著一副‘我好困,好疲憊,你們在干什么’的表情,好似誤入戰(zhàn)場的無辜羊羔�!m然世界上不可能有這么大一只的羊。
他雖然反應(yīng)不快,然而動物屬性的危機意識超強。見狀立刻安分像綿羊,腳步踩得特別輕、特別小,慢慢吞吞挪到講臺上。
先抬頭看看黑板上的表格。
再低頭扯扯同桌的袖子,聲音倦倦地:“他們要散伙哦?”
“社長不想放棄委托,學(xué)姐擔(dān)心陳妙香實施報復(fù)行為,會殃及我們�!钡玫胶唵胃爬ā�
“哦�!�
樹懶的眼睛要閉不閉,顯然快要睡著。姜意眠推他:“社長在瞪你。”
無氣可發(fā)的社長頓時把瞪得更大。誰讓整個社團,他地位倒數(shù),能用的出氣筒唯祁放一人而已。
樹懶又哦一聲,用雙手扒拉著眼睛,牛頭不對馬嘴地蹦出一句:“楊永名說謊了�!�
“你怎么知道?”姜意眠偏頭看他,總覺得這人的定位在‘BOSS’跟‘炮灰’間徘徊不定。
樹懶的眼皮子還是忍不住往下掉:“狐貍不喜歡他。”
什么狐貍?
她沒反應(yīng)過來,倒是社長猛地亮起眼睛,好似發(fā)現(xiàn)天大的救星,沖上來拽著祁放瘋狂搖晃:“狐大仙?是不是你那個護體狐大仙?它跟你說的,楊永名說謊?”
祁放被搖得眼前發(fā)暈,斷斷續(xù)續(xù)交代:狐貍的存在本質(zhì)算一種靈體,通曉萬事萬物的因果。不過從某個方面來說,狐貍也是個體,像人,有自己獨特的性格、情緒以及看待事物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