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日父親不在家,管家偷了閑。</p>
我在樓上寫數(shù)學題,那量題多如螞蟻般,黑黢黢地錯亂成一團,草稿紙揉了又揉,散落一地。</p>
恰逢夏日,蟬鳴聲寂寥。</p>
樓下灰棕的長毛小狗突地「旺旺」直叫,伴著蟬鳴聲喋喋不休。</p>
我忍無可忍,拉開窗紗,對樓下小狗扯開嗓子大喊:</p>
「小白,別叫了!」</p>
小白是我收養(yǎng)的流浪狗,它向來敦厚溫和,從不會亂喊大叫。</p>
今日是怎么了?</p>
我皺起眉頭,將腦袋探出窗外,瞥見小白面前站了位白衣少年。</p>
這是我第一次見沈初羨。</p>
他單肩背黑色書包,右手拖行李箱,黑發(fā)柔軟,伶仃瘦弱的背脊聳立,黑影斜斜映在后方。</p>
我起先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意外家中進了生人。</p>
直到少年不疾不徐,慵懶抬頭。</p>
明眸皓齒,面容如玉,我清晰地看到他眸中的墨色翻涌,帶了些涼薄,漠然,和漫不經心……</p>
我頓時心怦怦加速直跳,只是愣愣地看他。</p>
直到翩翩的桃色長裙出現(xiàn),溫慈嬌聲軟語,臉頰粉紅,喚道:</p>
「初羨哥,你來啦!」</p>
少年未理她,依舊懶散與我對視,可我聽到溫慈的聲音便心中煩躁,冷臉「唰」地一下拉上窗子。</p>
隔絕那道熾熱的目光,連聒噪的蟬鳴聲一道。</p>
到了中午,我踩著飯點下樓到廚房,廚房隔著客廳,里面端坐著兩位年輕人。</p>
我欲轉身,他們的談話卻猝不及防傳來。</p>
「初羨哥,他們都不理我,可能是看不起我吧。</p>
這個家,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對我好的,我還以為我熬不下去了。</p>
如今有你來陪我,我就不寂寞了……初羨哥,你不會怪我吧�!�。</p>
「不會。」</p>
少年聲音帶了男性的硬氣,如磁石淌水,清透溫和。</p>
自那以后,沈初羨就在我家住下了,父親將他安置在偏院隔間,在我的窗臺上,轉角能望到。</p>
不僅如此,父親還把溫慈和他插入了高中部,和我一個班。</p>
從那開始,溫慈與沈羨初形影不離,班級同學心知肚明他們的身份,卻紛紛在我面前噤聲。</p>
當寄生蟲的流言蜚語傳到父親耳邊時,他在飯桌上勃然大怒。</p>
「溫甯,你在學校就這樣照顧你妹妹的?」</p>
我停下筷子,抬頭看他,父親總這般沉不住氣,不分青紅皂白就劈頭質問。</p>
可事實是,這是溫慈自己傳出的謠言。</p>
她在學校裝得一副可憐模樣,哭訴我與溫州冷落她,排擠她,不讓她上桌吃飯。</p>
在家里則是在父親面前裝可憐,說我在學校對霸凌她的行為熟視無睹。</p>
我雖知道這是她見不得人的把戲,卻任她去。</p>
母親給我和溫州報了一大堆課外輔導,我們自幼便開始上各種商業(yè)經營的課程,分身乏術,哪還有時間排擠她。</p>
「我知道你媽不喜歡她,但是你們記住,你們也姓溫!」</p>
父親把湯勺重重摔在桌子上,在外聲名赫赫的總裁,如今甚至氣急敗壞。</p>
我抬眸對上那擠眼淚的姑娘:「好玩嗎?」</p>
我不發(fā)脾氣,你真當我好欺負?</p>
「姐,你別這樣,初羨哥也知道的,他聽到了那些話,是不是?初羨哥?」</p>
我冷冷地將視線挪到一旁未動筷的少年,他周正禮貌,在父親未動筷前,只是筆直地端坐。</p>
「沈初羨,你聽到了嗎?」</p>
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第一次在人前正眼看他,帶著隱忍的怒氣和質詢。</p>
你要是也歪曲事實,我就把你趕出去,沈初羨!</p>
少年淡淡對上我的眼,眼神晦暗不明。</p>
「沒聽到。」</p>
溫慈一下如鯁在喉,啞了音。</p>
「我會負責讓這些謠言消失,不用擔心�!�</p>
最終一旁自顧自吃飯的溫州發(fā)言,他彬彬有禮地站起身子,眼神毫無表情地掠過溫慈,拿起絲巾抿嘴,對父親說:</p>
「這件事和阿甯沒關系,阿甯還不至于做這些�!�</p>
嘲諷之意溢于言表,憑我從小受的教育,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p>
「吃飽就上樓,那道題還沒解決。」</p>
溫州言簡意賅,他知道我不想再待下去,找了個借口,和我一同上樓。</p>
我則深深看了眼沈初羨。</p>
幸好。</p>
幸好你說了實話。</p>
不然我的一見鐘情,就成了笑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