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如意小心翼翼地簪子攥在手中,“奴婢謝過側(cè)夫人�!�
她瞧了眼站在不遠處,耐心等候的侯爺。
或許側(cè)夫人這個承諾,遠比她想象中要有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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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觀棠院已接近日中,到了用午膳的時間。
坐在圓凳上,看著桌上頗具特色的櫻桃肉,以及其他幾樣菜式,檀音臉上閃過復(fù)雜。
“這些是百味樓的菜式?”
謝循凈了手,拿起干凈的帕子隨意擦拭,聞言淡淡地嗯了聲:“你既不想外出,便讓廚子來了一趟,左右不過幾句話的事�!�
的確不過幾句話,卻也要看人是否上心。
謝循當(dāng)然可以吩咐百味樓后廚做好送過來,但由于相距過遠,這些菜很容易涼,送到后再加熱口感難免受損。
他也可以將計劃推到下次,左右不過一頓飯,百味樓不會跑,以后有機會再去便是,用不著這般麻煩。
偏偏他就選擇了最麻煩的辦做法。
也正因如此,檀音才感到心情復(fù)雜。
“侯爺其實不必如此�!背酝暌粔K鮮嫩可口的櫻桃肉,檀音忽地道。
謝循將魚塊挑了刺i,放入她盤中,聞言撩起眼簾:“不必怎樣?”
檀音有些食難下咽:“妾身也不是非要吃這些�!�
不然她會感到難為情,仿佛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執(zhí)箸的手微微一頓,謝循目光落在她微鼓的雪腮上,“若能讓你高興,這些就值了。”
檀音蹙眉,感覺他好像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轉(zhuǎn)而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
心里藏著事,索性扒了一口飯。
嚼嚼嚼,百味樓做的菜的確美味。
方才的話題輕輕揭過,謝循也未再提起,兩人安靜地用著膳。
腦中掠過上午發(fā)生的一些細枝末節(jié),檀音喝了口茶問他:“侯爺上午去了姐姐那?”
兩人是一同出現(xiàn)的,檀音由此推測道。
謝循:“找她問了幾句話�!�
見她神色有異,以為她多想了,謝循又解釋:“這些天你對我態(tài)度有變,我以為是那日她同你說了什么,才導(dǎo)致你對我的疏冷�!�
檀音心頭一驚,微微愕然的表情來不及掩飾。
謝循勾了勾唇,意味不明:“怎么?是以為我察覺不到?”
檀音垂眸,細白的手指無意識捏緊杯壁,“那侯爺有結(jié)果了嗎?”
謝循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雖暫且不知具體緣由,但必然同她有關(guān)�!�
話落他反問:“我說的對嗎?”
心思被拿捏,檀音微羞惱,撇撇嘴道:“侯爺為何如此篤定?或許只是妾身小日子來了,心緒不佳罷了。”
這話惹得謝循嗤笑一聲:“這借口騙騙旁人便罷了,莫要拿來搪塞我�!�
他們相處了這么久,謝循怎么會辨別不出她的真實情緒?小日子來了是真,對他疏遠生分也不假。
“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彼嵝训�。
“什么?”檀音選擇裝傻。
謝循都要氣笑了,一雙冷眸靜靜地睨著她。
視線過于強烈,檀音手指扣著杯壁上的浮雕花紋,試圖轉(zhuǎn)移話題:“侯爺不若同妾身說說青姨娘?妾身今日還是第一回見她。”
“她是祖母的人,在我待在北地時安排進了我院子里,后來瘋了。”謝循言簡意賅道。
已經(jīng)正襟危坐,準(zhǔn)備洗耳恭聽的檀音:?
“沒了?就這樣?”她茫然地看著他,眼底隱隱透露出不可思議。
她懷疑謝循是在敷衍自己。
謝循擰眉,似是不解她的反應(yīng),思索片刻后又問:“你想知道什么?”
檀音吶了吶,問道:“青姨娘為何會瘋?”
這是檀音很好奇的問題,在她看來一個人瘋了定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譬如身體上的折磨,亦或是心理上的痛苦。
第109章
私通
謝循眸色淡淡,語氣也淡:“撞見了旁人的自盡的模樣,心魂受損,瘋了�!�
“旁人?”檀音迅速抓住重點。
眉頭聚起,又舒展,謝循耐心解釋:“祖母當(dāng)時安排了兩人,另一個似乎叫青......”
話說到一半,他頓住了,實在沒想起來對方叫什么后索性放棄了。
“總之,另一人自盡了,青荷夜里正好撞見她的死狀,嚇瘋了�!�
即便是解釋,他的話也少得可憐,似乎懶得提起這樁事。
檀音疑惑更深了,“她為何會自盡?”
