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來了就好，茵茵的事已經(jīng)不能再拖了，她得盡早帶茵茵去大城市的兒童醫(yī)院求醫(yī)。</p>
顧延卿作為茵茵的父親，他若愿意盡作為父親的責(zé)任，給予醫(yī)療費(fèi)的支持最好。</p>
如果不愿意，那她就和他一別兩寬，趁早在帶茵茵離開前，和他辦理完離婚手續(xù)。</p>
掛斷電話，岑婧怡抱起肉嘟嘟、扎著兩根羊角沖天辮的女兒，朝路邊的樹蔭走去。</p>
沿著樹蔭，走了二十分鐘，回到播音室。</p>
來不及擦滿頭熱汗，將趴在肩膀睡著的閨女放在拼在一起的兩張凳子上后，就轉(zhuǎn)身去撥弄起了播音設(shè)備。</p>
外頭的大喇叭滋滋啦啦響了一陣，很快播放起《歌唱祖國》。</p>
歌曲播完，是領(lǐng)導(dǎo)人最近的講話錄音。</p>
趁播放錄音的間隙，岑婧怡才有工夫轉(zhuǎn)身照看孩子。</p>
兩歲的茵茵在凳子上呼呼大睡，熱得汗毛全部黏在額頭上，鼻尖也冒著細(xì)小的汗珠。</p>
岑婧怡拿起靠著凳子腿的蒲扇，給孩子輕搖扇風(fēng)。</p>
這兩年多以來，她們娘倆的日子天天都是這么過的。</p>
三年前，她和顧延卿經(jīng)人介紹結(jié)婚。</p>
新婚第二天，顧延卿就收拾東西回了部隊，從此杳無音訊。</p>
留下她一個人在陌生的婆家，因為無中生有的謠言，被全家人冷眼、排擠。</p>
在她八個月早產(chǎn)生下閨女茵茵后，婆家人更是以她生的是野種為由，不顧她和孩子還在醫(yī)院，直接將她的行李全部丟了出來。</p>
幸好給她接生的醫(yī)生正好是父親生前教過的學(xué)生。</p>
醫(yī)生聯(lián)系了些當(dāng)年的同學(xué)，給她湊了筆錢。</p>
靠著那筆錢，她和當(dāng)時瘦弱得連喝奶都沒力氣的閨女，艱難活了下來。</p>
出月子后，父親的另外一位學(xué)生就介紹她來鎮(zhèn)上做了播音員。</p>
是臨時工，一個月只有八塊錢工資，但好在有宿舍，也能吃食堂。</p>
就這樣，她們母女倆在這間小小的播音室度過了兩年。</p>
當(dāng)年瘦得小貓一樣的早產(chǎn)兒，長成了肉嘟嘟的小姑娘。</p>
當(dāng)年手忙腳亂，連尿布都不會換的新手媽媽，也在無數(shù)個崩潰又自愈的夜晚中，鍛煉成如今能邊輕松工作、邊帶娃的母親。</p>
播放完領(lǐng)導(dǎo)人的講話錄音后，岑婧怡又在話筒前，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念了幾條時事新聞，這一階段的工作便結(jié)束了。</p>
她單手抱著還沒睡醒的孩子，鎖好播音室的門，往宿舍的方向走去。</p>
距離宿舍還有五十多米時，瞧見一個穿著碎花短袖襯衫的身影，正扒著她的宿舍門縫往屋里看。</p>
是顧芳芳，顧延卿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小姑子。</p>
“哎！二嫂，你回來啦！”顧芳芳一撇頭瞧見岑婧怡，立馬小跑著迎上去。</p>
顧芳芳伸手要將茵茵接抱過去，被岑婧怡不著痕跡側(cè)身避開。</p>
“有什么事嗎？”岑婧怡語氣如她沒有波瀾的眉眼那般，清冷、疏離。</p>
顧芳芳背手在身后，看著岑婧怡單手開了門，又跟著岑婧怡走進(jìn)逼仄但整潔的宿舍。</p>
