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盡管我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痊愈了，可林安卻懷疑我徹底摔壞了腦子，在她的強(qiáng)烈要求下，我只好又住了一星期院。</p>
出院后，我第一時間回到了和方童的家，準(zhǔn)備收拾東西徹底搬走。</p>
剛一進(jìn)門，就看見方童正坐在沙發(fā)上，她的視線看向我時，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撫摸了一下肚子，眼里閃過一絲心虛。</p>
我沒有理會她，徑直朝著房間走去，方童似乎愣了一瞬，很快身后響起她有些怒意的聲音：</p>
「許庭川，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p>
我回過頭打斷了她的指責(zé)，語氣平靜的詢問道：</p>
「你希望我是什么態(tài)度？痛苦自責(zé)？還是心疼不已？孩子懷在你肚子里，腿長在你身上，也是你非要去救人。方童，是你親手殺死了他�！�</p>
說到這里我掃了一眼方童的肚子。</p>
「這個孩子流了也好，有一個不在乎他生死的母親，想必出生了，也要受更多的痛苦�！�</p>
方童臉色白了許多，聲音也不自覺軟了幾分。</p>
「庭川，這是我們的孩子，我難道就不痛苦嗎？你至于說的這么難聽嗎？」</p>
看著方童有些微紅的眼眶，我毫無感覺，轉(zhuǎn)身就要繼續(xù)走。</p>
方童這才著急了幾分，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聲音加大了許多。</p>
「庭川，你還在怪我？這就是你一星期都沒來過一次醫(yī)院看我的原因？這就是你對我爸媽大發(fā)脾氣，還動手打人的理由？就因?yàn)槲业臒o心之舉？許庭川，你怎么會變成這樣？簡直太讓我失望了�！�</p>
比起愧疚難過，方童更多的是指責(zé)。</p>
和從前的每一刻一樣，她永遠(yuǎn)在找我的錯誤，永遠(yuǎn)把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上。</p>
而我每次看見她欲落不落的眼淚，聽見她有一點(diǎn)點(diǎn)在意我的話語，就先低下了頭。</p>
我側(cè)了側(cè)身，伸手指向了臥室。</p>
「這么多天，你都沒有回家吧，連臥室里的布置都和我離開時一模一樣，讓我猜猜，你去哪了，在拖著流產(chǎn)的身體照顧你虛弱的竹馬吧�！�</p>
方童先是臉色一變，然后露出了我熟悉的不耐煩。</p>
「就因?yàn)檫@件事？你也知道天佑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一直是多年的朋友，他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我怎么能束手旁觀呢？天佑和你不一樣，他只有我這個朋友了，這種時候，我都不能去照顧他幾天，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他死嗎？許庭川，你還是個男人嗎？」</p>
看著方童一臉憤恨的神色，我甚至想抬手給她鼓鼓掌。</p>
但我只是點(diǎn)頭了點(diǎn)頭，有些諷刺的開口回答她：</p>
「我是不是該稱贊你的大義凜然？還是該為你們純潔的友情喝彩？以至于你能大度到扔下生死不明的丈夫去救他？」</p>
我想方童似乎把結(jié)婚三年的震驚都用在了今天，我沒再去聽她的辯解，只是走進(jìn)房間，帶走了我所有的重要物品。</p>
視線落在桌上厚厚的記事本時，我眉頭一皺，直接扔進(jìn)了垃圾桶里。</p>
隨后我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拿著文件朝方童走去。</p>
方童似乎以為我是來低頭道歉的，她冷哼了一聲，將頭轉(zhuǎn)了過去。</p>
我將手里的文件放在桌面上，開口道：</p>
「方童，這是離婚協(xié)議，你抽時間看看，有什么問題聯(lián)系我的律師。」</p>
她猛地回過頭來，聲音都大了許多：</p>
「你要和我離婚？就因?yàn)槟愕囊芟�？�?lt;/p>
我還沒得及開口，方童轉(zhuǎn)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p>
「我知道了，許庭川，你在生氣，所以拿離婚出來威脅我，是不是？」</p>
接著她看也不看拿起了桌上的離婚協(xié)議，就要往垃圾桶扔，嘴里依然自信滿滿：</p>
「我要是和岳天佑有點(diǎn)什么，還會輪到你嗎？庭川，你有點(diǎn)小脾氣我可以理解，這一次我就當(dāng)配合你了，欲擒故縱的手段，我希望就這一次�！�</p>
直到她突然看見垃圾桶里的記事本。</p>
連做家務(wù)都嫌臟的方童此刻居然伸手直接撿了起來。</p>
她先是顫抖著手翻開了記事本封面，隨后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我。</p>
「庭川，你不是最寶貝這個本子了嗎？你怎么能就因?yàn)檫@點(diǎn)小事，就要把我們之間的回憶扔掉？」</p>
說到這里，方童深吸了口氣，才繼續(xù)說：</p>
「好，庭川，我認(rèn)輸，你也別再無理取鬧了，別太過分了�！�</p>
她的話讓我十分意外，從前我始終以為，方童并不知道我為了娶她，為了維持我們的婚姻做了多少努力。</p>
這個記事本上寫滿了方童的一切喜好，就連她父母細(xì)微的生活習(xí)慣都紀(jì)錄的十分詳細(xì)。</p>
