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上十點，韓依依終于回到家。</p>

    關(guān)上門，剛換好鞋，客廳的燈光乍然亮起。</p>

    她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p>

    只見我抱著個白瓷罐子，悄無聲息坐在客廳沙發(fā)上，不知道已經(jīng)坐了多久。</p>

    “馮光明你瘋了？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兒嚇唬人？”</p>

    聽見韓依依的大聲斥責，我機械地抬起頭，望向她。</p>

    哪怕已經(jīng)是深更半夜，韓依依的長發(fā)也絲毫沒亂，連裙子都平平整整。</p>

    可以看出，那個讓她細心照顧、陪護了一天又一天的父子倆，對她來說有多么重要——讓她這個向來懶散的人，也認真注重起了形象。</p>

    見我只看著她不說話，韓依依滿臉的煩躁。</p>

    “還在記恨腎源那件事？”</p>

    我抱著瓷罐的手緊了緊。</p>

    “我不是說過了嗎？腎源以后還會有！我是醫(yī)生，得先為病人考慮——晨晨現(xiàn)在正處于最好恢復的階段，這顆腎移植給他，能達到治愈的最佳效果！”</p>

    “我知道你心疼可可，但他已經(jīng)等了那么久了，難道還差這一點時間嗎？他是我兒子，我又不會不管他……”</p>

    韓依依語氣中充滿了不耐，顯得那么理所當然，仿佛我就是一個無理取鬧的窩囊廢。</p>

    但，真的就差這一點時間啊。</p>

    錯過了這個腎源后。</p>

    兒子病情就迅速加重，再也沒能睜開眼睛。</p>

    我的兒子，他還那么小，死之前緊緊握著我的手，問媽媽怎么沒來，是不是媽媽不喜歡他了。</p>

    我只能不斷地親他的臉頰，告訴他爸爸在身邊、爸爸會一直陪著她。</p>

    直到完全閉上眼睛，可可都沒能見到媽媽最后一眼。</p>

    她初戀的兒子、沈晨晨卻因為腎源及時，活下來了。</p>

    可他兒子用的明明是我兒子的腎源啊！</p>

    我恨透了這個虛偽自私的女人，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她。</p>

    似乎是覺得訓斥夠了，韓依依終于住了嘴，將滿是香水味的外套扔給我。</p>

    “拿著，在我明天上班前洗干凈，記得熨平整……”</p>

    見我無動于衷，沒有伸手去接，任由外套掉在地上。</p>

    韓依依皺了皺眉頭。</p>

    我抬頭，看著她的眼睛，篤定地開口：</p>

    “我們離婚吧�！�</p>

    韓依依瞬間卡了殼。</p>

    她似乎不敢相信，這竟然是從我嘴里說出的話，眼神里滿是懷疑和不敢置信：</p>

    “你說什么？？？”</p>

    我勉強勾了勾唇：</p>

    “我說，韓依依，我要跟你離婚。”</p>

    說著，我將桌子上擬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推給她。</p>

    “這是離婚協(xié)議，我什么財產(chǎn)都不要。明天民政局九點上班，記得準備好證件�！�</p>

    一時間，客廳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住了。</p>

    韓依依沒有翻看協(xié)議，反而肉眼可見的怒氣逐漸翻涌。</p>

    “你還有完沒完？！”</p>

    “今天就非要跟我鬧這個事？晨晨比可可更需要這個腎源！我說的還不夠明白？馮光明，你能不能別這么自私？！”</p>

    她惱怒的目光刺在我身上，仿佛在強逼著我退縮。</p>

    我全然無視，再一次淡淡開口：</p>

    “韓依依，我要跟你離婚——這不是商量�！�</p>

    她的臉色瞬間陰冷下來，隨即嗤笑：</p>

    “你現(xiàn)在還學會威脅我了是吧？”</p>

    她取回外套穿上，緊繃著臉，轉(zhuǎn)身就向門口走去。</p>

    顯然，韓依依決定眼不見心不煩，今晚不準備在家住了。</p>

    到了門口，還不忘回頭冷聲警告我：</p>

    “馮光明我告訴你，就算真離婚了，可可的撫養(yǎng)權(quán)也一定是我的——你最好別后悔！”</p>

    話音落下，韓依依摔門離去。</p>

    客廳又恢復了令人窒息的安靜。</p>

    我摸了摸懷里的白瓷罐子，像在撫慰受驚的孩童。</p>

    從進門到現(xiàn)在離去，韓依依絲毫沒關(guān)心地問一句，她的兒子今天身體有沒有痛、這么晚了有沒有睡著。</p>

    她甚至從沒顧忌音量，連摔門聲都震耳欲聾。</p>

    從始至終，她也沒有關(guān)心我懷里的罐子是用來做什么的。</p>

    我看向空無一人的門口，目光空泛。</p>

    韓依依，可可的最后一面你沒能見到。</p>

    我的最后一面，你也注定見不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