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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39章

    故意欺負他,調(diào)戲他,還送女子衣服給他穿。

    他這么壞,可雪冥對他的要求全部照做,一點沒有不耐煩。

    真是寵的過分。

    直到今天觸及了他心底最深的秘密,這人仍舊是這樣,用溫和包容的笑看著他,堅定地告訴他自已的真心。

    一顆根本不需驗證的真心。

    牧野其實不懂,如果是他有一個不愿為人所知的秘密,除非確定對方真誠以待,不離不棄,否則他絕不會暴露一分。

    被傷了怎么辦?被拒了怎么辦?

    按理來說,雪冥跟他是同一種人,他以為自已的試探和逼迫是對的。可是雪冥在眼前,掏心掏肺,真誠無比,讓他看到自已有多不堪。

    牧野越哭越兇,他何德何能配得上如此情誼。

    少年蜷縮在地面,袖子擋著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好看的下巴,身體微微顫抖,無聲流淚。

    雪冥看到那被淚打濕的袖子,臉色瞬間蒼白,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他挪到牧野身后坐著,卻不知所措的不知該怎么安慰他。

    “怎么,怎么哭了?嚇到你了?”雪冥的聲音仍舊溫和,帶著一絲顫抖。

    他勉強笑了一下,嘆道:“若不愿就不愿,哭什么?便是不愿,只要你需要,我也是會陪在你身旁的,莫要哭了�!�

    下一瞬,牧野直接哭出了聲,哇哇哇地,大有哭破一片天的架勢。

    雪冥更慌了,碰碰牧野的肩,又碰碰他的袖子,最后小心翼翼地環(huán)住他的脖子,讓他蜷縮在自已懷里,躺得更舒服一些。

    “好了,那你想如何你與我說,我做就是了。哭這么大聲,外面守衛(wèi)聽到會笑話你的。”

    雪冥眼眶泛紅,神情低落,卻仍舊笑著,“把手拿開,讓我看看。”

    他慢慢拿開牧野擋著臉的手,一張哭得鼻涕眼淚混在一起的臉,就這樣映入眼簾。

    牧野睜著通紅的眼睛,剛說了一個對字,卻看到雪冥壓制在眼底那心痛到極致的情緒,頓時心里咯噔一聲,暗罵自已,壓下自已要說的話,吐出一個字,“好!”

    雪冥正替他拭淚,聞言愣了一下,“什么好?”

    少年哭得太厲害,手指是擦不干凈了,雪冥只得用自已的袖子替他擦拭,動作溫柔又細致,眸光專注得讓牧野更想哭。

    他拽過雪冥的衣袖,洗臉一樣對著自已的臉一頓猛擦,鼻涕眼淚全部糊到了雪冥的衣袖上。

    雪冥無奈搖頭,“這樣擦,把眼睛擦疼了�!�

    牧野一個翻身坐起來,跟雪冥面對面,“你別管這個,我剛剛說了好,你給點反應(yīng)�!�

    懷里突然一空,雪冥手頓了頓,垂眸道:“你要什么反應(yīng)?”

    牧野咬牙,“你剛剛說只要我,我說好!我說好!我說好你聽到?jīng)]有?!”

    雪冥猛然抬眸,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的少年,無數(shù)情緒積壓在心口,快要裝不下,涌上鼻頭化為一陣酸楚。

    又有紛雜情緒糅至一處,一團亂麻,扯都扯不清。

    可這些,最后只化為一句,“你,那你哭什么?”

    牧野垂下頭,“對不起,我覺得我自已不是個人。仗著你好欺負,老是欺負你,對不起啊大雪球,我以后不會了。”

    雪冥哭笑不得,“欺負我什么了?”

    牧野說著又想哭了,“你都知道的啊,我故意在藏花閣那樣,就是為了讓你自已來找我,你怎么那么笨啊,明知道我故意的,你還順著我主動來,好歹硬氣一點啊。

    還有在那客棧,那紅衣,我真就是逗你玩,而且就算穿,也沒想讓你穿給別人看。你可是雪主,那樣子被人知道有損你威嚴你不知道啊。

    還有剛剛我……我……”

    牧野越說越生氣,委屈地望著雪冥,“為什么我說什么你干什么�。磕愣贾牢沂枪室獾�,剛剛也是,你還說,你不怕我騙你啊,不怕我你騙你說真心話然后傷你��?!”

