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聽不懂。</p>
一直在狀況之外的黎極星空洞的瞳孔里充滿了大大的疑問。</p>
雪花般的睫毛眨呀眨，少年遲疑的開口：“這…是什么新型溝通方式嗎？”</p>
試探到此結(jié)束。</p>
黎極星和她想象的性格不太一樣。</p>
沈跡與盛璽暗中交換了個眼神，心底浮現(xiàn)出一個最合理又最不合理的猜想：…也許這人只是鈍感過頭了？</p>
眼見即將冷場，曲存瑤打破了微妙的氣氛，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道：“誒，話說，你的睫毛和頭發(fā)為什么都是白色的？”</p>
關(guān)于這個問題，曲存瑤早就想問了，現(xiàn)在氣氛剛好，她再說也不會顯得太奇怪。</p>
“你說它嗎？”</p>
因為頭發(fā)一直有被好好地束起，少年猶豫了下，左手便搭覆上纖長的睫羽，現(xiàn)在它正隨著他的呼吸顫動。</p>
上下起伏，像海浪上飄零的一葉孤帆，又像是冬天沾染的細雪，久久未融。</p>
他垂了眸：“在下的睫毛，是天生的。”</p>
如果是這樣…沈跡不由地開始發(fā)散思維，難道雪原的每個原住民都是白毛嗎？</p>
說罷，黎極星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移話題：“對了，時見樞呢？”</p>
跟著他們一起來的弟子怯怯地看著他：“他好像早就走了吧？”</p>
果然，等他們想起來再四下張望，少年站過的地方早就什么都沒了。</p>
盛璽吹了個口哨：“怎么跑的比我還快�！闭f罷，他相當隨意地擠到人群前方：“走了，帶你們熟悉環(huán)境，林師兄說明天開始就正式上課了。”</p>
沈跡忍住心底疑問，啊，搖光宗有多余的授課先生嗎？</p>
曲存瑤有點驚訝：“進度這么趕啊，那林師兄有說是誰教嗎？”</p>
盛璽掃了她一眼，又收回視線：“不知道哦，但我奉勸你一聲，別隨便碰這里的植木�！�</p>
被抓了個正著，曲存瑤停住捕捉靈蝶的動作，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尷尬道：“為什么？”</p>
“因為…它身上的粉末能腐蝕你的皮膚�！笔t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道。</p>
曲存瑤：“誒？！那我方才沾到了不會有影響吧？！”</p>
盛璽一臉凝重：“說不定要醫(yī)修換皮了�！�</p>
曲存瑤瞳孔地震：“！��！”</p>
她噔噔噔地跑到沈跡旁邊，“沈師姐，他說的那些…是真的假的？”</p>
沈跡緩慢地看一眼云淡風輕的盛璽，又看一眼緊張的曲存瑤，忍俊不禁：“…我能說的嗎？”</p>
這回曲存瑤還有什么不懂的，她瞬間就對罪魁禍首怒目而視：“不是，剛認識你就這么騙我，也太惡劣了吧？”</p>
見計謀被拆穿，盛璽遺憾地嘆氣，那張俊美的臉上流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居然背叛我，真讓人傷心！”</p>
說罷，他一個大跳躲過了曲存瑤的殺招，如同一柄銳利的箭飛出去。</p>
無視了少年幽怨的眼神，沈跡淺笑一聲：“…是你太能作死了。”</p>
比她還能作，要知道沈跡從來不捉弄女孩子。</p>
少年才不管沈跡說了什么，笑得分外肆意，兩顆尖尖的虎牙露在外面。</p>
而憤怒的曲存瑤窮追不舍，只想給他一拳。</p>
前面一派雞飛狗跳，黎極星呆呆地挪開視線，“讓他們這樣打下去，沒問題嗎？”</p>
