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失去
皇城外官道上。
隊伍已離開很遠,徐山偶爾還回頭望去,眼中暗藏擔憂與不舍。
為了青州百姓的安寧,他不得不暫時將徐舟衣留在朝都。
待有朝一日新帝登基,即可不費一兵一卒讓徐舟衣安然而歸!
可……
徐山眸色生疑,回頭目光落向馬車。
用她的安危來脅迫屆時的新帝履行承諾,當真可行?
如今她可是與賢妃等人斷了親,若是到時候新帝也如現(xiàn)在的皇帝一般忌憚青州,出爾反爾依舊將徐舟衣留在朝都又該如何是好?
徐山回過頭看向前方,心中已然覺得不妥。
此番全是因為圣旨逼迫,侯府不得已只能選擇站隊大皇子。
可如今他來朝都走一番,卻才發(fā)現(xiàn)事實恐怕不如他們所想那般簡單。
這個長公主雖是大皇子的胞妹,與他們之間的關系卻并不純粹。
若她只是一顆能夠被隨時拋棄的棋子,那這樁交易,青州的境地便十分被動。
然而現(xiàn)在開弓沒有回頭箭,即便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但也只能暫時如此。
總比抗旨了與朝廷直接開戰(zhàn)好。
馬車里,寧云舒閉目沉思。
經此一遭,想必長遠侯已經清楚明白她的立場。
若是此人稍微聰明一些便知道讓她與徐舟衣交換為質是一個非常愚蠢的決定。
而今侯府既不想抗旨,也不想開戰(zhàn)導致民不聊生。
那么,就要考慮她的提議,與她合作。
此行青州漫漫長路,寧云舒知道徐山總會想明白的。
至少他一定會好奇若是與她合作,又將會發(fā)生什么。
馬車外,陽光透過淡薄的云層,灑在蜿蜒的官道上,遠處,山巒連綿起伏不見盡頭。
官道兩旁的樹木,枝葉火紅,秋風拂過,葉片簌簌飄落在官道的黃土上,車輪轆轆,碾碎了落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寧云舒朝窗外看去,幾只寒鴉在枝頭啼叫,叫聲在空曠的官道上回蕩,更添幾分蕭瑟。
倏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寧云舒目光看去,一個侍衛(wèi)正騎馬追趕著隊伍。
與此同時,她的眼皮突突直跳,但見那侍衛(wèi)神色慌亂,她心中也頓覺不安。
“侯爺!”
侍衛(wèi)勒馬,箭步沖下來,猛然跪在地上,面色慘白,渾身都在顫抖。
徐山旋即停下,亦是不安的情緒越加強烈。
“何事?!”
侍衛(wèi)聲音微顫,艱難開口道:“世子……薨了!”
那聲音帶著無盡的悲愴,在這空曠的官道上回蕩,驚飛了枝頭幾只啼叫的寒鴉。
徐山僵住,他的世界猶如山崩地裂一般傾塌。
臉上驚惶與悲戚之色交雜,難以置信看著跪地之人:“你說什么……”
侍衛(wèi)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顫顫巍巍回稟道:“世子聽聞長公主離都,悲愴之下……自刎了!”
秋風愈發(fā)凜冽,帶著絲絲涼意,吹起路邊的塵土,又將那飄零的落葉吹得更遠,原本寂寥的官道,此刻被陰云重重籠罩。
馬車里,寧云舒面無血色,倏地扶住窗邊。
徐舟衣……死了……
“怎么會這樣……”她口中喃喃,絲毫不肯相信此人所言。
“公主……”檀巧將她扶住,滿眼心疼與震驚,亦是不敢相信世子那般開朗之人會自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徐山失控怒吼。
他的兒子乃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怎么可能會為兒女情長而自刎!
一定是朝廷的陰謀!
他不相信!他一個字也不會信的!
與此同時,馬車上一個身影急忙而出。
“公主!”檀巧追趕不及,寧云舒已經離開了馬車。
寧云舒驚惶環(huán)視四周,只見那侍衛(wèi)的馬上空無一人,旋即迅速跨上馬背,調轉馬頭向皇城而去。
她亦是不信徐舟衣會就此殞命!她必須趕回去找到他!
官道上,秋風凜冽,一襲紅衣如火,格外刺眼張揚。
“徐舟衣,你不許死……我不許你死!”
寧云舒揮動馬鞭,徐舟衣的笑顏一遍遍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之中,她越是不愿相信,心中那不安的情緒越發(fā)強烈。
長街之上,她駕馬馳騁,百姓紛紛躲避兩側,一時間繁鬧的大街人仰馬翻。
她絲毫不敢放慢速度,終于那座宅邸出現(xiàn)在眼前。
“吁!”
她下馬而來,一門已然來了許多侍衛(wèi)重重把守。
眾人面色皆分外凝重。
寧云舒緩步來到門前,她知道徐舟衣就在里面,可是腳步卻躊躇下來。
是不是只要她不踏進這扇門,徐舟衣就還好好地活著……
“長公主!”侍衛(wèi)認出了她,紛紛面露難色。
“世子,可在?”她輕聲開口。
侍衛(wèi)們紛紛垂下頭,往左右退開給她讓出了路。
院中的場景也展露在她視線之中。
蕭條的院子里,地上的血泊觸目驚心。
血泊之中,徐舟衣如同睡著了一般靜靜躺在那兒,手中還緊緊握著染血的長劍。
寧云緩步艱難地朝其走去,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
來到徐舟衣身旁時,他的臉色已蒼白如紙。
她緩緩跪在他身邊,鮮血浸染了嫁衣,紅色愈發(fā)妖冶奪目。
她顫抖著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頰,觸感如寒冰般,毫無生機,滾燙的淚水瞬間涌出她的眼眶。
“徐舟衣,你醒醒,我回來了�!彼煅书_口,心臟正一點點被撕碎。
他怎么能這么傻……
他死了朝廷便沒有制衡青州的籌碼,她也不會再被逼著嫁給徐墨辰。
所以,那日相見之時,他才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一定不會讓她嫁去青州。
早他就做好了身死的準備,而她卻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
寧云舒悲痛失聲,緊緊握住他的手,低聲道:“你睜開眼睛可好,我不嫁了便是,我們一起逃離大肅,去天涯海角……”
可血泊之中的人,給不了她半點回答。
“你說話啊,你不是想要與我一生一世嗎!”寧云舒雙目猩紅,眼淚決堤。
“你醒過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們離開這兒,你看看我好嗎?”
她頹然傾倒在他身上,僵硬的身子沒有半點溫度,連鮮血都漸漸在凝固。
他應該是草原上的鷹,是山谷里的風,是海里的魚,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是這樣一具躺在地上冰冷的尸體。
寧云舒哭得聲嘶力竭。
回宮以來,她遭遇了多少委屈與不公都未曾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如今,強烈的痛苦讓她幾乎崩潰。
她又失去一位送她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