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團火自左手掌中爆裂開,將整片秋夜平原燒成光燼。
閆澤拼盡了二十五年的力氣,沒讓自己在這一刻流下眼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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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香港,深水灣。
閆澤將手頭上拿著的一沓文件交給門口管家,環(huán)視了一圈別墅外圍的洋景花園,半山坡植被枯黃,延綿至遠處廣闊水域,但庭院里沒見到人。閆澤用粵語問,“阿公呢?”
管家接過文件袋,彬彬有禮的用粵語答道,“老爺在書房�!�
閆澤沿行廊往屋里走,沒坐電梯,輕車熟路沿著樓梯爬到三層,敲書房的門。
門是實木的,即使上了年代,拋光面仍暗雅細膩,敲起來有種厚重悶陳的回響。片刻后,門里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進來�!�
閆澤推門進去,順著最靠近的門的那個沙發(fā)椅做下去。
邵老一身唐裝,蒼蒼白發(fā)妥帖地梳到發(fā)際線后,雙目矍鑠,手里叼著一根雪茄,任憑煙絲燃燒,他的手不見抬動。
邵老臉上表情收得很緊,只沉著一雙眼看向閆澤,似平波無奇的海面下潛藏著暗流。
邵老嗓音沉寂,聽上去與一樣老人沒什么不同,只是語氣較緩,“阿澤,你知我一向?qū)δ銤M意,也未曾點管問過你嘅私事。”邵老夾著雪茄那只如雪樹皮一樣蒼老的手在桌子上點了點,說,“可凡系要有度,乜事該做,乜系唔該做,唔使阿公嚟提醒你�!�
閆澤的手沿著真皮沙發(fā)的把手處捋了一把,站起身來,說,“阿公,我這次返嚟,唔單系你叫我返嚟我才返嚟。有些事,我定要當面跟你講過才算數(shù)。”
邵老眉頭微皺,看著閆澤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走到桌前,然后雙手壓在桌面上。
閆澤說,“你根本唔知他對我而言意味著乜,我唔會放手�!�
邵老的手抖了一下,他一向泰然自若的氣度有些破碎,流露出難以置信的怒氣,“嗰你可知他接近你又系點解?”
閆澤壓著桌面上,對峙氣勢一分不減,道,“我知你想講乜,你唔懂他,我解釋再多也無用。咁跟你講吧,你所擔心嘅嗰一切,我不在乎。邊驚佢呃我,利用我,謀我嘅錢,謀我嘅權(quán),邊驚佢根本對我冇意思,我不在乎�!�
邵老幾近驚怒地瞪著閆澤,記憶中那塊抹不掉的裂痕再次涌現(xiàn),同樣的二十四歲,連模樣都相似。
邵老一把抓起手邊的水晶煙灰缸,拼盡全力顫著手向閆澤砸過去,罵道,“你放肆!”
閆澤一下沒躲,任由那塊水晶砸在臉上,直接給眉骨處開了個血口子。
閆澤用手隨意地擦掉留下來的血線,道,“這次返嚟主要系想跟你講明一件事,你別動他,我點樣,跟佢啲關(guān)系冇。你要系想做乜事,可以沖著我嚟。我唔系邵崇明,就算你想動他,得先過我這一關(guān)�!�
聽到那個在邵氏幾乎是違禁的名字,邵老手指跟著猛跳了一下,他緩了一口氣,目光深沉。雪茄不知在何時掉落在地上,邵老張開那只雪樹皮一樣枯瘦的手,敲在桌子上,兩下,“我認為你很有必要跟Josoph談一下了�!�
閆澤勾起唇角,眼色十分冷淡,“我唔使心理醫(yī)生,我也唔使被救治。比起我而言,我認為阿公可能更需要跟Josoph談一下�!�
邵老眼中凝聚著全是怒氣,“你!”
