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挨瞪的百姓立即閉緊嘴巴,只有還沒領(lǐng)教過親衛(wèi)眼刀的其他百姓還在仰著脖子,一邊看戲似的打量惠王,一邊蠕動嘴唇繼續(xù)嘀咕。
離得近的親衛(wèi)擔憂地偷瞄王爺,就見王爺還是跟剛剛出門的時候一樣,面容沉靜,沒有強裝出來的喜樂,也沒有引而不發(fā)的憤懣。
這樣的王爺讓親衛(wèi)想到了樹,還是一棵已經(jīng)干枯再也不會發(fā)出嫩芽的老樹,任由風吹雨打,任由頑童攀爬,老樹只是巋然不動,靜等腐朽坍塌。
親衛(wèi)收回視線,眼圈泛紅。
今日的王爺還是做了偽裝,看起來只是沉靜,真正在王府里深居寡出的王爺,其實是一臉的死氣。
當迎親隊伍穿過大半個京城來到東南方的長壽巷,鼓樂聲越發(fā)洪亮激昂。
姚家門前,身穿紅衣的兩個小廝額暴青筋的舉起兩串纏成腰粗的紅鞭,另有人用香火點燃。
一股股白煙伴隨著噼里啪啦的爆響騰空而起,迎親隊伍暫停在遠處,在喧鬧中等待著。
妹妹高嫁,姚麟該高興的,可遠遠望著紋絲不動坐在馬背上的王爺妹婿,他忍不住地提起心來,想象不出王爺如何上得馬,等會兒又該如何下馬,倘若姿勢太難看,會不會有人笑出聲,王爺又會不會因那笑聲惱羞成怒,牽連妹妹。
一扭頭,姚麟看到了他的好兄弟李廷望,這人跟丟了魂似的杵在幾個健碩的兒郎當中。
姚麟在心里嘆氣,讓他選,他更希望妹妹能嫁給李廷望,李廷望生龍活虎,真欺負妹妹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打他一頓替妹妹出頭,而惠王那樣的,他只是動下打人的念頭都覺得良心難安。
終于,鞭炮放完了,嗆鼻子熏眼睛的白煙也散了,迎親隊伍來到了姚家的正門前。
賓客也好,看熱鬧的百姓也好,在這一刻,人們不約而同地停止了交談,齊齊地盯著惠王,好奇他會如何下馬。
惠王微微俯身,左手握住馬鞍,右手摸了摸駿馬的側(cè)臉。
毛發(fā)黝黑水亮的駿馬溫順地跪了下去。
這時,一名親衛(wèi)推來紫檀打造的華貴輪椅,兩名親衛(wèi)穩(wěn)穩(wěn)地托住惠王的肩膀與手臂,將人移到了輪椅上。
眾人還在唏噓,禮官開始主持迎親。
新郎、新娘要拜別女方父母,姚黃終于被人扶了出來。
王妃的鳳冠嵌滿珠寶過于沉重,王妃的嫁衣也過于雍容繁瑣,姚黃必須放慢放小腳步,肩頸緊繃不敢偏移分毫。
紅蓋頭擋住了視線,被人扶到惠王身邊后,姚黃只能看到半座輪椅。
王爺不必跪王妃的父母,以坐姿拜了四拜,姚震虎、羅金花受了兩拜,再回了兩拜。
等姚黃也拜過,王爺王妃就要離開姚家了,還要去宮里拜見永昌帝與后妃。
姚黃跟在惠王的輪椅身邊,她先上了花轎,沒瞧見惠王是如何上馬的,可外面靜悄悄的,她能想象出所有眼睛都緊緊盯著惠王一人的畫面,就是不知道惠王是什么神情。
怕不會高興吧?
