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天林衡開車將她帶離公墓,雖然車開得不平穩(wěn),但還在速度不慢,她以為能順利離開的,誰知半路上出現(xiàn)一輛軍綠色的吉普,直接撞了過來。
突然受到撞擊的她陷入短暫昏迷,等有些意識的時候,聽到的又是槍聲。
她緩緩動了動身體,想看看坐在駕駛位上的林衡情況怎么樣。
可等她費力看過去的時候,前面居然沒人。
林衡呢?
陳枝害怕地想要爬起來,腳卻被壓住了,她費了好大力氣都沒能拔出來,就在急得渾身冒汗時,車門從外面打開,一群自稱是項文林手下的人將她救下。
吉普里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聽說是專門沖著殺他們來的,幸虧項文林手下的人及時趕到,不然她恐怕也難逃一死。
奇怪的是,林衡不知所蹤。
陳枝就被這么稀里糊涂地帶回了項家。
她頭上撞破了,腳也很疼,這三天都在房間里休息,哪兒也沒去。
項家對她照顧得很周到,餐餐精心準備,不管她提什么要求,基本都能滿足,只是接連幾次打電話的要求都被拒絕,這讓她覺得很不安。
項南珍這幾天都會來看她,兩人沒那么多共同語言,待在同一個空間的時候,免不了有些尷尬。
陳枝今日主動開了口:“我想出去走走。”
她的腳傷好多了,便不愿意一直悶在房間里。
項南珍倒沒露出什么為難的神色,反而很貼心地問需不需要推輪椅來,陳枝拒絕了她的好意,表示腳慢些走路不會有事。
乘坐電梯來到一樓,直對的就是項家的后花園。
這花園是純中式的,春日將至,氣溫回暖,花也在逐步開放。
陳枝一邊走著一邊四下打量項家的構(gòu)造。
“南珍姐,二叔他沒事吧?”
這是陳枝第一次詢問項文林的情況,快她半步的項南珍過了幾秒鐘才回答:“沒事,你不用擔心�!�
她嘴上這么說,語氣卻有很明顯的僵硬。
項文林中的這一槍,和她多多少少也有點關(guān)系,在項南珍心里始終是個疙瘩。
陳枝道:“小叔叔他或許不是故意的,當中可能有什么誤會�!�
項南珍一聽,怒氣上來,便也沒有先前的溫柔:“不是故意的還能是什么,你還叫他小叔叔,我們項家可沒有他這號人�!�
她說完,察覺到自己情緒外露得太明顯,補充了一句:“枝枝,若不是我爸,你可能也早被林衡害死了,你想想,怎么會這么巧冒出一群人來殺你,他還剛好失蹤,我看那些人和他就是一伙的,你可千萬要擦亮眼睛,別被他一時的花言巧語欺騙�!�
陳枝停在人工池塘邊,吹著上午八九點鐘和煦的風,像是聽進去了:“我知道啦了。”
項南珍站在她身側(cè),兩人身高不差多少,若是仔細看看的話,能發(fā)現(xiàn)眉眼臉型有幾分相像。
項文林結(jié)婚生子比較早,而比他大一歲的項云林因為身份的特殊性,和女人沒太多的牽扯。
在他出事之前,將妻女藏得很好,就連家里都一直都不知道她們的存在。
這會兒把陳枝接回來,說是認祖歸宗,其實就是在戶口本上添上陳枝的名字而已,可是她在項家這么多天了,也沒聽人提過這件事。
至于項南珍和她說的,聽聽就好,當中幾分真幾分假她心里自然有數(shù)。
吹了會兒風,項南珍手機響了幾聲,她看到消息,臉上多了些許笑意,沒心思再陪著陳枝亂逛,見她沒有回房間的意思,便叫來兩個保姆陪她。
陳枝一左一右跟著兩個忠厚老實的保姆,走了沒多遠便覺得小腿傷處有些隱隱作痛,不打算再繼續(xù)往前,于是原路返回。
快走到電梯旁的時候,聽見前面客廳傳來陣陣說話聲,她歪著身子看了看,花盆和屏風將人擋得嚴嚴實實,但這聲音她聽來有些熟悉,不過距離有些遠,空間又大,傳入耳中便有些難以分辨。
她剛抬腳準備往客廳走,就被身后的保姆拉�。骸靶〗氵眍^去�!�
保姆說的粵語陳枝能聽懂一點兒,反正就是不讓她過去。
陳枝倒也沒犟,看了眼客廳后,收回視線,乘坐電梯上了二樓,回了房間。
項家周圍很幽靜,進了房間后便什么聲音都聽不到了,她沒有手機,書桌上放著幾套高考試卷,她原先是想直接在意大利繼續(xù)學業(yè)的,現(xiàn)在計劃趕不上變化,她人到了國內(nèi),項家手機沒辦法給,要試卷來做一做總不過分。
