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緊接著，社長、學(xué)姐都在說叔叔好。聲音不遠，說明陳爸應(yīng)該換完鞋、往這邊走來了。
從玄關(guān)到主臥的路呈直線，一眼便能望到底�，F(xiàn)在出去肯定是來不及了。
姜意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祁放一把拽進床底下。
“不要說話哦�！�
祁放說話的調(diào)很獨特，不往上揚，而是像一只樹祁放被丟進海里，懶得撲騰似的，慢吞吞往下沉。
這就導(dǎo)致他話里帶著‘哦’這么嬌軟的語氣詞，聽起來卻一點都不像撒嬌。
反而像散漫的警告，透著一種‘反正告訴你了，聽不聽都隨便’的無所謂感。
當然，這些都不是姜意眠迷惑的重點。
她真正想不通的是，明明說了這種話，為什么還要特地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她想拿開他的手。
然而就在這時，門開了。
一道沉重的腳步聲踩在地板上。
或許是深陷敵營的危機感，又或是刺激感作祟，姜意眠感到心臟猛地一跳。
便頓時安靜下來。
不再反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我想斷在：頓時安靜下來。
可是吧，怕你們以為眠眠的心臟就這樣安靜下來不跳了，默默補上一句：不再計較了。
但是！果然看起來還是很有歧義對吧？�。o奈攤手。jpg
第113章
詭談社（16）
床底空間狹小，薄薄一層灰塵翻騰，為視野的所有事物添上噪點。
身后祁放的呼吸淺且緩慢。
衣領(lǐng)上某一顆紐扣恰好貼在后脖頸上，像一粒小小的冰。
透過指縫，姜意眠看見一雙生著厚繭的腳。
來人好似一只健壯的獅子，沉沉地踩在地板上，繞著自己的領(lǐng)土反復(fù)逡巡后，直接走到柜子前。
嘩啦。
他推開柜門。
輸入密碼，打開保險箱。
大約在那里站了兩分鐘，他轉(zhuǎn)過身。
猝不及防地，一串鑰匙掉到地上。
姜意眠屏住呼吸，眼看著男人一點、一點彎下腰，后腦勺對著這邊，用食指勾起了鑰匙圈。
這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他撿起鑰匙后往兜里一塞，徑直走進衛(wèi)生間。
看起來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
運氣真好。
虛驚一場后，借著嘩嘩流水聲，姜意眠偏過頭，對祁放說了一個字：“走？”
祁放的下巴碰著她的額，皮薄骨硬。
說話的時候，熱乎乎的氣息像一團云霧，落在眼睫上。
“走不了。”
他說。
因為陳爸沒在衛(wèi)生間呆太久，幾乎伴著他們的對話，已然雙腿濕漉漉地走出來，坐到床邊。
“爸，吃飯了，大家都在等你。”
陳嘉禾試圖為他們遮掩，契而不舍地在外面喊話，咚咚咚敲著門。
陳爸紋絲不動地坐著。
他在干什么？想什么？
姜意眠有些好奇。
但沒等她猜出個所以然來，突然，床墊受擠壓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下一刻，那兩條柱子般平行的小腿之間，猛地多出一顆倒置的頭顱，一雙扁長空洞的三白眼。
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
*
被當場抓包了，姜意眠想來想去，怎么都想不出一個正當合理、能解釋自身行為的理由。
祁放卻不慌不忙地拉著她從床底下爬出來，站起來。甚至悠哉地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然后抬起小臂，揮揮手：“叔叔好�！�
陳爸的眼神冰冷至極。
“對不起，走錯了�！�
祁放低了一下腦袋，而后語氣、表情都特別理直氣壯地說：“那我們出去了。”