腿已經(jīng)廢了,本來可以幽居王府躲清靜,結(jié)果因為成親非要被推出來在外人面前露出狼狽的一面。
從高高在上意氣風發(fā)的王爺,到被人同情或嘲笑的廢人
姚黃先替自己捏了一把汗,擔心惠王會把這一路承受的憋屈發(fā)泄到她這個新娘身上,畢竟她將是今晚唯一要長時間面對惠王的人。
與這份沉甸甸的忐忑比,進宮后那些繁瑣的禮節(jié)便只是走過場的體力活罷了。
在皇宮進出一圈,迎親隊伍返回惠王府,燦爛的夕陽正映出滿天紅霞。
姚黃被人扶去了后院,來吃喜酒的康王、慶王以及四皇子圍住了輪椅上的惠王�?粗w璲被霞光映得微紅的俊臉,康王笑著恭喜道:“彩霞當空,這是好兆頭啊,二弟與王妃定是天作之合,婚后夫妻恩愛,諸事美滿。”
慶王、四皇子也送上了祝詞。
趙璲笑了笑,接受了兄弟們的美言。
另一頭,姚黃穿過游廊來到后院,注意到經(jīng)過的幾道門都沒有門檻,想來是為了方便惠王坐輪椅通行。
待新房這邊準備好了,一位公公推著趙璲來了新房。
新房觀禮的女眷有永昌帝的妹妹福成長公主,來自已故太后娘家也就是永昌帝的表弟妹承恩公夫人,兩人分別帶著各自的兒媳婦,康王的兩位側(cè)妃也在,另有周皇后所出的大公主、杜貴妃所出的二公主。
這些都是將來姚黃要常打交道的女眷。
趙璲的腿疾讓眾人的笑容淡了一些,好在女官會說吉祥話,新房里還是喜慶的。
趙璲坐在輪椅上挑的蓋頭。
姚黃選秀那天見過惠王,匆匆對了一眼就沒細打量了,趙璲看她的那一眼也比水還淡。陌生的男女在女客們或真心或客套的恭維聲中共飲了合巹酒,忙完這一套禮節(jié),趙璲回前院待客,姚黃換過一身輕便的禮服,由福成長公主等人陪著享用晚宴。
大喜的日子,沒有人故意潑冷水,但姚黃還是隱隱感覺到,福成長公主與二公主的眼神里似乎藏了什么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多半與惠王有關(guān)。
她們不說,姚黃也不去猜,早上、晌午都沒能好好吃飯,這會兒姚黃很餓,她用在宮里學的儀態(tài),秀秀氣氣地吃光了一碗飯,擺在她面前的兩盤菜也全都見了湯底。
福成長公主:“”
礙于今晚是一對兒新人的大日子,姚黃還有的準備,女客們簡單吃幾口就識趣地告辭了。男客那邊,再好酒的人也不敢給輪椅上的惠王灌酒,淺酌幾口表達過賀喜之意,大家專心吃席暢談,且早早就放了新郎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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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沐浴更衣的姚黃坐在鋪著大紅喜被的床邊,一雙手不安地絞來絞去。
女醫(yī)教的她都學會了,問題是,惠王究竟行不行��?
姚黃對那事沒多好奇或期待,即便惠王不行,這門婚事給她帶來的一輩子榮華富貴也夠她滿足的,她就怕惠王要是不行,這比雙腿殘疾還叫男人傷面子的大秘密被她知道了,惠王會不會把她當成眼中釘?
為了夫妻間的和睦,姚黃真心盼望惠王能行,不行的話,最好提前給她暗示,姚黃絕不會不要命地去試探!
“王妃,王爺過來了!”
阿吉躡手躡腳地從外面跑進來,悄聲提醒道。
姚黃心頭一顫,深深地呼口氣,主動去外面迎人。
兩側(cè)游廊與屋檐下都掛著紅通通的花燈,姚黃來到堂屋門口,就見惠王正由人推著在微微搖曳的燈影中穿行。大紅的禮服映襯下,他的一張俊臉略顯蒼白,不知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被這一日的奔波折騰累了,哪樣都行,千萬別是心里有啥不痛快。
輪椅來到門前,畫眉四個屈膝行禮。
姚黃也帶著阿吉恭敬行禮。
趙璲頷首,先給姚黃介紹身后推輪椅的公公:“他叫青靄,與飛泉輪流服侍我的起居�!�
官家小姐可能不習慣太監(jiān)們近身,但趙璲現(xiàn)在這樣,只能帶著兩個公公進出王妃的寢室。
姚黃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趙璲再對那幾個丫鬟道:“本王喜靜,平時若無吩咐,你們在外候命便可�!�
阿吉、畫眉五個:“是�!�
趙璲看向里面,青靄心領(lǐng)神會地推著他進去了。
姚黃單獨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
進了內(nèi)室,她沒瞧見趙璲有何小動作,也沒聽見他開口,青靄卻像他肚子里的蛔蟲一樣,直接將輪椅推到拔步床內(nèi)。
輪椅的椅背緊貼著床邊,隨著青靄按動某處機關(guān),椅背落下,趙璲雙手撐住床沿自己坐了上去。
姚黃看得聚精會神,冷不丁趙璲抬眸望來,姚黃心里一慌,匆匆避開了。
“退下吧�!�
“是�!�
青靄領(lǐng)命,將輪椅側(cè)著擺在床頭的位置,轉(zhuǎn)身朝姚黃行個禮,走了。
拔步床分里面的床與地平,姚黃站在外面的圍廊旁,緊張地等候王爺差遣。
趙璲以前不喜交談,出事后更沒有耐心多說一個不必要的字,但站在那邊的姑娘是他新娶回來的王妃,還比他小了足足六歲,自己就夠害怕的了,趙璲不想再嚇到她。
他背靠床板而坐,雙腿平伸,腿與床邊還留出兩掌來寬的距離。
看眼姚黃,趙璲拍了拍床邊,喚道:“過來,坐吧�!�
姚黃怯怯地走了過來,側(cè)對著他坐下,半臀坐實半臀懸空,盡量沒挨到對方的腿。
燭光透過拔步床鏤空的雕花廊窗投進來,側(cè)坐的王妃半張臉在明,呈現(xiàn)出胭脂色的紅暈,半張臉在暗,肌膚細膩瑩潤,泛出美玉的光澤。
她的睫毛很長,密密地低垂著,時而微顫。
她的嘴唇嫣紅濕潤,看起來很柔軟。
她微微低頭的姿勢擋不住修長白皙的脖頸,上等的綢緞禮服柔順地貼服著身子,隆起處似有帶著傳說中少女幽香的體熱正對著他的方向撲面而來。
趙璲結(jié)束了這番打量,重新看向她的眼睫:“選秀那日,你是忘了規(guī)矩亂看,還是當時便有意嫁我?”
