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另一邊，扎西頓珠倚著車門，也在看著岡仁波齊。

    他罕見地沒穿軍裝，而是一身藏袍。

    燦爛的日光灑在他身上，好像渡上一層圣潔的佛光。

    卓瑪從帳篷里出來時，就看到他站在光下，眼眸沉沉，眉頭皺起，望著遠山心事重重的模樣。

    她愣了一下。

    看著那仿若遠山的剪影，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鄰家弟弟，真的長成大人了。

    扎西頓珠見她出來，收回了目光，平靜道：“談好了？”

    卓瑪點點頭：“他們答應不再插手諾布的撫養(yǎng)事宜�！�

    說完，她又抬眸看了眼扎西頓珠，輕笑了下，道了聲：“多謝你幫忙�！�

    “若不是你陪我過來幫我坐鎮(zhèn)，說不定今天還扯不完這些事呢。”

    丈夫去世兩個月，諾布的撫養(yǎng)權(quán)問題卻一直牽扯不清。

    年前才借著過年的名義把諾布接回來，現(xiàn)在也正好趁機與他們說清楚。

    本來今天只打算自己來的，扎西頓珠卻擔心她受委屈，硬是要跟來。

    也多虧了他，本來要扯一天的事，在他的凌冽氣勢下，才到下午就結(jié)束了。

    卓瑪看著他，下意識想像小時候一樣伸手摸摸他的頭，卻突然發(fā)現(xiàn)伸手摸不到他的腦袋了。1

    ……原來時間過去這么久了，他也長得這樣高了。

    她搖頭輕笑，手落在他肩上拍了拍。

    “你長大了，阿佳很欣慰。”

    扎西頓珠聞言定定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我答應過索朗，會照顧好你�！�

    索朗是卓瑪?shù)恼煞�，也是扎西頓珠的好友，后來成為他的戰(zhàn)友。

    他當初就是受到了索朗的感召，才毅然決然還俗參軍的。

    卓瑪聽著他再提起亡夫的名字，心中一顫，默默岔開了話題。

    “回家吧，晚上做點好吃的慶祝一下�！�

    她揚起笑臉，拉開車門上車。

    扎西頓珠卻搖了搖頭：“我得去趟知青辦�！�

    卓瑪愣了下，疑惑問：“你去送行嗎？但這個時間恐怕……”

    此話一出，扎西頓珠動作一頓，有些不解：“什么送行？”

    卓瑪疑惑更深：“最后一批知青今天一早回鄉(xiāng)，你不知道嗎？”

    扎西頓珠聽著話，心突然一顫，一股莫名的不安縈繞在心間。

    可轉(zhuǎn)瞬又被他壓下去。

    知青回鄉(xiāng)罷了，沈枝意又不會回去。

    他抿了抿唇，鎮(zhèn)靜道：“我不去送行，去看沈枝意�！�

    卓瑪聞言有些怪異。

    她聽說沈枝意也申請了回鄉(xiāng)，難道今天不走嗎？

    卓瑪本想問，可看著扎西頓珠那篤定的模樣，只懷疑是自己消息有誤，就沒有多問。

    直到天色將晚，扎西頓珠才敲響了知青宿舍的門。

    可是沒人應答。

    他眉頭一緊，那股不安又冒了出來，敲門力度重了些，還叫了聲：“沈枝意�！�

    依舊沒有回應。

    空蕩的走廊中，只有他的聲音回蕩飄遠，散在風中。

    扎西頓珠愣了愣，突然想到那天傘下。

    沈枝意眼眸決絕而堅定，輕啟唇畔，說：“是，我要走了�！�

    ——難道那不是她的氣話，而是真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