然后真就拉著姜意眠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這下把門外的陳嘉禾都驚呆了，磕磕巴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們怎么就這樣……？我爸他、看到了？”
“啊�！逼罘疟犞劬φf瞎話：“叔叔人很好，他說沒關(guān)系�！�
姜意眠：……
你確定？
更離譜的是，陳嘉禾可能也想不到別的可能，居然真的被說服了。
“那就好�！�
他以為他們急中生智，找到借口脫身。雖然著急知道行動結(jié)果，但這里顯然不是追問的好場所。陳嘉禾控制住情緒，繼續(xù)喊他爸吃飯。
十分鐘后，陳爸姍姍來遲。
這頓飯做得意外的豐盛，共七菜一湯，有魚有肉，味道沒得挑，一定程度上令他們對陳媽改觀許多。
比如一向討媽媽輩歡心的社長就在想：多美味的午飯，多熱情的阿姨！要是沒有那悲催的后遺癥作祟，阻礙情感交流，保不準他們能聊得多開心呢！
不過，照商量好的，他們還得在飯桌上試探陳家爸媽來著。
社長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率先丟出話茬：“阿姨您燒的菜也太好吃了吧？不像我家，我爸媽、我、我姐廚藝沒一個行。要是您不嫌棄，干脆我以后天天來這蹭飯得了�！�
學(xué)姐毫無情感地念臺詞：“我要是你姐，就讓你吃水煮青菜�！�
姜意眠：“你們都有姐姐？”
接下來該輪到祁放了。
睡眼惺忪的祁放不曉得被誰踹了一腳，含糊接上一聲：“嗯�！�
“你們真好，都有姐姐，我……我經(jīng)常做夢，夢到自己有個姐姐，可惜現(xiàn)實跟夢都是相反的。要是我真的有姐就好了。爸，媽，你們說是……吧？”
陳嘉禾磕磕絆絆地說著，一邊轉(zhuǎn)頭去看他爸媽。
桌上其他人同樣側(cè)目留意。
自從談及‘姐姐’這個詞，陳爸、陳媽活像剎那間靈魂出竅。一個佝僂腰，嘴里還含著筷子和菜；一個捧著碗，左手放在膝上。
兩人皆維持著姿勢，不動，不吭聲。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光用那雙麻木無神的腫泡眼，直勾勾盯著他們看。
“爸？媽？”
陳嘉禾輕聲叫，還搖了搖手。
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反應(yīng)。
大家這才切身體會，他說過的‘提起姐姐，家里氣氛會很怪’是什么意思。
低頭，快速解決完一頓飯。
跟雕塑狀態(tài)的陳家爸媽道別后，他們簡直像逃命般飛奔下樓，氣喘吁吁。
“你、呼、你爸媽那個樣子，要多久緩過來？”
陳嘉禾情緒低落，表示短則十幾分鐘，長則……不清楚。
見他不是很想繼續(xù)這個話題的樣子，大家默契跳過，進入信息梳理環(huán)節(jié)。
結(jié)合陳家爸媽的態(tài)度以及找到的發(fā)卡，姐姐存在的可能性up
陳嘉禾夢里的數(shù)字是保險箱密碼，夢的靠譜性up
唯一的壞消息是，戶口簿里沒有姐姐的相關(guān)信息。
根據(jù)姜意眠回憶，戶口簿封面鮮亮，紙張質(zhì)感很新，很可能是近年補辦的。
假設(shè)姐姐確實有，那么簡單明了三種可能：
1、姐姐不是親生的姐姐（表姐、堂姐、鄰居姐姐等）
2、親生姐姐因為某種關(guān)系不在戶口內(nèi)（學(xué)籍問題、計劃生育、后期遷出等）
3、經(jīng)百度，死者戶口會被注銷，補辦后戶口簿上不再有死者信息。
不消說，第三種可能性的列出，對陳嘉禾堪稱毀滅性打擊。
但想真正找到答案，還得去一趟老家。
陳嘉禾的戶籍地址遠在五百公里之外的U市小縣城，動車還要兩個小時。何況他跟姜意眠都沒有身份證，光靠學(xué)生證，估計連長途大巴都坐不了。
“這事我想辦法解決�！�
社長豪氣萬千拍拍胸膛，包攬走任務(wù)，解決第一個小難題。
接下來是時間。
從B到U市來回一趟，車程七八個小時的車程打底。加上走訪調(diào)查，半天未必拿的下來，肯定得做好耗上一整天的準備。