在她懷孕后，我甚至在上面紀(jì)錄了孩子出生后會需要的東西，還記滿了我到處搜索的養(yǎng)孩子可能會遇到的問題。</p>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心安理得的在享受我的付出。</p>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除了離婚那天，我們就不用再見面了�！�</p>
我平靜的反應(yīng)讓方童愣在了原地，在我轉(zhuǎn)身往外走時，她突然怒吼了起來：</p>
「我都道歉了，你還要怎么樣？你今天敢出這個門，以后就別回來！」</p>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的背后傳來一陣痛感，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p>
我回過頭，就看見方童似乎失控了，她把手里的東西全朝著我摔了過來。</p>
就在這時，一張本不該存在的紙張從空中落在了她的面前。</p>
那是我的病情診斷報告。</p>
方童木然的低頭看著它，一字一句的念道：</p>
「……神經(jīng)壓迫導(dǎo)致情感缺失，影響情緒感知？」5</p>
在這張診斷報告之下，是我剛才遞給方童的離婚協(xié)議，看來是我沒有注意到，意外把它一起遞給了方童。</p>
方童也顧不上憤怒了，她伸手撿起這張紙仔細(xì)的看了起來，眼里滿是震驚。</p>
最后她似乎確認(rèn)了這張紙是真的，抬頭看向我時，連聲音都變得顫抖了起來：</p>
「怎么會這樣？庭川，為什么會這樣？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在騙我對不對？」</p>
我看著方童此刻害怕的模樣，心里沒有一點(diǎn)心疼，也沒有一點(diǎn)喜悅。</p>
「很意外嗎？在你頭也不回，一聲聲喊著岳天佑的名字的時候，我被倒塌的墻砸傷了腦袋，還能醒過來就已經(jīng)是上天保佑了，撿回一條命當(dāng)然要付出一點(diǎn)代價了�！�</p>
方童抓著診斷書的手指收緊了些，有些失神的開口：</p>
「不，不可能，我不信，明明我離開的時候你還好好的，而且，你后來也沒有來找我，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安全的出去了�！�</p>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好心提醒了一句：</p>
「方童，難道你失憶了？你離開時，可是一把將我推到了危墻上，否則我怎么會一點(diǎn)逃生的機(jī)會都沒有，直接被砸暈了過去呢？」</p>
這一下，方童似乎回憶起來了，她徹底慌亂了起來，三兩步朝我走了過來，想伸手拉住我的手。</p>
我不著痕跡的避開了她的觸碰，十分真心的開口：</p>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看清以前的自己有多么愚蠢。你要是真的愧疚，就盡快把離婚協(xié)議簽了吧�！�</p>
我沒再去看方童臉上的神情，只是頭也不回的提著行李箱往外走。</p>
身后傳來方童痛苦壓抑的哭聲。</p>
緊接著是紙張撕碎的聲音。</p>
方童像徹底瘋了一樣，從前的冷靜高傲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朝著我的背影大喊了起來：</p>
「不，庭川，你不能這么對我，我不會和你離婚的！我只是犯了點(diǎn)錯誤，你都不能給我一次改正的機(jī)會嗎？你怎么能這么殘忍？」</p>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著地上碎成好幾半的離婚協(xié)議，開口補(bǔ)充了一句：</p>
「既然你不想?yún)f(xié)議離婚，我們法庭上見�！�</p>
方童似乎這才意識到她的眼淚、她的一切痛苦情緒，已經(jīng)失去了作用。</p>
我不會再向從前一樣心疼不已了。</p>
她的視線重新落在診斷書上，這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p>
我看著她跌坐在地上，長發(fā)遮住了她蒼白的臉色，只有瘋癲的笑聲從后面?zhèn)鱽怼?lt;/p>
在我打開門走出這棟房子時，身后的方童猛然吐出了一口鮮血。</p>
而我面無表情的關(guān)上了門。</p>
就在我拿出手機(jī)準(zhǔn)備叫車時，身后似乎又多了一道視線。</p>
「林安，出來吧，我看見你了�！�</p>
在林安有些心虛的從身后的車下來時，才注意到我剛才根本沒有在看她的位置。</p>
「庭川哥，你詐我？怎么住了一趟院還變聰明了，明明上大學(xué)時……」</p>
后半句話林安似乎以為我沒聽見，小聲嘀咕了起來。</p>
她的話讓我又想起了從前大學(xué)的時光。</p>
大學(xué)時，我上的是攝影專業(yè)，因?yàn)橄矚g用相機(jī)紀(jì)錄身邊的美景和笑容。</p>
參加攝影大賽時，我的第一張作品，是和同學(xué)結(jié)伴而行的方童。</p>
她淡淡的笑容，被微風(fēng)吹起的發(fā)絲，和恰到好處的陽光。</p>
等回過神來，我不自覺拍下了這張照片。</p>
像很多小說作品那樣，我因此對她一見鐘情了。</p>
可送去參賽時，評委們卻對遠(yuǎn)處艱難拖著行李的林安吸引了目光。</p>
盡管最后得到了大賽的獎?wù)�，但過去的我曾為這瑕疵懊悔不已。</p>
現(xiàn)在想來，或許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p>
方童才是那個錯誤的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