閆澤站直身體,目光倨傲,看著窗外遠處的海灣,說,“仲系嗰句話,你根本唔知他對我而言意味著乜。”
閆澤張開左手,那夜攥緊的不過是一絲灰燼,掌心里面什么都沒有。
他轉(zhuǎn)身離開書房。
黑夜是一盞不亮的燈。
自那場海難過去,十五年了。
所有人都說邵氏主夫人的死是一場意外,源于那場風平浪靜且毫無征兆的海難�?砷Z澤心里清楚,那日外婆帶他出海,未曾聯(lián)系過別人,船上沒有第三個人。
外婆自小最疼他,只是犯起病來,總認不得眼前人到底是誰。
出海那日,她看上去遠比年齡更蒼老,昔日風韻盡數(shù)消磨殆盡。黃昏時,她自加拿大某太平洋外海海岸駛離陸地,一邊掌舵,一邊在海岸上搜尋著什么,一會把閆澤叫作崇明,一會又叫阿澤。外婆說,他們一定要去意大利,他們一定要找到那個懸崖上的那個小漁村。在外婆混亂的幻想中,那里是像天堂一樣的地方。
太平洋的海水一望無際,夜色像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一直將人眼前的光景抓得什么也不剩。
天黑下來,外婆迷路了。
外婆看著陷入一片漆黑的大海,喃喃自語片刻,轉(zhuǎn)頭又看向有些被嚇到的閆澤。
十歲的閆澤站在船的角落里,倉皇失措,一聲不吭。
外婆就著清冷的月光凝視著閆澤的臉,嘴唇動了一下,突然眼淚流下來。
她滿面蒼老且扭曲,如同一只發(fā)了瘋的年邁野獸。
她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痛哭著大喊大叫道,“崇明啊,崇明�。 �
她抓著頭發(fā)跪在地上,拿頭狠狠地去磕地板,一下一下,直到磕出血來。
她痛苦地蜷縮起瘦小的身體,從胸腔里衰弱地發(fā)出幾聲悲慟地喊,“媽媽對不起你啊!崇明啊,你才二十四歲,是阿媽對不起你��!”
閆澤幾乎無力地倚靠在船體墻壁上,看著外婆跌跌撞撞沖出駕駛艙,頭也不回地跳入海里。
那天夜里,一輪圓月慘白,沒有星星。
搜救持續(xù)到第二天隱約天明,閆澤被人從小船拉上直升機的時候,他的人生徹底墮入了那八個小時的黑暗之中。
自那日起,眼睜睜看著太陽沉落,再也升不起來。
十五年。
天不曾亮過。
十歲的閆澤曾被那種無助感逼得發(fā)瘋,又如何會想到。
將有一天,他腳下這片深不可測的大海,會被一個人點燃。
第47章
徐皓在他爹公司總部給自己找了個辦公室,一周能因財務問題組織高層開五六七八次會。不懂就問,有點子就說,大半個月下來,高層們遭不住了,且看那花錢如流水的賬單,莫名其妙的購股拋股,高層們再一次堅信這企業(yè)遲早要完蛋。
徐皓從公司大樓下來,晚上十一點,接到安德烈的電話。
徐皓感覺他最近工作嚴重超負荷,再加上休息時間比較少,他去車庫提車的時候,略有點頭暈。
先是跟安德烈聊了兩句他們近期投資進展,然后安德烈開始第不知道多少次跟徐皓抱怨上次去瑞士沒能順道去看看他,徐皓苦笑著用英語跟安德烈說,“兄弟,我最近恨不得把自己一個人劈成十個人用,再加你一個,咱都能去踢足球了,你就別跟我計較這些了�!�
安德烈那邊倒是笑得挺爽快,“哈哈,你還是這么幽默。我這邊事情快處理完了,你看,馬修再有幾個月也要畢業(yè)了,你不來找我們,那我們?nèi)フ夷銌h�!�
徐皓拉開車門,跟安德烈說,“到時再看吧,等我抽個空,我們歐洲聚一趟也行�!�
倆人又隨口嘮了幾句,徐皓感覺到手機震動一下,是何富生給他發(fā)了條消息,提醒徐皓明天別忘了拍賣會。
徐皓一拍腦門,心想時間過得這么快嗎,他幾乎完全忘了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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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徐皓一身西裝革履出現(xiàn)在拍賣會現(xiàn)場,何富生也一身正裝,倆人卡著時間在門口接頭,何富生打量了一下徐皓,說�!霸趺戳�,沒休息好嗎?”