“二嫂，我要進(jìn)縣城一趟，你能不能……給我三塊錢？”</p>
岑婧怡早有意料，將孩子輕輕放在床上，頭都沒回，“我沒錢�！�</p>
顧芳芳不死心，晃著肩膀撒嬌：“二嫂～你就當(dāng)是借給我吧？好不好？等我參加工作掙錢了，立馬就還你�！�</p>
岑婧怡轉(zhuǎn)身面對她，“我真的沒錢，茵茵這個月月初發(fā)燒，光住院費(fèi)就花了五塊�！�</p>
聞言，顧芳芳下意識看向茵茵的眼里閃過一絲嫌惡。</p>
一個野種賠錢貨而已，有必要花這么多錢去看病嗎？</p>
她很快斂去眼底情緒，繼續(xù)央求：</p>
“二嫂，我這次進(jìn)縣城真的是有正事，你能不能去幫我借幾塊錢？你在鎮(zhèn)上上班，肯定能借到錢的！”</p>
“我可是幫你要到了二哥的通信地址，后來又幫你要到了二哥軍區(qū)的電話呢！”</p>
不說這個還好，說到這個，岑婧怡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自然紅潤的唇也緊抿成了一條直線。</p>
“我沒給你錢嗎？”岑婧怡壓著聲音質(zhì)問。</p>
“我懷茵茵三個月的時候，你說你能幫我要來你二哥的聯(lián)系地址，又說你考試需要報名費(fèi)，我就給了你六塊錢�！�</p>
那是她身上僅剩的六塊錢。</p>
她懷揣著希望，以為往那個地址寄信，就能等來顧延卿的回應(yīng)。</p>
可是她的信一封接著一封，全部石沉大海。</p>
顧芳芳眸光微閃，有些心虛。</p>
“我出月子，你又來找我，說能給我顧延卿軍區(qū)的聯(lián)系電話，我是不是又給了你五塊錢？”岑婧怡往前逼近她。</p>
顧芳芳無言反駁，被逼得連連退到了門外。</p>
“你走吧�！贬衡錾祥T板，冷聲趕人，“我不欠你，也不欠你們顧家的�！�</p>
“等你二哥回來后，我會跟他離婚，從此我和茵茵跟你們顧家再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說完直接關(guān)上了房門，上了門閂。</p>
顧芳芳沒想到岑婧怡竟然會直接趕她出來，羞惱得紅了臉。</p>
她攥緊拳頭，轉(zhuǎn)身就去找等在附近的親媽。</p>
“媽！這個賤人不知道吃了什么槍藥，一分錢都不肯給我就算了，還把我趕了出來！”</p>
蔡金花一聽，兩條只有半截的眉毛立馬高高吊起。</p>
“什么？這個狗娘養(yǎng)的，敬酒不吃吃罰酒！”</p>
蔡金花顛著身上的肉，氣沖沖就朝岑婧怡的宿舍奔去。</p>
‘砰砰砰！’</p>
宿舍門板被蔡金花拍得震天響。</p>
床上的茵茵被嚇得一個激靈醒過來。</p>
坐在床頭的岑婧怡趕緊放下手頭的書，將孩子抱進(jìn)懷里。</p>
“姓岑的小娼婦！你給我出來！”蔡金花嘹亮的嗓門穿透門板。</p>
“我們顧家倒了八輩子霉了，娶了你這么個搞破鞋的臭婊子！”</p>
“要不是你生了個野種，丟盡我家老二的臉，我家老二會在部隊，三年都不回家嗎！”</p>
眼看附近有人出來看熱鬧，蔡金花嚎得更來勁兒了。</p>
“大家快出來瞧一瞧，看一看�。∵@個岑婧怡，是個搞破鞋的！和我兒子相親前，就和別的男人睡在一起了！”</p>
“她懷著野男人的孩子，嫁給我兒子，后來還不要臉地生下了那個野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