沈跡彎了彎眸：“放心，大家都挺好說話�！�</p>
林驚木不在意，時見樞更不會在意這種小事。</p>
一行人走在路上，此時正是黃昏之時。</p>
只要他們抬起頭，就能看見被橘紅色云彩染紅的天際，再配上漫山遍野的夢見木，紫和橙搭配在一起，相得益彰，又極為賞心悅目。</p>
跑著跑著，盛璽突然轉(zhuǎn)過頭沖著沈跡的方向做了個鬼臉：“再不快點你們就要被我丟下了！”</p>
他打破了安逸的氛圍，陰惻惻地道：“天黑后，這片林子會有猛獸出沒哦！”</p>
聽見猛獸二字，眾人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連黎極星也不由地加快了腳步。</p>
沈跡…沈跡無奈至極。</p>
嘆息一聲，少女掐住突突跳的太陽穴，“他騙你們的，而且我認識路�！�</p>
黎極星恍然：“…啊，原來是這樣嗎！”</p>
他又道：“在下總覺得，以后的生活會非常精彩�！�</p>
聞言，身后幾位同窗也贊同得連連點頭。</p>
單手堵住耳朵，沈跡苦笑了一聲：“同感�！�</p>
光是看前面那個家伙，就能想象出未來能有多鬧騰了。</p>
春天的密林中蟲鳴不止。</p>
少女仰起修長的脖頸，看見了參天的大樹與天空連接的那處，夕陽最后的光輝落進她幽深的瞳孔，點亮了暗沉的夜空。</p>
她眨了眨眼，猶疑地看向黎極星：“不過，這樣的生活，也還不錯？”</p>
黎極星安靜的回看她，神差鬼使地，他緊扶著行囊的手跟著松了。</p>
少年們嘰嘰喳喳的說著話，很快，此地重新陷入了寂寥。</p>
無人注意到的不遠處，樹影婆娑，隱有一角衣衫露出。</p>
擁有琥珀色瞳孔的少年看著他們離去，神情恍惚，迷惘的情緒一閃而過。</p>
不知何時，林驚木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p>
“羨慕的話，就試著加入他們�！�</p>
時見樞僵住，很快又恢復(fù)了滴水不漏的狀態(tài)，他快速收回視線，言語冷淡：“沒意思�！�</p>
小孩子賭氣般的發(fā)言。</p>
林驚木也不生氣，看著師弟的目光依舊是過去那樣柔和：“還是跟從前一樣，口是心非�！�</p>
很在意，但總是會果斷說不。</p>
時見樞不以為意，抬頭直視著他的瞳孔：“林師兄，你以為我是什么？”</p>
眼神對視的瞬間，林驚木怔住。</p>
少年眸中藏著的霜雪幾乎要把他整個人凍僵，從頭到尾，無一遺漏。</p>
時見樞是什么？</p>
從前的時見樞是劍道天才，是少年領(lǐng)袖，是宗門上上下下最溺愛的師弟。</p>
但現(xiàn)在，只有那雙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殘廢雙手能給出答案。</p>
原本放松的身體一點一點繃緊，頭也跟著垂了下來，林驚木啞口無言。</p>
又是這樣。</p>
意料之中的反應(yīng)，時見樞諷刺的嗤笑一聲，懶得再停留。</p>
望著師弟遠去的背影，林驚木心情沉默。</p>
他自然知道時見樞的心結(jié)，可怎么能指望一個行木將就的廢人去改變什么？</p>
就這樣久久地站著不動，林驚木靜靜地注視著少年的背影，聽著遠處傳來久違的談笑聲，思緒漸漸飄遠。</p>
夢見木的葉子顏色越發(fā)鮮亮，這個春天就快要結(jié)束。</p>
恍若夢囈，林驚木喃喃自語：“希望他們…能給搖光宗帶來一些光亮�！�</p>
忽然，他急劇的彎下腰。</p>
慘白的指骨死死地扒住粗糙的樹皮，青筋暴突，壓抑不住的癢意從喉嚨中傳出來，最后化成一攤渾濁的血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