徐皓揉了一把眉心,昨天喝咖啡挺到三點才睡,現(xiàn)在略有些疲憊,嗓子也有點發(fā)癢。不過最近總這樣,徐皓也算是有些適應了,說,“不礙事,咱們進去吧。”
何富生踩著紅地毯向里走,給徐皓介紹拍賣會格局,然后帶著徐皓走進側(cè)后方一個不起眼的小包廂,跟徐皓說,“今天這拍賣會挺有趣,價格不會很高,多數(shù)是些從民間搜集來的小玩意,藝術(shù)品居多。在座什么人都有,未必都識貨,你一會看中什么,盡管買就是,說不定淘到什么好東西�!�
徐皓給自己倒了杯清茶,斜倚在軟沙發(fā)上放松身體,說,“真不是跟你謙虛,就我這藝術(shù)品位,算了吧�!�
何富生笑笑不說話。
拍賣會開始了,大屏幕一件件精修照片閃過去,四位數(shù)的翡翠有,六位數(shù)的畫也有,不過價格戰(zhàn)最多打到四十萬左右,就落錘了。徐皓坐在沙發(fā)上昏昏欲睡,偶爾一兩個東西出來,下面爭得還挺激烈。
何富生十五萬買了一幅畫,六萬塊買了兩枚古董硬幣,津津有味地放下競價牌,轉(zhuǎn)頭一看徐皓眼睛都快閉上了,何富生出言提醒徐皓,“你要是累,就先回去休息吧�!�
徐皓強打起精神坐直身體,人來都來了,哪有半路走的道理。徐皓說,“沒事,我看著呢,挺有意思的,我也想買點東西�!�
拍賣會進程過去一大半,徐皓隨便舉了幾下牌子,莫名其妙中錘,花二十三萬買回來一個煙灰缸,旁邊何富生的表情挺微妙的。管理員找徐皓簽字,徐皓龍飛鳳舞劃拉兩下,何富生說,“你這品味確實獨特……”
徐皓看著單子上造型平平無奇的煙灰缸照片,嘴角一抽,心想這他媽的到底值錢在哪,那個賣貨這會別是要樂瘋了吧!
徐皓簽好單子交給管理員,樓下拍賣會已接近尾聲,主持人為壓軸的那件商品賣足了關(guān)子,天南海北地亂扯一通后,舞臺上的帷幕簾被拉開。
徐皓和何富生的目光隨著滿場亂嗨的音樂望向舞臺中央。
在看清舞臺上那個被緩緩推上臺的大件商品時,何富生吹了個口哨,說,“我都不知道還有這種東西,你怎么想?”
何富生轉(zhuǎn)頭去看徐皓,發(fā)現(xiàn)徐皓整個人有些發(fā)愣,何富生輕輕推了徐皓一把,“喂,不至于看呆了吧。你喜歡車?”
徐皓一下子回神,看著底下那輛車,一時間思路有點跟不上,表情相當震驚。
臺子上被推上來的是一輛法拉利,色澤熱烈,HY-KERS系統(tǒng)車型,靜置在舞臺中央,如同一只收攏羽翼的火烈鳥。
底下主持人開始叫價,八十萬,起!
