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祁晏壓低眉眼,展臂拉弓,動作如行云流水。</p>
“嗖!”地一聲,一支穿云箭自上而下,如同閃電般射向絡腮胡子。</p>
“二哥!”眾人驚呼一聲。</p>
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了,鮮血濺了一地,沈菀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中箭。</p>
那箭矢從后背穿透他的心臟,他甚至來不及慘叫,便轟然倒地。</p>
沈菀猛地轉身,就見祁晏領著一眾彎弓搭箭的士兵們站在山坡上,遠遠瞧去,一身黑衣,如同黑夜里的幽靈。</p>
“都解決了吧�!�</p>
他話音剛落,就是一陣箭羽穿谷之聲。</p>
此刻輕風過境,草木抖落,飛鳥振翅,簌簌作響。</p>
所有人都已中箭而亡,只留沈菀與刀疤頭子二人,渾身是血得獨立其間。</p>
沈菀怔了一會,忍著惡心回身,只見祁晏正漫不經(jīng)心地負手而立。</p>
“你手里的那個人也不必留了。”祁晏望著語氣不明道。</p>
他后面的士兵們都沒動作,顯然是要沈菀自己動手。</p>
刀疤頭子早已嚇得失禁,連連求饒:“求祁將軍饒了小的吧,跟小的無關��!”</p>
“你的死活由她決定�!�</p>
沈菀反應過來是說她,但,為何要她決定?</p>
“不如帶回去,詳加審問,想必還有同伙。”電光火石之間,她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輕聲說道。</p>
祁晏挑眉,隨后點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后便大步離去。</p>
幾個士兵下來將沈菀手中的人制住。</p>
剛剛經(jīng)歷生死,陡然放松下來,沈菀此刻有些生理性的僵硬和麻木,腿腳發(fā)軟,她抱頭蹲在原地。</p>
片刻后,沈菀走上來,整個人就有些木然,一路上沉默不語。</p>
祁晏坐在馬上瞥了她一眼,就見她耷拉個眉眼,如同一只斗敗的公雞,再沒了上午的靈動活潑。</p>
再瞧瞧她身上已經(jīng)凝固的血跡和手臂脖子上的勒痕,祁晏突然心生煩躁,他一手按住鞍韉,朝后面做了一個手勢,大軍行進的速度由此慢了下來。</p>
一直跟在他身旁的朱澤熙瞧出他的異樣,問道:“總督,可要停下來?”</p>
“不用�!�</p>
祁晏說完便陰沉著臉色閉口不言,一直到日薄西山,龜速行進的大軍也未走出這片連綿的山脈。</p>
到了晚上,朱澤熙問了祁晏的意思后,便開始吩咐人安營扎寨。</p>
沈菀這才得以接水漿洗,祁晏說過,她要在帳內(nèi)伺候,于是二人共住一帳,而且就算祁晏同意她去別的營帳,她也不敢,唯恐被人知道自己是女子。</p>
有了白天的教訓,沈菀也不敢獨自出去洗漱了,只默默地接了清水回來擦洗。</p>
“將軍,您能不能先出去一下?”</p>
沈菀抱著衣物,平聲道,語氣里既沒有女兒家的忸怩也沒有任何的害怕和小心。</p>
祁晏長臂抻在案上,手握書籍,掀眸看她,眼神頗為古怪。</p>
昏暗的燭光映在他略帶煞氣的臉上,令沈菀無端端打了一個冷顫。</p>
但她沒有松口。</p>
“你說行嗎?”祁晏沒好氣地反問道。</p>
“我說行。”沈菀認真點頭。</p>
祁晏薄唇緊抿,伸在案上的拳頭握得邦邦硬,就這么直勾勾地睨著她。</p>
沈菀暗自覷了他一眼,他的眼神不僅古怪,還帶著幾分凌厲懾人的探究感。</p>
沈菀笑了笑說:“那要不……將軍再為我扎一間營帳,我在里面洗,您再下令不許其他人靠近?”</p>
真是好大一張臉。</p>
祁晏將書往案上一摔,咬字道:“王寶釧,你我之間,到底誰才是上官?”依稀聽得見幾分磨牙的聲音。</p>
