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海談
(晝時迷蒙海,夜時清輝月)
出航數(shù)日,公仍不作美。白日里總是陰雨,可一到了夜幕這雨偏就停了。
來也是奇怪,岸邊時眾人遠(yuǎn)望北海海霧并不覺得有何奇特,直到駛?cè)牒@锊怕l(fā)現(xiàn),這海霧并不是完全籠罩住北海的。
海面往上去了百米都是清晰可見,這船周視野倒也開闊。直到百米往上時,則被漸起的濃霧擋住了,看不得藍(lán)、看不得云霞。
這霧不似寒氣不似水云,嵐風(fēng)也曾摘羽化雀飛進霧里一探究竟,可往上走了數(shù)里仍不見盡頭。北海的海霧一直是個謎團,就連馮夷也道,自己封神以來北海便是如此,沒有人知道這海霧究竟是什么東西。
由于駛?cè)肓她堊骞茌牭暮S颍瑣癸L(fēng)等人也不敢將船開得太快,倒是經(jīng)常見到鯨鯊游弋、飛魚起水。
時日難得清閑,莫云便叫了嵐風(fēng)陪他飲酒閑談,二人本是妖旗旗主,所談之事也無外乎下妖眾,這一來二去便聊到了覆海大圣,九千。
嵐風(fēng)問:“這覆海大圣,究竟是何來頭?我曾聽馮老過,五百年前他與齊大圣聯(lián)手也只是與其戰(zhàn)平,后來被哮犬偷襲咬下一顆頭顱,之后便了無音訊了。那時這九頭蟲起了怪云將自己真身裹住,馮老只見得他的九頭上長有犄角,云霧里隱隱透出翅膀的影子�!�
莫云望著窗外的海霧道:“我也不曾見過他的真身,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當(dāng)年的七位妖圣里,若論神通法力,無人能與之匹擔(dān)就連鳳裔金翅大鵬王,也不是這九頭蟲的對手�!�
“哦?”嵐風(fēng)心中生奇,“鵬王雖不曾擁有鳳火,但畢竟身上流有凰血。能與凰血匹敵的,無外乎另外三種上古血脈,這九千的血液里,難道還有什么秘密么?”
莫云道:“若是生有羽翼,怕不是與你鳳裔脫不了干系�!�
嵐風(fēng)敲著手里的酒杯思忖良久,他搖了搖頭道:“鵬王的記憶我都看過,并沒有他這一號鳳裔。除了生有羽翼外,他的九顆頭顱、還有頂著的犄角,如此惡面相實難與鳳裔聯(lián)系在一起。
再者,若是他身上真流著鳳血,我立妖王時便能夠感應(yīng)到他�!�
莫云飲下一杯酒:“如此,便只有到了那鬼地方才能知道真相了。”
二人在船艙里閑話云云,不覺光西沉又將夜色籠上。幾番酒勁下來,嵐風(fēng)的頭也變得暈沉。
這時,艙外卻響起了悠悠的笛聲。
空轉(zhuǎn)明靈,聲聲扣心。婉轉(zhuǎn)之余卻還是帶著點哀意。
莫云把弄著手里的琉璃杯道:“支支的笛聲還是那么好聽。”
嵐風(fēng)道:“笛聲入心似水,卻透著凄寒�!�
莫云道:“嵐風(fēng)老弟,你若是好奇,大可去聽聽他的故事。多少年沒聽到他的笛聲了,冥海境不見日,估計他也將許多情緒壓在了心底�!�
支支的故事?嵐風(fēng)起身走出了船艙。
甲板上海風(fēng)颯颯,空中迷蒙的霧氣遮了月光,也將嵐風(fēng)的酒意微微吹醒。他見木支支正靠在桅桿一旁,嘴邊的玉笛透著青光。
嵐風(fēng)走了過去,笛聲將歇,木支支低頭望著自己的玉笛道:“青山常埋千丘冢,這笛子,名叫青丘�!�
“狐族圣地,青丘�!睄癸L(fēng)道,“可為何如今只見得你與令妹兩只白狐了?”
木支支道:“嵐風(fēng)兄弟,可聽過封神之戰(zhàn)里的九尾妖狐么?”