聽到這價的徐皓差點沒把手機扔了。
也不知道是主辦方真不懂價,還是顧忌到在座各位大多財力有限怕砸手里。這款法拉利是全球限量款,總共生產(chǎn)不到一百輛,全中國能不能找出第二款都難說,八十萬,要走正常流程,連這輛車的車殼子都買不了吧。
最關(guān)鍵的是,這款車型外膜和部分設(shè)計均有私人定制的痕跡,徐皓敢打包票,全世界也找不出一摸一樣的第二輛。
這輛車上輩子徐皓開過。
這是閆澤的車。
竟然會出現(xiàn)在這么一個拍賣會上,起價八十萬?
太匪夷所思了。徐皓完全想不到閆澤會有什么賣的理由,閆澤這種人,就算爛在手里,也絕逼不可能把親兒子賣了。
底下陸續(xù)有人叫價,85萬,90萬,95萬,97萬,99萬,徐皓感覺自己都快聽不下去了。
徐皓抬起競價牌,道,“200萬。”
臺下有十秒鐘的寂靜。
主持人敲錘,“200萬第一次!”
臺下跟價,“205萬!”
徐皓再次抬牌,“300萬�!焙胃簧@訝的視線遞過來。
這次寂靜更長一些,主持人拖長了聲線喊,“300萬第一次——300萬第二次——”
臺下再次跟價,這次聲音聽上去弱了一分,還有些氣急敗壞的情緒在里面,“310萬!”
徐皓抬牌,全程語氣平靜,“400萬�!�
行,這次下面聲音徹底消失了。
支持人順理成章三錘落定,何富生失笑,“還以為你對這個拍賣會沒興趣,沒想到消費起來這么沖動。”
徐皓也笑,心里想的是,這事兒絕對有貓膩,就是買個答案,這錢他也花了。更何況400萬買這輛車,完全血賺好吧。
管理員再次來找徐皓簽字,徐皓接過單子,對管理員說,“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有一個額外的要求�!�
管理員態(tài)度相當之好,笑瞇瞇地問徐皓,“您需要點什么?”
徐皓簽好單子,遞給管理員,“我想見一下賣家,如果必要的話,我可以加錢。買車又不是什么敏感商品,跟前任車主見個面聊兩句應該還可以吧?”
管理員猶豫了一下,對徐皓說,“您稍等,我去問一下。”
何富生感覺挺納悶,“車都買了,見不見前任車主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徐皓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杯中茶早已涼透,徐皓說,“這說來話長了�!�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何富生見徐皓不是很想開口的樣子,也沒繼續(xù)追問。不多時,管理員回來,對徐皓說,“先生您好,賣家說可以見一面,他正在后臺辦理后續(xù)交接手續(xù),您隨我來吧�!�
徐皓跟何富生打了個招呼,就跟著管理員走了。
穿過舞臺后臺一個側(cè)門,走出去,是一片類似廣場的空地,徐皓遠遠看見那輛火紅色的法拉利定在空地上,車身前面站著一名男性。
看上去跟徐皓年紀相仿,個子不高,身材偏瘦。
徐皓隨管理員走進,那名男性循聲轉(zhuǎn)過身來。
徐皓一下子站住了腳。
反觀那男性,幾乎是瞬間認出了徐皓,他后退一步,雙眼寫滿了茫然和震驚。
徐皓繼續(xù)走,皺著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對眼前這個完全呆住的男性打招呼,“江書云,你?”
江書云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了一下,他喃喃道,“徐皓�!比缓蠼瓡齐p眼茫然的去看身后這輛車,突然間,他倉促地低下了頭。
江書云捂著臉蹲下身,泫然欲泣的語氣,“徐皓,為什么偏偏是你。”
徐皓本來就滿肚子疑問,這一下也驚了,“不是,我還什么都沒問呢,你哭什么��?”
江書云捂著臉搖頭,“不,不該是這樣,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徐皓本來就精神不濟,這一下更頭疼了,心想這又不是在演瓊瑤劇。他十分無奈地說,“我來就是想來問問你,這車不是你的吧,當然了你賣不賣跟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我就是想知道閆澤的車為什么會到你手里�!�
江書云聞聲抬頭,一雙眼睛哭得跟兔子一樣,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你、你跟閆澤,還有聯(lián)系嗎?”