    雪冥被牧野的一頓輸出驚到了,過了會才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牧野哭成那樣的原因。

    心疼他么?

    他靜靜地看著牧野,只回了四個字,“甘之如飴。”

    第675章

    快些長大

    會害怕,會緊張,會擔(dān)心,會不安。

    可這都抵不過眼前這人的心愿。

    他要,他便給,就這么簡單。

    真心也好,被傷也罷。他既有,自然就要給。

    藏著掖著是對旁人,對眼前之人,他毫無保留。

    更何況,他識人無數(shù),相信自已的直覺。

    牧野受了太多罪,年紀又太小,而且還容易鉆牛角尖。若是他想知道的事,自已不告訴他,還不知道這人會胡思亂想些什么。

    若是一亂想,只怕又要哭鼻子。如此一想,跟他一顆真心掏出被被傷這種可能的后果比起來,還是這人安安穩(wěn)穩(wěn)、開開心心最重要。

    牧野又哭了。

    也是酒喝多了,還不曾去過茅房,于是全部化為了眼淚。

    “大雪球,你好像有什么毛病一樣�!蹦烈氨镏�,委屈巴巴地,說話時哽咽不已,吐字都不清。

    雪冥輕笑,抬手給他擦眼淚,擦了一行又一行,耐心十足。

    等牧野哭得不那么厲害了,他猶豫地望著牧野,拇指不安地揉搓著食指指節(jié),“小,小野。我方才說的是一生,只你一人。那你說好的意思,是否也是……”

    “是!”牧野直接打斷了雪冥的猶豫不決,果斷道:“這輩子,你跟我,我跟你,沒別人�!�

    雪冥心頭一軟,摸了摸他的腦袋,“你還小,說什么一輩子。當(dāng)下如此,我已知足。不哭了,可好?”

    牧野幽怨地瞪他一眼,一個翻身腦袋躺到雪冥腿上,毫不客氣地拽過袖子在臉上亂擦,任性丟出一句,“我就哭!還沒哭夠。”

    嗯,反省歸反省,反正不改就是。

    雪冥挑眉,挽起外衣的袖子,露出里面里衣的袖子,遞給牧野,“那便哭吧。用這個擦,里衣料子柔軟些,仔細傷了眼睛。”

    牧野滿臉一言難盡地表情望著雪冥。

    雪冥低頭看著他,眼底閃過戲謔。

    “不哭了,哭累了�!蹦烈鞍研渥右蝗�,翻了個身,背對著雪冥,躺得十分舒服。

    雪冥左手輕輕順著那一縷縷黑發(fā),嘴角的笑容平靜美好。

    他是幸運的。

    牧野雖任性,可從來不會真的傷人心,他比誰都更替別人著想。

    這般想著,雪冥也就這樣說了,“不必自責(zé),不是你逼迫我。若非你以心兜底,我又哪敢直言,我并不委屈,也從不勉強。

    所行之事皆由心,所出之言皆從心,心甘情愿,從不委屈�!�

    不得不說,最會寬慰牧野心的,還是要屬雪冥。

    牧野一顆揪著的心,似乎一下就放松了不少。

    他舒服得閉上眼睛,“誒誒,耳朵后面,撓一下�!�

    雪冥無奈,替他揉了揉耳朵后面的位置。

    牧野閉著眼睛享受,嘴角彎彎,“好像跟先前一樣,但是又好像不一樣。但是我覺得挺好的,這樣一輩子也挺好的。大雪球你身上都不涼了,暖和的�!�

    雪冥輕笑,手離開了牧野的頭發(fā),一點點下移,碰到了他的手,輕輕握住,全身上下都寫著緊張兩個字。

    不過唯一在場人,正閉著眼睛享受,沒有注意到他的緊張。

    “待回去,可要他們知道你我……”

    牧野知道雪冥要說什么,直接截斷話頭,“當(dāng)然要,還得擺席呢。上次我景兄大婚得有上萬桌吧,咱不跟他們學(xué)那奢侈浪費的,擺個一百桌就夠了。”

    “如此,便得天下皆知了。”