姚黃瞥他一眼,如實回答:“當時就想嫁給王爺�!�
趙璲:“為何?”
姚黃待嫁的時候沒料到新婚夜惠王會這么問,此時近在咫尺地被惠王盯著,她來不及編太聰明的借口,又不能說不中聽的實話,臉上一熱,頭更低了,不顧羞地道:“因為王爺長得很俊,我一眼就喜歡上了�!�
趙璲:“”
他不是很信,可她這嬌羞無比的模樣又不像裝出來的。
其實事實如何也不重要,兩人已經(jīng)完婚,從此便是夫妻。
“時候不早,你去滅燈,歇了吧。”
姚黃一聽,自去做事。
熄滅一溜的燭燈,只剩一對兒靜靜燃燒的喜燭,姚黃重新走向拔步床時,發(fā)現(xiàn)惠王已經(jīng)拉著被子躺下了,旁邊的輪椅上搭著一條紅綾中褲。
姚黃心里一激靈,自己脫褲子了,看來能行?
縱使行有行的緊張,姚黃還是忍不住地高興,行好啊,免了她又要動手又要動口!
女醫(yī)的叮囑猶在耳畔,王爺腿腳不便,叫她不能害羞,一定要主動,免去王爺?shù)穆闊?br />
王爺都急得脫褲子了,做足準備的姚黃從床腳爬到里面,背對王爺坐好,先脫了同色的紅綾睡褲,再脫去紅綾中衣,只留了一件殘疾王爺方便動手解開的小兜。
拔步床內(nèi)光線晦暗,但該看不該看的都能看清。
早在姚黃上來就一聲不吭地脫褲子時,趙璲便改成看外面了,猜到因為他的特殊情況,她應(yīng)該得了一些教導。
身旁傳來響動,趙璲拿余光去看,眼瞧著她要撐過來,趙璲偏頭,及時制止:“躺好,不要亂動�!�
他是廢了,但也沒有廢到一切都讓自己的王妃主動。
已經(jīng)拿出視死如歸般勇氣的姚黃瞬間被這一聲低斥撲滅了火焰,瞅瞅惠王不太高興的臉,她不明所以地躺好,還悄悄扯過他旁邊多余的被子,一直將自己蓋到脖子。
趙璲:“轉(zhuǎn)過去,側(cè)躺。”
王爺最大,姚黃乖乖側(cè)身。
一條手臂插.進她的脖子與枕頭中間,一面寬闊結(jié)實的胸膛貼上了她的后背,隨著他一聲加重的呼吸,一條沉重的腿被甩上了她的腿。
兩人都沒穿褲子,姚黃被惠王清涼如水的腿溫驚到了。
就在這時,一只溫熱的大手從正面擁了過來,捧住她發(fā)燙的臉。
【作者有話說】
來啦,100個小紅包,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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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王爺冷不冷?我?guī)湍w被子?”◎
趙璲身高八尺有余,雖然出事后清減了些,坐在輪椅上的他看起來仍比一些文弱書生要硬朗結(jié)實。
搭在姚黃那邊的腿不受他控制,趙璲的上半身也被帶著往姚黃身上壓,他必須以支在姚黃頸側(cè)的左肘施力,才能維持身體的平衡,并騰出右手去做別的事。
常年習武的趙璲肩膀?qū)掗煟o緊貼著姚黃,他的右肩肩頭比姚黃高處一截,這讓半撐起來的他能輕而易舉地看清姚黃的側(cè)臉,看見她因為忐忑或羞澀而緊閉的眼睛。
視線下移,便是她細膩圓潤的肩膀,折起來擋在胸口的手臂。
這匆匆一瞥,除了一件紅綢小衣,處處皆是羊脂新雪。
再去看這姑娘的臉,那是放在一眾秀女里依然引人矚目的美貌。
趙璲目光微沉,因身體接觸而燃起的本能也冷了下來。
倘若他的腿沒有出事,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占有這樣的美色,如今這般,何異于拿污泥去折辱一朵牡丹?