徐皓心想,何止有聯(lián)系,他他媽的都扛著槍跟我告白了。
徐皓沒說話。
江書云又把頭低下去,埋進手里,抽抽噎噎地道,“對不起,徐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原本根本不想動這輛車,但我最近真的急用錢。我……”
徐皓揉了把太陽穴,聽他半天說不在點上,好歹是二十多歲的成年男人了,有什么好哭哭哭的,不由得語氣就帶了點煩躁,“錢我肯定照付,你就回答我個問題,閆澤的車為什么會在你手里,這問題這么難嗎?”
江書云被徐皓說的打了個哭嗝,抹著臉上的淚水道,“他……他跟我換的�!�
這句話聲音極小,不知為何還有點心虛的成分在里面,徐皓勉強聽見。
“是你出國沒多久,閆澤找到我……他、他說……”
江書云蹲在地上,滿臉是淚地看著徐皓。
高中后再也沒見過。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抬頭日光亮得刺眼,徐皓還是沒怎么變樣,此刻正用直率又奇怪的表情看著自己。
江書云再次低下頭,道,“閆澤搶走了我最寶貝的東西,又把車鑰匙仍在我桌子上,他說……等價交換,他不占我便宜,車停樓下,然后人就走了�!�
徐皓更詫異了,江書云手里還有什么東西值得閆澤用這輛車換的?“等價交換?你什么寶貝這么值錢啊�!�
江書云咬著牙,吐出三個字,“筆記本。”
徐皓滿臉沒聽清的表情:“什么玩意兒?”
江書云突然抬頭,大喊道,“筆記本啊,筆記本,是你的筆記本�。 �
徐皓反應了一下,然后,表情靜默。
說筆記本都抬舉那個本子了,江書云當年隨手抽的,完全就是徐皓的一本隨堂驗算本。
這他媽的……等價交換個屁啊。
第48章
徐皓把車停放進自己公寓車庫。
火紅色法拉利一開進去,在車庫絕大多數(shù)灰白黑色系中,顯得如此亮眼,如此高調(diào),令徐皓心情有一絲絲復雜和微妙。
上電梯,開門,進屋,身心俱疲,徐皓一頭栽進臥室軟硬適中的大床上。身上西裝板得很,但徐皓感覺自己累斃了,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動,整個人趴在床上維持一個動作睡死過去。
不知多久,一個電話打進來。
徐皓睡眼惺忪地去找手機,手機屏幕在沒開燈的屋子里亮得十分顯眼。
來電顯示:閆澤。
接起電話,徐皓聲音沙啞地開口,“喂�!�
閆澤那邊像是在跑步,又像是在運動,氣喘吁吁地問徐皓,“你嗓子怎么了?”
徐皓頭疼地揉了一把額角,頭埋進被子里,打開免提,“沒怎么,啥事兒�。俊�
閆澤低聲笑了一下,喘息間還有間斷的腳步聲,“沒事不能找你啊,這都大半個月過去了,呼……你考慮出來什么沒啊?”
徐皓費力地在床上滾了一圈,終于把西裝外套給脫了,然后有氣無力地去解領(lǐng)帶,“沒有,最近簡直忙得要死。”
閆澤又喘了口氣,像是跳在了什么臺階上,說,“我怎么覺得你這聲音不對勁啊,你生病了嗎?”
扯著領(lǐng)帶松了幾下,解不動了,徐皓懨懨道,“沒吧,可能是困的,最近熬夜用力過猛了�!�
閆澤喘息的聲音緩下來,像是在走路,說,“那好吧。你早點休息?”
徐皓仰面躺在床上,揉著頭發(fā)“嗯”了一聲,正巧這時,門鈴響了。
徐皓拿著手機,費勁扒拉地從床上爬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往門口走,對閆澤說,“先不跟你說了,我家來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