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婆婆跌坐在墻角，渾身濕透，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p>
她一邊「哎呦哎呦」地叫喚，一邊破口大罵：</p>
「這遭天殺的物業(yè)，墻都破成啥樣了也不知道修，非等死人了才知道急。」</p>
我心里冷哼。</p>
她還是和從前一樣，出了事就知道責怪別人。</p>
墻上明明貼了告示，「禁止攀爬」，她自己要爬，怪誰。</p>
想歸想，我還是尖叫一聲撲過去，慌慌張張地拎起她胳膊大叫：</p>
「媽，你怎么摔成這樣了，你趕緊起來，我?guī)闵厢t(yī)院�！�</p>
婆婆也顧不上罵罵咧咧了，她痛得直往角落里縮：</p>
「晴啊，媽估計腿骨折了，站不起來。你快別提溜媽膀子了，哎呦疼死了，別再拽脫臼了�！�</p>
趕到醫(yī)院已經(jīng)是下午了。</p>
醫(yī)生看到報告直皺眉，說摔得很重，需要住院。</p>
等辦好住院，她又恢復蠻不講理的樣子，坐在病床上指著我鼻子罵：</p>
「你腦子怎么長的，我都跟你說摔了摔了，你不把車開過來就算了，還非要我走到公交站臺坐公交，你是豬嗎？豬都沒你這么笨的。要不是你，說不定我都不用住院�！�</p>
我站在一邊，維維喏喏地繞著手指，一臉愧色：</p>
「媽，我叫了出租了，但今天下雨，一時半會兒打不到車……」</p>
「打不到車不能想別的辦法�！顾а狼旋X，「我一瘸一拐走了半小時，骨頭都要斷了，差點就要爬了�！�</p>
「行了大姐。」隔壁床的大姐看不過去，出聲道，「你兒媳婦為你忙前忙后弄到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好說的，親閨女都做不到這份上吧�！�</p>
「有你什么事！」婆婆要罵回去，江明正巧火急火燎走了進來。</p>
「媽，你怎么摔了，現(xiàn)在怎么樣？」</p>
「骨折了，需要住院�！刮艺f著說著，眼睛就紅了，「都是我不好，把媽折騰成這樣，早知道摔這么嚴重，我應該去和對門借輛車的�！�</p>
「找對門借車，你不知道丟人啊。」婆婆拍著大腿又罵，「你不知道去把你爸的車開來，豬腦子不會轉(zhuǎn)彎的。」</p>
結(jié)婚前，我爸給我買了輛車，平時江明在開。</p>
眼看著江明的弟弟江杰到了討媳婦的年紀，婆婆隔三岔五就念叨，要把我爸的車拿去給江杰開。</p>
可真是會算計，都摔成這樣了，還惦記著我家的車呢。</p>
「行了媽，小晴也不容易，你少說點吧。」</p>
江明斥責了她幾句，又請了護工照顧婆婆。</p>
安頓好一切，他正要走，婆婆突然大聲喊住他：</p>
「你上哪去！」</p>
「媽，我有點事，挺重要的�！菇鞑幻魉缘乜粗�</p>
可婆婆就跟沒看見似的鐵青著臉：</p>
「有事也不準去！」</p>
她昂著脖子：「我不管啊，白天你們上班，我可以用護工，但晚上，你倆必須在這！」</p>
「媽，我這真有重要的事，今天非去不可�！�</p>
「再重要也不準去！」婆婆梗著脖子冷哼，「隔壁床那個老東西的子女都在，你們也必須在這！」</p>
因為剛剛隔壁床的大媽幫我說了幾句話，她們倆的梁子是徹底結(jié)下了。</p>
隔壁床有的，她立馬命令我給她安排上。</p>
隔壁床的子女下班后都趕了過來，她見狀，也要求我們留下來。</p>
江明臉瞬間就黑了。</p>
奈何隔壁大媽跟看戲似的正盯著呢，他也不好多說，只能拿著手機走出了病房。</p>
我跟過去，聽他躲在醫(yī)院拐角打電話：「我這有事呢，明天過去陪你好不好。」</p>
對面的人似乎很激動，尖銳的聲音隔著墻角都傳得一清二楚：</p>
「過生日哪有延一天的，你當是我死人��！</p>
「江明，你當時是怎么跟我保證的？現(xiàn)在出了點事就推脫不來，是不是你家黃臉婆又纏住你了�！�</p>
前世，我對葛小婷并不陌生。</p>
因為長得漂亮，又仗著自己懷孕，經(jīng)常對江明和婆婆呼來喝去。</p>
一開始，江明圖個新鮮，還夸她有個性。</p>
兩人結(jié)婚后，時間長了，他也煩了，背地里叫她「作精」。</p>
但她那時查出來，肚子里懷的是個兒子，于是婆婆勸江明忍忍就算了。</p>
此時，江明眉心蹙起，因為聲音炸耳，電話都拿開了些。</p>
等對面的人發(fā)完火，他低聲哄道：</p>
「姑奶奶，是真有事，我媽摔了不讓我走，你要是不信，我把病歷拍給你看。」</p>
電話那頭還在罵，他有些為難：</p>
「要不這樣，我再去和我媽說說，看今天能不能抽一個小時過去找你�！�</p>
等他掛了電話，我裝作不經(jīng)意地走出來，體貼道：</p>
「你們公司要是有事，你就去吧，媽這邊有我，沒事的。」</p>
他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我會主動讓他走。</p>
一時間，他臉上有片刻的動容一閃而過，隨即步伐輕快地找婆婆請假去了。</p>
可婆婆就沒這么好說話了，她叉著腰破口大罵：</p>
「隔壁老太婆專等著看我笑話呢！你今天說什么也不準離開這半步�！�</p>
「媽，小婷那邊等著呢�！菇骷钡�。</p>
「她要是因為這跟你提分手，說明她也不是什么好東西�！�</p>
「這么幾天都等不了，這女的不要也罷�！�</p>
江明一個頭兩個大。</p>
他想了半天，最終還是走到門后邊，又給葛小婷打電話去了。</p>
隔著玻璃，我看他低聲下氣地耐心哄著，最后掛了電話，給葛小婷轉(zhuǎn)去了一萬元。</p>
當時我想換個一千元的梳妝臺，他說我浪費錢。</p>
現(xiàn)在，卻眼也不眨地就給小三花了一萬。</p>
可真是諷刺。</p>
葛小婷那解決了，江明總算想起走廊上的我了。</p>
他走出病房，在我身邊坐下，臉上難得有些感激：</p>
「今天辛苦你了，我媽身體不舒服，說話難聽了些，你別往心里去�！�</p>
他把頭靠在我肩膀上，頭發(fā)上若隱若現(xiàn)還殘留著一絲香水味。</p>
我忍住推開他的沖動，輕輕回扣住他的手：</p>
「我怎么會和老人計較呢，我們不是夫妻嗎，這都是我應該做的�！�</p>
晚上陪護，每個床位只能租一個折疊床。</p>
難得的，他把床和被子留給了我，自己去走廊睡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