聞言謝循眉宇間劃過冷光,“私通外人,被人撞見�!�
幾個字振聾發(fā)聵,檀音神色震驚。
她下意識地覷了眼他的頭頂。
察覺到她的目光變化,謝循臉色一黑:“你這是什么眼神?”
檀音忙不丁搖頭,訕笑:“侯爺辛苦了�!�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倒是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
也難怪,謝循不愿提起此事和人,此前她更是沒聽過這人。
同時她也感到疑惑,為何青姨娘會剛好撞見對方自盡后的模樣,還嚇瘋了。
這一連串合在一起,倒像是青姨娘心里有鬼,承受不住而瘋。
窺見她臉上的復(fù)雜,謝循扯唇:“莫要胡思亂想,我同她們之間什么干系也沒有,我不喜旁人插手我的事�!�
即便是至親之人亦然,尤其是這等先斬后奏的行徑。
不過謝循也沒想過虧待兩人,畢竟是祖母的人,因而自謝循回來后便打發(fā)人去了別的院子。
他提過給兩人一筆豐厚的銀錢,還她們自由身,但都被拒絕了,謝循便由她們?nèi)チ恕?br />
久而久之,便忘了二人的存在,直到私通一事曝出,一人自盡一人瘋癲。
為免青荷不可控,出門傷人,他便同意了當(dāng)時宋姝華的意見,下令將人看守起來。
他后面的話檀音聽得不仔細,她腦海中浮現(xiàn)青姨娘凄厲鬼魅的嘶吼,言語間皆是對宋姝華的恨意。
所以,青姨娘和宋姝華有仇?才將她人認成了對方?
與此同時,偏僻雜亂的小院里。
撿回一條命,還得了側(cè)夫人的庇護,如意心情美妙地回到小院,踏進屋子里看到坐在梳妝臺前的青姨娘,她神情驟亮。
“姨娘您醒了?”
此醒非彼醒,而是指她意識清醒。
青姨娘散著頭發(fā)坐在鏡子前,聽到動靜她嗯了聲,“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個人,小葉呢?”
臉上的笑意散去,如意眼中含淚:“姨娘,小葉死了。”
“錢婆子冤枉她偷了您的首飾,被帶走后當(dāng)晚人便沒了!”
說著她聲淚俱下,悲痛不已。
這件事她之前就跟青姨娘講過,不過那時候她意識尚且不清晰,醒來后就忘了。
靜默間,青姨娘閉了閉眸,淚珠從眼角滑落。
她喟嘆一聲:“是我連累她了�!�
她其實早有預(yù)感,今天醒來后整個院子都出奇的安靜,她知道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想確認罷了。
在主子面前痛哭終究不妥,如意很快調(diào)整好了情緒,來到她身后,擦了把眼淚道:“主子,奴婢給您梳頭吧?”
“嗯�!�
如意拿起梳子,青姨娘有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fā),曾經(jīng)被其他人丫鬟艷羨不已,然而如今一頭烏發(fā)變得枯黃,失去了原有的光澤,一如她眼中的光。
透過鏡子,青姨娘抬手摸了摸自己瘦削蒼白的臉,肌膚粗糙,容顏消逝,如同一株得不到養(yǎng)分的花,逐漸枯萎。
眼前一晃,她注意到如意頭上精致耀眼的簪子,問道:“你頭上的簪子哪兒來的?以前沒見你戴過�!�
下意識摸了摸,如意笑著說:“這是側(cè)夫人賞給奴婢的。”
青姨娘眼中閃過茫然:“側(cè)夫人?”
“我剛才好想看見宋姝華那個賤人了。”她喃喃道。
如意早已習(xí)慣她直呼夫人名字以及辱罵的行為,并沒有糾正,而是解釋說:
“您認錯了,上午您看見的是側(cè)夫人,夫人的妹妹,咱們府里的側(cè)夫人�!�
青姨娘:“上午?”
低頭看著衣裳上的臟亂,她臉色頓時難看,“我上午是不是發(fā)病了?是不是傷人了?”