其他人沒關(guān)系，唯獨陳嘉許家里管得嚴，就算周末也不允許晚歸。
所幸學(xué)姐查閱校網(wǎng)，及時發(fā)現(xiàn)下周三、四、五三天連辦秋季運動會的消息，第二個難題自然迎刃而解。
“你們應(yīng)該都沒有體育特長吧？周三要搞開幕式，班級里點名，我們挑周四走好了。陳嘉禾你就跟你爸媽說，你被老師任命文娛委員、體育委員或者后勤組組長什么的，提早開始畫海報、弄橫幅麻痹一下他們。至于具體怎么安排，我到時候再在群里通知�！�
一番細碎交代完，人已經(jīng)走到學(xué)校。
高一樓在東邊，陳嘉禾一個人走；學(xué)姐打算回寢室補眠，干脆利落地分道揚鑣。
就社長不務(wù)正業(yè)，吵著中午沒吃飽，要搜刮祁放的零食熬下午，所以屁顛屁顛跟他們走。
午休時間沒過，這會兒學(xué)校里安靜。
高二（7）班在樓梯道出來的第一個班級，他們一上來，就瞧見班級門口杵著一個男生。
——準確來說，其實是蹲著。
雙腿對折，胳膊抱膝，臉埋在手背里，整個人盡可能縮成一團的那種蹲法，看起來特別像無依無靠、流落街頭的小孤兒，動作間自帶委屈無助濾鏡。
“誰��？這不挺帥的嘛？”
社長將其自動歸類為傷心失戀人，深沉感嘆：“可惜比不上我，身高也比祁放差點�！�
祁放眼都沒睜：“不認識�！�
姜意眠掃了一眼，剛想說這人不是他們班的，沒見過。
那人卻抬起頭，遙遙地看過來。
當目光對上她的時候，對方那雙懨懨暗淡的眼睛仿佛一朵陡然炸開的煙花，光亮猝不及防地傾瀉出來。雀躍、依戀、滿足，有其他一些難以分辨的情感混雜在一起，濃郁得令人心驚。
他一下站了起來。
“不是說不認識嗎？”
社長丈二摸不著頭腦，眼睜睜看著男生深一步、淺一步——好像三歲小孩不會走路似的——踉踉蹌蹌地往這邊走來。
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是朝這邊，而是朝小姜走來！那人眼里壓根沒有其他人的存在好嗎！
而且一邊走一邊伸出手！這種小孩撒嬌求抱抱的姿勢是鬧哪樣？？
他震驚得來不及阻止。倒是祁放反應(yīng)快得出奇，隨便伸手那么一推——
可憐的、身高至少178打底的踉蹌小孩連連后退，差點摔倒在地。
“呃，你沒事吧？”
作為社長得為社員行為負責(zé)。
社長沒骨氣地跑過去扶，怪家伙卻抿了抿唇，看都沒看他一眼，又一次笨拙地往前走。
“眠眠�！�
那怪家伙低低地喊了一聲。
眉眼可憐巴巴垂著，語氣卻生硬平板，像機器人。
“貝�！�
嘴巴里又蹦出一個字，音調(diào)模糊，聽了好幾遍都分不清到底是bei還是pei。
看來發(fā)音也不合格，說話不行。
轉(zhuǎn)眼間，男生再次走近。
祁放似乎不喜歡他，還要推，被姜意眠先一步攔下：“我認識他�！�
祁放定定看了她幾秒，哦了一聲。
沒有阻攔，男生終于艱難地站定在姜意眠面前，伸手攥住她的一片衣角。
“我，貝，眠眠，忠，泉�！�
人類的身體好難操控。
裴一默著急，急到快要生氣。說得舌頭都快打卷了，就怕眠眠認不出它。
但眠眠一句輕輕的：“我知道，不要著急，慢慢說�！�
奇異地抹平所有的負面情緒。
它不禁低下頭，習(xí)慣性用額頭去碰她的額頭，像它認知里的犬類動物一樣，毫不避諱地表現(xiàn)自己對主人的喜愛。
然而這畢竟是公共區(qū)域，教室里聽見動靜的八卦小能手速速到位。
“我的天，我精神錯亂了？這是黎��？”
“哪個黎��？”
“就那個黎俊啊。”
“臥槽，那個黎��！他怎么跟……姜……姜意眠靠這么近？這倆好上了？我還以為他來找李婷婷的，難道他們分了？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李婷婷怎么沒發(fā)瘋？”
“其實你們仔細看看，會發(fā)現(xiàn)這是四個人的故事。”
“？原來祁放也在啊，這都湊成四角戀了，真幾把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