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記到高二時(shí)戛然而止。</p>

    “他們?nèi)ナ懒�。沈叔叔把我接到了沈家�！?lt;/p>

    “我不想要沈燁了，我想要我爸媽�！�</p>

    帶著淚痕的紙被教導(dǎo)主任一把扯了下來，他生氣極了，揉成紙團(tuán)啪得扔在了我厚重的眼鏡上。</p>

    我被痛罵了一個(gè)小時(shí)。出了辦公室，我紅著眼睛翻遍了整個(gè)樓層的垃圾桶，有好心的女同學(xué)給我指了路，說有人看到了我的日記本被扔到了走廊最末端。</p>

    密碼鎖和殼被深埋在垃圾桶中部，已經(jīng)沾染了灰塵與發(fā)絲，散發(fā)著難聞的味道。我默不作聲地到廁所洗了三次，回了班。</p>

    一路上，眾人向我投來探究的目光，拉著旁邊的人竊竊私語。</p>

    我一坐下，汪雪便趾高氣揚(yáng)地從對(duì)面走來。</p>

    全校都知道她喜歡沈燁，汪家的大小姐被嬌慣著長(zhǎng)大，和沈燁算是從小認(rèn)識(shí)，青梅竹馬。</p>

    她一巴掌扇到我頭上，戳著我額頭嘲諷：“蘇楠，你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的臉，喜歡沈燁，你配嗎？”</p>

    她狀似驚訝。</p>

    “天哪，你不會(huì)是因?yàn)橄矚g沈燁才追到他家里去的吧。沈叔叔知道你心機(jī)這么深的嗎？”</p>

    我看見沈燁插著兜倚靠在門邊，他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臉上的愧疚轉(zhuǎn)瞬即逝，掛著嘲諷的微笑看著我。</p>

    女孩姣好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她一腳踢翻了我的椅子，書桌里的東西噼里啪啦掉下來，我慌不擇路地去撿。</p>

    她薅住我的頭發(fā)，將我摁在了桌子上。</p>

    我痛得齜牙利嘴。</p>

    汪雪得意洋洋道：“蘇楠，你好像磕頭的狗啊。”</p>

    她抓起我的脖子，一下一下把我磕在書桌上，不多時(shí)，我的頭上便鼓出一個(gè)大包。</p>

    我咬緊牙關(guān)，斷斷續(xù)續(xù)反駁道：“那是、那是……我媽媽留給我的……你們不能這樣……”</p>

    我的耳邊嗡嗡作響，汪雪的叫罵聲越來越小聲，最后變成難以辨明的低鳴。</p>

    我嘴里充斥著血腥味，憤怒混合著眼淚叫屈：“我不喜歡他！我早就不喜歡……沈燁了……”</p>

    我的嘴一張一合，喉嚨里像堵了一塊鐵，澀得要命，說話磕磕巴巴。</p>

    她輕笑了兩聲，拍了拍我的臉：“還能說話？看來是教訓(xùn)不夠�！�</p>

    她將我撿回來的日記本劈頭蓋臉地扔了過來。紙殼邊緣鋒利，在我臉頰邊劃了一個(gè)長(zhǎng)長(zhǎng)的口子，滲出了血。</p>

    我一摸額頭，一手血，疼得吸了口氣，抬抬眼皮便看到了沈燁面色不虞地走了過來。</p>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露出一絲憐憫。</p>

    “汪雪，差不多行了�！�</p>

    女孩尖銳的聲音響起：“沈燁，你不會(huì)是心疼她了吧�！�</p>

    她的聲音幾乎要在我耳邊炸開：“你是我這邊的！”</p>

    沈燁皺了皺眉，拉著汪雪的手，慢條斯理地哄她。</p>

    汪雪一把甩開，指著我歇斯底里：“你不是之前說她是垃圾，你恨透了她嗎？怎么如今開始為她說起話了？”</p>

    被當(dāng)眾戳破心事，沈燁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女孩不依不撓地拉著他，逼他開口。</p>

    “你說不說。”</p>

    汪雪咬著牙，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你說�。　�</p>

    沈燁轉(zhuǎn)過頭，像看狗一樣憐憫道：“蘇楠�！�</p>

    “我也沒想到，你為了靠近我，真是不擇手段。”</p>

    我耳朵疼得要命，外界的聲響像刺激耳膜的鉆機(jī)，激得我狠狠一抽。</p>

    “滿意了嗎。”</p>

    沈燁不喜歡別人管他，盡管對(duì)方是汪雪。他甩開汪雪的手，插著兜冷著臉徑直走了。</p>

    汪雪見他生氣了，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她的皮鞋小高跟在地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音，漸漸消散。</p>

    我愣了愣，沉沉靠著書桌睡了過去。</p>

    高中時(shí)，沈燁像啟明星一樣閃耀，他眉眼冷峻，臉部線條干凈利落，左眼眼尾處有一顆細(xì)小的尾痣，垂眸時(shí)掃得人心癢癢。</p>

    我喜歡他那段時(shí)間，他維持拒人千里的面具，疏離淡漠，像冬天稀疏的陽光，令人心動(dòng)。</p>

    然而沈燁那個(gè)清冷疏離的形象在我來到沈家后碎了個(gè)徹底，仿佛長(zhǎng)久地被封在了日記里，死在了他打掉我試圖打招呼的手的時(shí)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