陳枝在書桌前坐下,低頭看了會,便覺得頭暈目眩,她抬手摸了摸額上的紗布,劇烈撞擊帶來的不適感還有殘留,她還是得去床上躺一躺才行。
樓下,陳宗元和項南珍聊著一些沒有營養(yǎng)的話題,等他面上露出幾分不耐煩,項南珍這才將人帶著往樓上走。
陳宗元今日來,打著探望項文林的旗號,阿海一只手里提著水果,一只手里拿著鮮花。
他們從電梯上去,雖然有花香混雜其中,但陳宗元還是聞到一股隱隱約約的奶甜味道,眸色暗了暗,等待著電梯上行。
電梯停在四樓,走入項文林房間,便聞到一股很濃的消毒水味,項文林還在睡,聽見有人進來也沒醒,還是項南珍彎腰叫了他好幾聲,他才慢悠悠睜開雙眼。
阿海將東西放在一旁的茶幾上,余光瞥見偌大房間角落里站的存在感極強的保鏢們。
看來林衡的一槍,把項云林給嚇壞了,到了睡覺都得在身邊放幾個保鏢才能安心的地步,挺可笑的。
那邊陳宗元與項文林說了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他觀察了一下項文林的狀態(tài),還不錯,暫時死不了。
其實這一趟不是非來不可,陳宗元有些事情需要確認,他看向茶幾上的另一束鮮花,花上有名片,落款是個花體英文名字,他心里大致有了數(shù)。
轉(zhuǎn)而問項文林:“項叔知不知道,枝枝去哪兒了?”
項文林一副驚訝又傷心的樣子:“他不是被林衡帶走了嗎?”
陳宗元笑笑:“我也就是來問問。”
項文林雖然有傷在身,但到底傷的不是腦子,對于陳宗元的刻意詢問,引起了幾分警惕。
陳宗元沒待太久,大約坐了一刻鐘就走了。
項南珍送他的時候約他過兩天去澳門的一個新開的商場玩,陳宗元這回倒是沒直接拒絕,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的答應讓項南珍心中雀躍,連下人端上來的燕窩沒燉足時間都沒生氣。
晚上,她正敷著面膜,項文林突然叫她到樓上去,說是有話要講。
項南珍洗了把臉,剛在項文林身邊坐下,便見他神色嚴肅地道:“我讓你套的話,怎么樣了?”
項南珍看著自己的美甲上一顆鉆,不怎么在意地回:“不是說慢慢套話,不能太明顯嗎?她才醒了三天,我能問出什么來�!�
項文林呼吸粗重:“明天再去問,一定要想辦法問出來,我們時間不多了,南珍,你也不想下半輩子在出租屋里度過余生吧?”
項南珍猛地抬頭,訥訥道:“爸,你怎么會這么說,我們家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項文林不欲多說:“總之盡快,用我教你的辦法,開門見山。”
項南珍意識到嚴重性,點了點頭,這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好不容易才睡著,她這一覺睡得沉,所以壓根沒有聽見外面發(fā)出的細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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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見面
0081
見面
二樓,陳枝房內(nèi)。
她半夢半醒間覺得有些冷,伸手摸了摸被子,可這被子的觸感不太對,不像是被子,更像是一個人。
人?
幾秒鐘后,她睜開雙眼,有點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真的。
房間很黑,她伸手又摸了摸,才確定身邊真的躺了一個人。
她驚出了冷汗,下意識就想尖叫,不曾想還沒張嘴,聲音就全被一只大手堵了回去。
“是我�!标愖谠谝淮胃蛇@種爬窗的勾當,有些生疏,這才剛爬上床,可不想這么快引起圍觀。
陳枝愣愣地看著他,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先松開,自己喘不上氣。
“你怎么會在這?”