趙璲不想再繼續(xù)。
但這話該由她說,趙璲不能做一個無故冷落新婚妻子的丈夫。
他摸向她的臉。
姚黃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女醫(yī)教得再好都是紙上談兵,真正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抱在懷里,或許還在被他肆無忌憚地審視全身,姚黃仿佛置身火海,連呼出的氣息都是熱的。
她發(fā)燙的臉微微脫離了男人的掌心,可她的后背卻與那面胸膛挨得更近,隔著趙璲身上的紅綾中衣,姚黃能感覺到他有力的心跳。
這下子,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趙璲開口了,語氣比之前的短短幾句都要溫和:“若你還沒做好準備,圓房的事可以推遲,我不急�!�
他希望她順心而為,不必因為懼怕他的王爺身份而委曲求全。
渾身僵硬的姚黃心念飛轉(zhuǎn)。
“我不急”是什么意思,字面意義上的不急,還是掩蓋自己不行的借口?
若是后者,王爺火速脫掉褲子的舉動便是欲蓋彌彰之計,那她必須配合王爺,不能揭人家的疤。
可就在王爺壓過來的時候,有那么幾瞬,她分明感受到了形似女醫(yī)所持教具的
這樣的話,王爺?shù)脑儐柧椭皇窃囂搅�,看她是不是嫌棄他�?br />
姚黃小聲回道:“能嫁給王爺是我三生有幸,我早就準備好了,何時圓房全由王爺做主。”
你行你就來,你不行我就陪你裝糊涂!
雖然用了一點話術(shù),但姚黃是真心愿意的,所以她細細的聲音很穩(wěn),在這般肌膚相貼的新婚夜,便成了羞澀的邀請。
趙璲沉默片刻,再去摸她的臉,這一次,姚黃沒有再縮。
死灰復(fù)燃,趙璲低頭,薄唇沿著她的肩頭移動。
姚黃輕輕地戰(zhàn)栗起來。
趙璲的呼吸隨之變重,左肘后移,右手將她掰轉(zhuǎn)過來,讓她的整個上半身完完全全地袒露在他面前。
直到惠王埋首而下,姚黃才敢睜開眼睛。
這就是成親嗎?
忍了一會兒,她試著抱住了惠王的頭,一手掌心貼著他的耳朵,一手探進他的黑發(fā),而惠王毫無察覺地忙碌著,最終將她特意留給他的小衣扯了出去。
姚黃羞得不行,而惠王已經(jīng)分出一只手開始了新的探索。
姚黃慌了起來,想拉開他又不敢,快要哭出來的時候,惠王忽地又把她轉(zhuǎn)成側(cè)躺的姿勢。
姚黃知道,惠王要動真格的了。
女醫(yī)再三叮囑,這時候她絕不能羞,要全力配合,不然王爺極有可能因為屢試不成而急出火。
萬事開頭難,在兩人都急出一身汗的時候,成了。
也因為難,惠王干脆沒斷,一波未平直接興起了新的一波。
姚黃打小跟著哥哥一起學功夫,不怕累不怕苦唯獨怕疼,頭回時姚黃一直在低低地哭,根本忍不住,便也顧不得惠王會不會生氣,再說了,他這么欺負人,還不許她哭嗎?
這回不一樣了,惠王沒那么急,她的嗚咽也變了調(diào)。
姚黃很難為情,可身后的惠王似乎很受用,她想捂住口時,他攥住了她的手腕。
惠王還很強勢,她的求饒破了音,他都不肯罷休。
最后姚黃什么念頭都冒不起來了,半趴在枕頭上,只剩下被他帶出來的一聲又一聲王爺啊。
待帷帳不再搖曳,惠王實打?qū)嵉貕涸诹怂珙^,渾重的呼吸風一樣從她耳邊吹過,與她的混在一起。
姚黃明白,這人也累得不輕,她可是比尋常姑娘要沉一些的,惠王能把她撞得直往里面挪,還持續(xù)了那么久,足見他用了多大的勁兒。
就在姚黃覺得自己快要被惠王壓扁之際,那人恢復(fù)了正常呼吸,他往后挪,害得姚黃又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