沈菀回過神來:“當然是將軍您啊,但將軍您看我這一身血,是不是得洗洗?否則臟兮兮的怎么給您端茶倒水?您喝著也不安心是不是?”</p>
“好、好、好!”祁晏連說了幾個好字,“你還挺有理是吧,本督問你,你今日在路上為何給本督臉色瞧?”</p>
“�。俊鄙蜉衣犌逅脑捄�,拼命搖頭否認。</p>
“你是不是看本督?jīng)]有第一時間去救你,心中責怪本督?”</p>
沈菀頭搖得更兇了,這是哪跟哪啊,他又不是她親爹,她憑什么怪他。</p>
何況,那山匪不就是他設計引來試探她的嗎?</p>
“本督告訴你,本督那是……”</p>
祁晏說到半路上,見沈菀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樣,頓時沒了說下去的欲望,他張了張嘴,深吸了一口氣后,怒道:“我跟你在這解釋個什么勁啊我!”</p>
一甩袖撩開帳簾出去了。</p>
沈菀見他走了,心中暗喜,快速走到案前,翻找了一番,不過片刻,竟然就找到了錦州防御圖。</p>
她看了一會后又翻出了之前的堪輿圖,這上面詳細描繪了地形,路線。</p>
沈菀拿起紙筆,依葫蘆畫瓢得描了下來,然后吹了吹,等墨跡干了,揣進懷里,接著再若無其事地將書案整理好。</p>
隨后繞到屏風后,褪盡衣衫,開始擦洗。</p>
片刻后,水聲嘩嘩。</p>
祁晏出了帳,便徑直往幾個守備的營帳而去,他負著手,一腳踹開簾門,將帳內(nèi)的幾個人都唬了一跳。</p>
幾人正在帳內(nèi)小酌,見祁晏突然進來,嚇得趕緊垂首而立,一個守備還想用身子擋住酒杯,可恨祁晏那廝眼神極毒,一眼就瞧見了</p>
“總督……屬下們還沒開始喝……”</p>
“軍營中不準飲酒,不知道嗎?”</p>
那幾人見祁晏聲音雖平靜,可臉色卻越來越不好看,他們平常見慣了祁晏冷肅的模樣,也分辨不出他的情緒。</p>
可今日不一樣,他們很能覺察出總督非常的不悅,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股“我不高興”的氣息。</p>
“知……知道�!北娙私缘皖^應聲。</p>
“出去領罰�!�</p>
軍棍聲頓時在帳外啪啪響起。</p>
朱澤熙聞聲匆匆趕來,垂首告罪道:“屬下失職,沒有約束好下屬�!�</p>
祁晏大馬金刀地坐下,沉默片刻后突然道:“依你看,今日之事如何?”</p>
朱澤熙明白過來他問的什么,回道:“總督謀劃得當,不日能將這幫宵小之輩一網(wǎng)打盡只是……,”</p>
“但說無防。”</p>
“王寶釧……應是細作無疑。”</p>
朱澤熙觀察著祁晏的臉色,見他神色如常,才繼續(xù)往下說:“尋常女子不可能有她這般的膽色,更別提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長年居于內(nèi)宅的官家小姐了。”</p>
“且她今日偶然施展的一些動作頗具幾分章法,似乎是專門訓練過的。”</p>
祁晏閉目,神色閑淡,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在額角畫圈,袖口處露出一截勁瘦的手臂,情緒難辨。</p>
“至于她與山匪的那幾句對話,就更是欲蓋彌彰之意了。”</p>
“之所以演這么一出,想必那淳于羚是為了給她徹底洗清嫌疑�!�</p>
祁晏微微搖頭:“既是做戲,又為何要暴露自己會些拳腳功夫?”</p>
“豈不自相矛盾?”</p>
“這……”朱澤熙尚在思索,就見秦越往這邊來。</p>
“世子,王寶釧動了您的書案,偷偷畫下了堪輿圖�!�</p>
“那便是證據(jù)確鑿了�!敝鞚晌趼勓越拥�。</p>
祁晏面色微冷,起身大步往帥帳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