    “那怎么啦?!”少年行事向來不管不顧,更遑論現(xiàn)在有人撐腰,而且是他無比篤定可以依靠的存在,更是猖狂,“必須得讓所有人知道,省得那幫子說書先生老瞎編。

    我上次可聽說你的事了,說你出去辦事的時候,遇到一個什么殺手,你救了她,然后你們兩個日久生情,相親相愛。但是殺手不愿意殺你,但是體內(nèi)又有毒藥,不殺你她就會死,最后她選擇了死,讓你活著�!�

    雪冥:“……”

    他揉了揉眉心,少年還在耳邊叭叭叭說個不停,“然后你傷心欲絕,一氣之下?lián)v了那殺手組織的老巢,替你心愛的人報仇。那一天,你白衣被血染透,看著愛人劇毒發(fā)作,無能為力,痛哭流涕,人見人流淚,神見神哭泣……唔!”

    雪冥直接用手捂住某張跟喇叭似的響個不停的嘴,“沒有這回事,的確是殺手組織,也有女子,但沒有偶遇,沒有心愛。全部死于我手,也無毒藥,更無傷心欲絕�!�

    牧野扒開他的手,爭辯道:“我知道,所以才要讓大家都知道,以后編故事,你的故事里得有我。你為我傷心欲絕,痛不欲生�!�

    雪冥:“……”

    少年剛大哭一場,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的樣子,既可愛又可恨。

    雪冥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那也絕無可能,有我在,你這一生都會平安順?biāo)欤蝸淼膫挠^?”

    牧野撇撇嘴,吐槽他,“一看你這人就沒有講故事的天賦。那要是一直都平平安安了,那故事得多沒勁啊,就得刺激點,生生死死,大起大落�!�

    雪冥也是一根筋,打算跟牧野剛到底了,直接回道:“那也無傷心欲絕。你若傷,但凡有一絲生機,我定會讓你活下去。你若死,碧落黃泉,一同走就是,也無傷心欲絕之說�!�

    牧野眨了眨眼睛,露出僵硬的微笑,“當(dāng)我沒說。”

    沉默了會,雪冥垂眸看他,咽了咽口水,艱難道:“小野,可以……可以抱一下嗎?”

    牧野坐起身,張開雙臂,面對著雪冥,哭過之后更加明亮的眼睛,如同黑夜里的一盞燈,只罩著眼前這一人的身影。

    “來爺懷里,爺重重有賞!”少年拽得活脫脫一個地痞樣子。

    雪冥眼眶更紅,跪坐在牧野面前,伸出手,輕輕地將人擁進懷里。

    寬大的衣袍將牧野整個攏在其中,半張臉貼在肩頭,只露出一雙眼睛,目之所及是一地的碎酒杯。

    那里,是剛剛雪冥坐的位置。這人剛剛干什么了?

    雪冥低低的吸氣,閉上眼睛感受懷里的溫度。時間似乎就靜止在這一刻,只剩心跳、溫暖、發(fā)香,還有滿足。

    慢慢地,牧野感覺到雪冥更加用力,像是要把他整個嵌進自已的身體一樣。

    但是他沒有掙扎,甚至往前一些,任由雪冥抱緊,再痛他也忍著。

    他才忍這一時,雪冥這是忍了多久啊。

    好半天,才聽到耳邊傳來低低的聲音,“快些長大。”

    第676章

    底氣來源

    牧野知道,雪冥仍舊不信他一輩子的諾言。

    他是年紀小,可是他也不是小孩子,他可以為自已說的話負責(zé)。

    可是就這么說,這人定是不信的,只能慢慢用行動讓他相信。

    好久好久,似乎外面的雪都化了,雪冥才松開牧野,耳朵紅得滴血。

    雖然松開了,可是一手拽著牧野的衣角不放。

    牧野見狀,壞壞的笑了笑,把自已的衣角扯回來,手塞過去,沖雪冥挑眉,“這不比衣服好嗎?”

    雪冥知道這壞心眼的又生了壞心思,握住那手,重重一拉,跟牧野之前一樣的力度,把人拉得一踉蹌,牧野撞到了他的肩膀上,齜牙咧嘴。

    “干什么?”

    牧野正倒酒呢,這樣一拽,酒杯里的酒全部灑到了雪冥的衣襟上,胸口一團濕。

    雪冥不在意地掃了一眼,盯著牧野,“是你自已要我握的,那可不許收回去了�!�

    “切,你以為小爺是小流子那出爾反爾的傻子呢。小爺我說話算話!”

