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盈蘭的真面目
可我躺在那里,安安靜靜。
他大約終于覺出了一點不對勁。
“竹惜,你現在老老實實認個錯,本王這次便不罰你�!�
他說這話時,底氣似乎不那么足。
夜里無風,也聽不到我的呼吸聲。
下人點燃屋內燭火,他終于看清側臥于榻的我。
“竹惜�!�
無人回應。
指尖探不到一點鼻息。
我看到他的手指逐漸顫抖。
或許還有一絲惶恐。
指腹移到我的脈搏上,仍然是死寂之相。
“不可能。”
“七日毒,第七日才會毒發(fā),今天明明才第四日……”
他驀地轉頭對侍衛(wèi)吼道:“去請陸神醫(yī)!”
“快!”
在陸神醫(yī)來之前,謝乘風就保持著站在我床邊的姿勢,站了許久。
視線一直死死盯著我,仿佛要看穿我“裝死”的把戲。
可惜陸神醫(yī)趕到后,蓋棺定論。
對著謝乘風搖了搖頭。
他眼神兇狠地似乎要把我的尸體盯出血洞。
“怎么可能,今日才第四日,她不可能死!”
“致死的不是七日毒,是凌霄毒�!�
謝乘風不知道我身上有凌霄毒。
陸神醫(yī)對著他深深作揖。
“兩年前,王爺身中凌霄毒,此毒無可根治,但可轉移宿主�!�
“竹惜姑娘求我將此毒轉移至她身上�!�
“也求我,不要將此事告訴您�!�
“凌霄毒本可壓制,保多年無虞。此番應是竹惜姑娘體內的七日毒未及時得解,毒性太強誘發(fā)了體內的凌霄毒�!�
謝乘風怔了許久,半晌后,像是突然失了力氣,踉蹌半步。
侍衛(wèi)扶住他。
他死死捏著解藥的藥瓶,藥瓶碎裂,鮮血染了滿手。
他眼眸猩紅,反復念著:“不可能的�!�
陸神醫(yī)只道:“節(jié)哀�!�
8.
他在房中坐了一夜。
臉色煞白的像鬼。
不知我的死對他來講哪里算得上是什么棘手的事情,竟能叫他苦想一夜。
如他所說,我不過是個奴才。
一個奴才死了,托人葬了便罷。
我只希望他念在多年來我生死相護的份上,可以將我葬在一個風景好些的地方。
天空泛起魚肚白時,我看到他恍惚著抬頭,不知看向哪里。
府中下人問他是否要收了我的尸身。
他才像突然歸魂,起身回到我住的院子。
白日光盛,我狼狽的尸體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他忽然伸手撥開我落在臉頰的發(fā)絲。
“怎么就死了呢,我還沒有準你死呢�!�
“你不是一向最聽話的嗎�!�
下人再度開口詢問。
“雖然已入秋,但不好放任竹惜姑娘的尸身一直放在這,您看……”
“準備個冰棺吧�!�
我和下人一同愣住。
他難道不打算讓我下葬?
生時求不得,死了還不叫我安生嗎?
我實為惱怒。
但比我更著急的似乎另有其人。
盈蘭腳步急匆匆趕來。
臨到門口卻緩下來,似乎是在調整喘息。
她進門,先看到我的身體和坐在床邊失神的謝乘風。
“王爺節(jié)哀�!�
“既如此,就將竹惜姑娘好生葬了吧。”
話雖如此,我實在看到她眼底的慶幸和欣喜。
“本王還沒準她死,她不能死。”
謝乘風悶聲說著。
“王爺……”
“滾!”
盈蘭怔住。
謝乘風從未對她如此冷淡。
她惶然離去。
9.
沒想到,謝乘風竟真的將我的尸身放入了冰棺中。
甚至保存到了他的密室,時不時便去看一眼。
偶爾在旁邊站很久,一直盯著我,面上沒什么表情,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見青拖著傷求他將我收殮下葬,同樣被他冷臉斥退。
他變得更少言寡語,陰晴不定。
四日后,地牢里關進來幾個血肉模糊的人。
我仔細辨認,是當時綁了盈蘭威脅我的那伙人。
“竟然還是落到你的手中,我們愿賭服輸�!�
謝乘風手中把玩著刀具,刺入其中一人的肩胛骨,緩慢下移。
皮開肉綻。
那人痛得慘叫,縱然我只是一縷魂魄,看著也頗為驚心。
“都是你們害死了她,你們要給她償命�!�
我此時才意識到,謝乘風似乎是在給我報仇。
那人卻道:“我們并未害死你那小情人。我跑走時親眼看到她撿到了七日毒的解藥�!�
“但解藥只有一顆�!�
“不可能!”
“我記得清清楚楚,解藥應有五顆,對應五枚毒藥!”
謝乘風愣住。
這些人被扒皮抽骨,地牢里彌漫了三天三夜的血腥味。
他從地牢中回來,迎面遇到盈蘭。
濃郁的血味嚇得她怔在原地。
“那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終于問了出來。
盈蘭嚇得手中托盤落了地。
自打老王爺死后,他像變了一個人。
他一心要掌控朝堂,為老王爺復仇。
短短幾年內,他能做到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多的是陰狠手段。
擺渡人的女兒,即便有些心眼,也扛不住謝乘風這座殺神的威壓。
只兩三句的威脅,她便將事情和盤托出。
“我當時只是想嚇一下她,畢竟這不是無解的毒藥�!�
“我也沒想到她真的會死�!�
謝乘風神色陰郁,眼睛血紅。
他緊緊扣著盈蘭的下頜。
“沒想到你竟是這么個心思歹毒的人�!�
“我只是嫉妒她能每日守王爺身邊才這樣做的,并沒有想害死她!”
謝乘風扯開盈蘭緊抓著她衣袖的手,命人將她關至暗室。
不得出房門半步。
一日之間,這位既定的王府女主人,成了階下囚。
他明明那么喜歡盈蘭,幾乎將她放在了心尖上。
我生前,他諸般冷漠。
死后竟為了我做到這般。
我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10.
盈蘭被鎖了幾天終于崩潰,大喊著讓謝乘風殺了她。
謝乘風破門而入。
里面的人被鎖鏈困著,每日只有些難以下咽的食物果腹。
仿佛一個牲畜,甚至不如一個牲畜。
盈蘭見到他,跪著向他爬過去。
“求求你放了我吧�!�
盈蘭半是怯懦半是威脅道:“我的眼睛是不是和竹惜很像,我如果死了,你就再也看不到這雙眼睛了�!�
謝乘風握緊拳頭,眼中殺意一閃而逝。
“你每每對我露出柔情時,都是在看著我的眼睛,卻更像透過我的眼睛看其他人。”
“竹惜自己都不知道吧,其實我只是她的一個替身�!�
我聞言震驚。
謝乘風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盈蘭臉色被憋紅,眼睛里泛起淚光。
他一瞬間失神,松了手。
盈蘭見狀笑起來。
任誰這許多時日見不到天光和自由都會有些瘋。
“王爺,你果然舍不得殺了我�!�
而今細一看,她的眼睛確實與我有八分相像。
只是如今我的眼里更多的是冷漠殺意。
而她笑起來,眼中是盈盈的明媚。
更像是,十年前的我。
“我以為只要我逼得她對你死心,甚至離開你,我就可以完全占據你心里的位置。”
“沒想到,終究是我貪心了�!�
我思索不明他們話中意思。
曾經多少次,謝乘風為了她而斥責懲罰我,如今卻說,其實謝乘風從來沒有愛過盈蘭。
一切都是假的。
那到底,什么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