嵐風(fēng)點零頭:“千古妖后,九尾妲己,自然是聽過�!�
木支支望著海夜浪濤道:“狐起青丘,本是山間駐客,一生十余載,多是白狐與赤狐二類。然而所生的皮毛柔順光鮮,得人族官貴所喜。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為撩到我狐族的皮毛,人族便開始大肆狩獵,狐族也因此變得日見稀少起來。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一只白狐躲到了人族的墳地之中,待追捕的人走后它便趁著夜色從墳地里跑了出來,可它沒有注意,有一頂人類的頭骨落到了它的頭上。
當(dāng)它從墳里出來的那一瞬間,月光透過人骨照向這只白狐,瞬間讓它看到了這個人骨生前所經(jīng)歷的一切,并且令這白狐通過人骨擁有了吸收月華的力量。
十年過去了,這只白狐并沒有死去。每個月圓之夜它都會戴上這頂人骨去月亮下發(fā)呆。如此這般,人骨幫它度過了一百年,一千年。而它身后的尾巴,也從一根變到了三根,六根,到最后九根。
它將這件事告訴了狐族,于是狐貍們紛紛開始尋找人族的墳地。
可是,這等逆的事最終還是被掌管地的神知道了。他們不允許這世間有生靈能夠長生,除非得到他們的同意。而狐族頂骨拜月事件已經(jīng)違反了他們的游戲規(guī)則。劫降下,狐族一片涂炭。
這白狐因為修煉千年自己已是不懼劫,但是它沒辦法幫到其他狐族,眼睜睜看著他們倒在了神罰之下。這時。一個白胡子老神找到了它,他告訴九尾白狐,若想狐族能繼續(xù)求得長生,便要替神族做一件事情,擾亂人間并掀起戰(zhàn)爭。
九尾白狐不愿見狐族遭此橫禍,也只好應(yīng)下。那老神便傳了它化形術(shù),讓它替代一個美人去擾亂人間君王。
但戰(zhàn)爭結(jié)束后,這個美人卻成為了眾矢之的,神族賜下了捆仙繩將它困住要拖去斬首,直到那時這九尾白狐才明白,它不過是眾神手里的一顆棋子罷了,狐族也并不會因為它幫了神而幸免于難。
它無奈之下散去了大半道行,才將靈魂脫出了肉體逃到了海外,而它肉身被斬殺后也露出了白狐的原形。至此,白狐便成了人族眼中的邪物,這種憎恨遠(yuǎn)高于赤狐。所以,我白狐一脈才幾近滅亡。”
“原來狐族也不過是神權(quán)下的犧牲品�!睄癸L(fēng)道,“凡饒眼睛,終是只能看到他們眼里的真相�!�
木支支笑了:“也怨不得他們,人族不過是眾神手里的木偶戲。該怎么演,劇本早已定下。你若現(xiàn)在去告訴人族,這些苦難都是他們信奉的神明賜予的話,定會被當(dāng)成瘋子趕出來,哈哈,可笑!”
嵐風(fēng)嘆道:“只可惜,那九尾白狐到頭來還落了個為禍蒼生的千古罵名。”
木支支長吁一口氣:“它不過是遵從了神的旨意,下不亂,何來封神?又何來拜神的人呢?”
他將玉笛收進袖中,望著上被海霧擋著的月光。他本是瀟灑之人,只是世道煩亂,少了讓妖族們自由生存的樂土。
嵐風(fēng)道:“支支,你與瀟瀟已修千年,可已修成九尾?”
木支支嘴角一笑,他側(cè)過身形現(xiàn)出了狐尾。白如雪、潤如綢,數(shù)來卻只有六尾。
“六尾?”嵐風(fēng)道。
木支支拿出了他的半個狐臉面具道:“這便是九尾白狐的遺物,當(dāng)年它肉身死后,白狐一脈便想去尋它魂魄。可是幾經(jīng)周折只找到了這個面具。后來我與瀟瀟聚狐族加入移山妖旗,狐族長老便將這面具一分為二賜予了我和瀟瀟。
而當(dāng)我們帶上面具后,從中得到了九尾白狐的一個訊息,狐族,只能有一個九尾�!�
“一個九尾?”嵐風(fēng)疑惑道,“什么意思?”
木支支道:“戴人骨拜月,是我狐族長生之法。三尾易得,六尾難修,九尾,古今只有那一只白狐�?赡苁蔷盼驳牧α窟^于強大,會引來神族的忌憚。所以為了保護狐族,它才沒有將最后三尾的獲得之法告訴我們。也是想狐族引以為戒,莫要自找不必要的麻煩吧。”
正道這,遠(yuǎn)處的海域突然出現(xiàn)了一艘船的影子。
“嵐風(fēng)兄弟你看�!蹦局ее噶酥高h(yuǎn)處。
嵐風(fēng)看去,只見那船影微微,突然間竟冒起火光!海面平闊,船上的驚呼聲傳到了嵐風(fēng)耳里。
馮夷等人在船艙里也聽到了呼救聲,便也走到了甲板上。
“是捕魚的船么?”嵐風(fēng)喃喃道。
火光在這海夜中分外顯眼,正當(dāng)眾人發(fā)愣時,船身不知被何物撞了一下。嵐風(fēng)眼尖,見海水里快速穿梭過去幾個黑影。
馮夷道:“莫慌,是龍族的鯊兵,看樣子不是沖我們來的�!�
“那船上的人怎么辦?”嵐風(fēng)問。
馮夷道:“若非船上的人陽壽已盡,龍族應(yīng)該是不會輕易讓海上有橫死的人。這鯊兵,應(yīng)該是去救饒,我等在這不要妄動�!�
果然,那幾個黑影走了不久,遠(yuǎn)處的火光便漸漸熄滅。只是估計船身受損,已經(jīng)開始返航。
“龍族做事這么快么?”嵐風(fēng)笑道。
馮夷道:“終日受人跪拜,再不做點事情,怕是等人心涼透,就沒東西上供庭了�!�
“任人族屠殺百鱗,龍王也是舍得�!比粞┰谝慌岳淅涞目粗撬覞O船道。
木支支道:“姑娘此言差矣,百鱗之屬若沒有開啟靈智便是毫無作為。哪怕是我妖族,也是得妖旗加持后方能擺脫輪回,若是七妖旗之外,就算開啟了靈智活個幾百載也頂多算個山精野怪而已。他們也會老也會死,死后依然會墮入輪回。
這些精怪世間雖多,但又有幾個想放棄輪回來加入我們對抗庭呢?有今生無來世的命途,可不是姑娘你想的那么簡單啊�!�
嵐風(fēng)道:“有的靈魂甘愿在輪回下茍活,有的靈魂則不想被既定的命運束縛。這便和如來所的‘佛渡有緣人,不是所有人’是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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