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的眼神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我的心里。
無言對視中。
難過更是像千斤石壓在我的胸口,重到我?guī)缀鯚o法呼吸。
“陳時序,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蒙昧的人?”
破舊立新的辦法那么多。
興辦學校,剪掉辮子,鼓勵女子就業(yè)……
可他偏偏選擇這樣的方式,還要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不過是打著旗幟,為了滿足自己私心罷了。
陳時序目光譏誚地看著我:“你在舊社會浸淫多年,是不會理解的。”
明明我與他相對而坐,近在咫尺。
卻像是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遠隔千里。
我不懂他。
他亦無法理解我。
陳時序似乎也沒想要我理解他,當即丟了筷子就走。
我看著他空空的座位,也氣到心口劇烈起伏。
稍歇到午后,我才緩過神來,如往常乘轎子去見商鋪田莊的掌柜莊頭,核對賬目。
再回到督軍府時,已是傍晚。
我剛下轎,還未進府就被葉若蘭帶人攔住。
“都到新社會了,出門還要前呼后擁讓人給你抬轎子,真是奢靡腐敗。”
她使了個眼色,當即便有人拉開我身邊的玉梅,粗魯?shù)貙⑽页断罗I來,推搡著帶進廳堂。
我站立不穩(wěn),狠狠摔倒在地。
玉梅掙扎著厲喝:“你們做什么!這可是大太太!”
葉若蘭嗤笑一聲:“這么緊張做什么?我這是為她好。”
“何況這也不是你們的舊社會,沒有所謂的等級森嚴�!�
我心口一跳,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
緊蹙著眉抬頭望去,才發(fā)現(xiàn)往日與我有所往來商戶都在。
而陳時序沒有說話,叼著雪茄倚坐沙發(fā)上,舉止間都是在給葉若蘭撐腰。
葉若蘭抱臂在胸前,一副勝券在握的高傲姿態(tài):“把蘇旖夢的裹腳布拆了!”
“你說什么�。俊蔽译y以置信反問,掙扎這要站起來。
葉若蘭卻再次將我推到,一派凜然:“我這是在幫你直面過去,只有這樣,你才能走出舊社會的陰影�!�
話落,幾個丫鬟猛然沖上來按住我,無論我如何反抗求救,她們都強行剝去我的鞋襪,露出纏足的裹布。
那從不曾向人展露的雙腳暴露于人前,畸形丑陋。
深藏的記憶也仿佛再度被揭開。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被父母強逼著纏足,他們卻強硬地將我的腳骨生生掰斷,用濕布條緊緊裹纏。
“不纏足,你以后要怎么嫁人?”
“不纏足,流言就能殺死你,外面的禮規(guī)教條就能殺死你!”
我尖聲慘叫的時候,也從爹娘眼中看到一絲不忍。
可從始至終,這場酷刑都沒有因為我的哀求慘叫而停止。
就如同現(xiàn)在。
商戶回避著我求救的目光,陳時序高高在上,冷眼旁觀這場針對我的羞辱!
他們嫌惡的眼神如刀,一遍遍反復凌遲著我。
葉若蘭更是鄙夷評價:“這雙腳真是惡心,我要是像你如此,還不如一死了之。”
“不要再看了……不要再看了!”我顫抖著身軀,羞憤欲死。
心里情緒翻涌,我竟不知是悲是恨。
我做得還不夠好嗎?
我還不夠忍讓嗎?
明明這一切都非我所愿,為什么一定要把我逼上死路?!
第一次,我哀求地看向一旁抽著雪茄的陳時序。
他卻連眼都沒抬,張口涼薄。
“我厭惡包辦婚姻已久,你自請下堂吧�!�
最后一點希望,也被這句話碾得粉碎。
我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聞到血腥味。
葉若蘭笑顏粲然攬上陳時序的手臂,說出得話卻是那樣惡毒剜心。
“時序哥,那就讓她親眼見證我們的婚禮吧,這樣她總不會再纏著你不放了�!�
陳時序寵溺頷首,全然不顧我這個正妻就在這里……
難堪羞辱痛苦如潮水一般涌上來。
我甚至忘了這場鬧劇是怎么結束的,再回過神時,我已經(jīng)被玉梅哭著扶回了院子。
她哭著為我名鳴不平:“太太,少帥怎么能這樣對您?”
是啊。
他怎么能這樣對我?
我不知道。
我開始稱病不出,日日窩在自己的院子里念經(jīng)算賬。
這天,一群兵痞卻忽然沖進我的院子,不顧玉梅的阻攔,強行壓著我上了轎。
一路上,我心慌不已,不斷盤算著陳時序有幾分可能會來救我。
卻不想下了轎,就看見雪白莊嚴的教堂中在舉辦西式婚禮。
而婚禮的新人便是我的少帥丈夫陳時序。
和他的小情人葉若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