    雪冥莞爾一笑,笑得牧野一陣心神蕩漾。

    兩人在酒案前并肩坐下,杯子里倒?jié)M了酒,這樣的喝酒場景,在他們之間,已不是第一次。

    可是這一次,總是有些不一樣了。

    方才上頭的酒意早就消散干凈,此刻不是拼酒,才是真正靜下心來品酒。

    “方才不覺得,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酒還有臘梅的清香。”牧野聞了聞,“真不錯�!�

    雪冥笑道:“臘梅又名雪梅,這酒便叫雪梅酒,自是會有花香。喜歡喝,趁著這幾日多存些在北雪,想喝了我讓人給你取�!�

    “好啊�!蹦烈靶θ萏鹛�,酒窩深深,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雪冥抬手擦了擦他嘴角的酒漬,“快到破曉了,累嗎?”

    他低頭喝酒,不忘揶揄,“方才哭那么久,定是累了�!�

    牧野瞪他,挪了挪身子擠著他,“小爺不累!可精神了,感覺可以打十架!”

    雪冥看著擠在自已身側(cè)的人,坐沒坐相,佝著腰,叉著腿。而他坐得筆直。這一對比,牧野的腦袋才到他胳膊。3700

    “一夜不睡,還不累。”雪冥道。

    牧野嘿嘿一笑,“沒辦法,美人在側(cè),小爺風(fēng)流,睡不著啊�!�

    雪冥被氣笑,“人是你的,有什么睡不著?”

    牧野:“那倒是,那太激動了,睡不著。而且這酒太好喝,聽說剩的不多,就些了,我喝光再睡�!�

    雪冥忍不住揉了兩下他的頭發(fā),“小酒鬼�!�

    牧野隨便雪冥碰他,下酒菜都涼了,也只有干喝酒。

    雪冥打開一邊的窗戶,外面簌簌而落的雪立刻映入眼簾,美似仙境。

    而后回到自已的位置,道:“賞雪飲酒,倒也是人生樂事�!�

    牧野望著窗外的雪,抱著酒壺,“其實,我挺喜歡北雪的,不過大概也是這北雪皇宮夠暖和。若是天寒地凍得日子都過不下去,誰還有心思賞雪,難怪你老是想入主東禹。

    大雪球,你老是說自已心狠手辣,其實你一直都是為了北雪的這些百姓呢。你在皇宮,有吃有喝有人伺候,折騰那么多,總不能是為了自已。

    以后你別那么說自已了,你一點都不心狠,你也不壞。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只有我景兄能跟你比一比,別的人都比不上。

    你只是不想被人感激,不想被別人記著念著,不想回應(yīng)別人的感情。沒關(guān)系,以后你只管做事,我?guī)湍慊貞?yīng),有人感激你,我?guī)湍闶苤�,誰讓咱倆是一家的呢。

    所以你就不用糾結(jié)了,不是你殺的人不要承認,記住了沒?”

    少年絮絮叨叨,聲音越來越低。

    最后雪冥肩頭一沉,牧野靠著他睡著了,懷里還抱著酒壺,呼吸均勻。

    沒抱酒壺的那只手,悄悄地牽住他的小拇指,緊緊地握著。

    明知道人睡著了,雪冥還是認真回了句,“記下了�!�

    他扭頭望著窗外的飄雪,心頭的喜悅就像外面那漫天飛舞的大雪,飄著,舞著,肆意自在,巴不得讓所有人感受到這一份喜悅。

    可表面上,仍舊不動聲色。

    他不敢。

    不敢太高興。

    他這一生沒有多少高興的時候,但是他記憶中的每一次,都是樂極生悲。

    高興沒多久,喜悅就會被剝奪,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無論是來自外界還是自身,他總是沒辦法讓這份喜悅延長。

    后來,開始害怕自已會高興,因為一旦高興,意味著很快會發(fā)生更加糟糕的事。

    所以當(dāng)巨大的喜悅來臨,他更多的是警惕,警惕著老天爺會不會又一次奪走他的喜悅,再發(fā)生更加糟糕的事。

    雖然身側(cè)的重量和溫度真實無比,可是雪冥仍舊覺得整個世界都是虛幻的,他總覺得自已是不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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