如意抿了抿嘴,微微點頭,“不過您別擔(dān)心,奴婢攔下了您,您沒有傷到側(cè)夫人。”
說著她將上午發(fā)生的一切告訴了青姨娘。
聽完后,青姨娘愣了好一會了,隨后忽然捧腹大笑,笑得身體蜷縮,胃部感到痙攣,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地眼淚從眼角滑落。
如意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笑夠了,青姨娘支起身子,抹去眼角的淚水后痛快道:“她也有今天�!�
因為情緒激動,此刻她臉上透著不自然的粉,看上去詭異又古怪。
“你該答應(yīng)她的,在別的地方總好過伺候我這個不人不鬼的東西,委屈你了。”
青姨娘大部分時間意識都是渾渾噩噩的,只有少部分時候是清醒的,而在她不清醒時甚至?xí)羧恕?br />
她不想自己哪天就害了如意,所以很遺憾如意沒有答應(yīng)檀音。
她自責(zé)嘆氣:“是我沒用,拖累了你�!�
如意搖頭,溫柔地幫她梳頭:“姨娘莫要說這種話,奴婢曾說過這輩子會好好伺候您�!�
聽著她熨帖的話,青姨娘垂在身側(cè)的手握緊,心中的恨意驟然升起。
如果她死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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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發(fā)生的事多,陣仗又大,不到兩天便在府里傳開了。
錢婆子當(dāng)天被送去了大理寺,處以死刑,不少被她欺負過的小丫鬟暗地里叫好,暗罵錢婆子應(yīng)該叫‘老虔婆’。
因著是青姨娘院子里的人,所以銀環(huán)這兩天也渾水摸魚,打探到不少消息。
譬如那位自盡的姨娘叫青蓮,和青荷是很要好的姐妹,兩人容色不殊,感情一直很好。
還有當(dāng)年青蓮私通一事是被青荷的貼身婢女撞見后爆出來的,那婢女在事后生了重病,被遣回了家,如今不知如何。
不少人猜測兩位姨娘早就不和,是青姨娘故意安排貼身婢女爆出青蓮私通一事的。
青姨娘瘋癲后一直說是夫人害了她,可惜無人會相信瘋子的話,只會覺得她是在到處攀扯。
..........
從這些只言片語中,檀音倒也了解了不少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感嘆不已。
第110章
藥渣
“主子,棲華苑那邊侯夫人又處置了一批下人�!�
銀連端著茶水進來,給檀音添茶的同時,順便將今日的消息告訴她。
聞言檀音眼簾都未抬一下,仿佛對此事毫不意外。
她看著手中的庫房記錄冊,淡淡問:“這次又是以什么理由。”
檀音的確不意外,畢竟這幾天隔三岔五便能聽見宋姝華責(zé)罰下人的消息,皆是找了各種理由。
銀連給她倒了一杯茶,“說是今早晨夫人覺得吃的燕窩不對味,懷疑是廚房偷奸耍滑,貪了油水,故意用了次品,因此發(fā)了好大一通火�!�
“不僅廚房的人被罰了,就連管家那邊安排采買的人也受了牽連�!�
“底下的人苦不堪言,都抱怨說夫人小題大做,明明今天的燕窩和昨天的是同一批,偏偏夫人篤定了不新鮮�!�
檀音抬眸,放下手中的冊子,從她手中接過茶杯,抿了一小口。
“真是難為她了,‘病重’還能這般折騰。”
她語氣中含著淡淡的譏諷,在‘病重’二字上加重了語調(diào)。
春桃作為棲華苑的大丫鬟,卻對府內(nèi)的糾紛隱瞞不報,私自收受好處,要說影響最大的莫過于宋姝華了。
這種事情發(fā)生,不僅會讓人懷疑她的管家能力,還會讓人懷疑她亦是知情人,縱容刁奴作惡。
如今她這么做無非是想向眾人證明前幾日的事同她毫無干系,并且借此肅清、整頓一番,重振在侯府的威信。
從前放任這底下的人肆意妄為,如今卻突然揪了一堆人出來,這是做給誰看,不言而喻。
喝完一杯茶水,檀音將茶杯輕扣在桌上,吩咐道:“叫銀環(huán)再去閑聊時,找機會適當(dāng)慰問一番�!�
“還有,春桃如今在干些什么?”
銀連:“自降為三等丫鬟后,夫人對她分外惱怒,責(zé)令她去了洗衣房。”
這意味著春桃從原來的風(fēng)光一等貼身大丫鬟成了最辛苦的洗衣奴,別說進入主屋了,連進內(nèi)門的資格都沒有,可見主子對她的厭惡。
檀音可生不出半分可憐,她清楚地記得,宋明月說她當(dāng)年看到給她的粥里下蟹粉的人就是春桃。
可見她這些年聽從宋姝華的吩咐,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類似的勾當(dāng)。
“找機會多留意下她的動向�!�
檀音直覺此人大有所用。
銀連點頭,見她沒其他吩咐后便出去了。
稍后銀環(huán)進來,神色認真。
“主子,您猜奴婢帶來了什么?”她從袖中掏出一包東西,攤開給檀音看。
聞到濃濃的藥味,檀音眸光一閃:“這是藥渣?”
銀環(huán)點頭,眼中隱隱有激動:“夫人的藥一直是李嬤嬤負責(zé)煎熬,旁人無從下手,更不可能拿到藥方,這些藥渣是奴婢托棲華苑的一個小丫鬟搞來的。”
“她昨晚看到李嬤嬤處理藥渣時被夫人叫去了,就偷偷藏了一些。”
原本檀音交代她想辦法拿到夫人的藥方,這么長時間過去了沒辦成,知道夫人的藥一直是由李嬤嬤煎熬后還以為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