陳宗元平躺在她身側(cè),道:“找你�!�
陳枝翻了個身,面朝他,適應了黑暗之后,也能看清他的模樣了。
陳宗元雙手交疊放在腦后,隨著她的動作側(cè)眸,見她不說話,于是問:“被欺負了?”
陳枝往床沿挪了挪,聲音低低的,有失望失落,更多的是疏遠:“與你無關(guān)�!�
她方才腦子不清醒,看見陳宗元的時候居然還開心了一瞬,現(xiàn)在想想他做的那些事,說是可恨也不為過。
陳宗元撐起上半身:“陳枝枝,小白眼狼吧你,如果不是我,林衡現(xiàn)在還像無頭蒼蠅一樣滿世界找你呢。”
聽他提到林衡,陳枝總算轉(zhuǎn)過身,語氣有些急切:“小叔叔他在哪兒?沒事吧?”
“他好著呢,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标愖谠@會兒才看見她頭上裹著一圈紗布,聲音頓時沉冷:“傷了腦袋,可別成小傻子�!�
雖是玩笑話,但到底含著幾分不快。
陳枝拍開他的手,才十八歲的年紀,很多時候藏不住話,她賭氣道:“萬幸沒被你開槍打死,這傷已經(jīng)算是輕的了�!�
陳宗元稍微一想,便明白她那天為什么用那種既心痛又失望的眼神看著他了。
合著以為那一槍是沖著她開的?
如果今天就這么被誤會了,那真是比竇娥還冤。
“乖乖�!标愖谠峙踝∷哪槪屗聪蜃约�,二人在黑暗中對視,陳宗元忽然嘆了口氣,和她解釋那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陳枝聽了他的話愣住不語,陳宗元側(cè)身,撐著頭道:“你要知道,如果我真想殺你,你就不可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在這�!�
陳枝是個很果決的人,她信了陳宗元,所以不再繼續(xù)糾纏那件已經(jīng)知道答案的事,先前看見他的心慌,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平復。
她有好多問題想問,最后還是選了目前最關(guān)心的:“你為什么會來這兒?怎么找到我的?”
陳宗元長話短說:“怎么找到你的暫且不論,今天時間不夠,有些事等有空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接下來我說的話你仔細聽著�!�
陳枝點點頭,目光專注地盯著他,即便黑夜模糊了二人的面容,但那雙黑夜中閃著光的眼睛,還是讓陳宗元心口兀的一軟。
“過去的事林衡說你都知道,我就不多廢話了,你爸爸項云林當年是項家的準繼承人,如果不發(fā)生意外的話,現(xiàn)在就是項家的家主。項家?guī)资陙硪恢笔潜晨空再場發(fā)家,風險與收益并存,保不準哪天會因為各種原因,導致賭場開不下去。項云林又是個比較有遠見的人,在意識到項家的一切很可能是曇花一現(xiàn)后,他明面上繼續(xù)維持賭場運作,暗地里則不停地在進行資金轉(zhuǎn)移,或是投資,或是用別的手段,這樣即便將來遇到突發(fā)情況,也不至于傾家蕩產(chǎn)無力回天�!�
陳宗元見她聽得認真,便沒有停下,繼續(xù)道:“他沒有把所有資金都存放在一個賬號內(nèi),一些小額的都已經(jīng)被項文林查了出來,只剩最后一筆數(shù)額最大的資金去向不明。
這筆錢可能有十幾億之多,原本項文林沒那么急,畢竟澳門賭場運作良好,這筆錢暫時沒追回來對他的影響并不大。但這兩年,澳門經(jīng)濟受到影響,賭場開始連連虧損虧損,他又在外面搞一些有的沒的投資,窟窿越來越大,如果不能拿出一筆錢來填上,那么一直讓他們項家維持生計的賭場生意可能在一夜之間全然崩盤,所以他千方百計地找到你,想從你嘴里套出這筆錢的下落�!�
陳宗元把一些生意上的細節(jié)全都隱去,用陳枝能夠聽懂的話一點點慢慢地告訴她一些事實。
陳枝聽著皺了眉:“可是我真不知道這筆錢的去向�!�
她爸爸出事的時候她還那么小,但凡謹慎一點的人都不會把這么重要的信息告訴一個小孩子。
陳宗元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他就得走了,于是加快語速:“現(xiàn)在不管你知不知道,是項文林他認定這筆錢在你手里,這頭被逼到窮途末路的瘋狗見人就撲上去咬一口,他喪心病狂起來什么事都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