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方桃和李嬸緊緊依偎,那道在平常不過的鐵門,此刻成了他們之間的唯一分界線。</p>
李嬸坐在椅子上止不住的祈禱,“老天有眼,讓他再多看看這個世界,不要這么急著帶走他,讓他活的再久一點,久一點�!�</p>
祈禱一遍又一遍,眼淚也順著臉頰無聲滑落,那一刻,李嬸的心揪成了一團(tuán),她恨不能將自己的壽命送給沈清懷,以報他這么多年對自己的噓寒問暖。</p>
不知是她的祈禱感動了上天,還是沈清懷的生命力頑強(qiáng),經(jīng)過三個小時的救治,沈清懷最終脫離了生命危險。</p>
只不過,白血病到了后期,各項器官都可能出現(xiàn)浸潤的狀態(tài),所以,沈清懷此刻看上去非常的虛弱。</p>
可他還是堅挺著疼痛,朝李嬸和方桃露了個微笑。</p>
方桃輕拍他的背部,眼里滿是打抱不平,“都怪陸暖暖,要不是她,沈大哥怎么會摔倒血流不止?她就是一個害人精!”</p>
天知道她現(xiàn)在有多心疼,又有多么的心痛。</p>
如果當(dāng)初沈清懷的身邊沒有陸暖暖,那她一定會鼓起勇氣站在他面前,說出那句,“沈清懷我喜歡你�!�</p>
可現(xiàn)在,她要以什么樣的方式告白?說她喜歡他?說她想要跟他在一起?可即便是她愿意,沈清懷會答應(yīng)嗎?</p>
氣氛一下子將至冰點,連帶著李嬸也變得沉默起來,最后還是沈清懷先開口,他告訴方桃,他餓了,能不能麻煩她回去再做一碗蓮子粥,他想吃。</p>
方桃聽聞馬不停蹄的趕回去,因為整夜都沒有合眼,沈清懷讓李嬸也跟了回去。</p>
房間里霎時恢復(fù)一片沉寂。</p>
其實他不是餓了,他是不想讓她們看到自己這么憔悴的樣子,一個將死之人,最不想牽動身邊的人提心吊膽,愛莫能助又心痛難言的滋味,最是難受。</p>
沈清懷閉著眼睛,疼痛致使他睡不著,剛好醫(yī)生拿著檢查單走進(jìn)來。</p>
“沈先生,據(jù)您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我們建議您嘗試一段時間的化療,這樣既可以減輕病痛,又能延緩癌細(xì)胞對您內(nèi)臟的浸潤,您看......?”</p>
“不用了!”</p>
沈清懷想都沒想,就拒絕了。</p>
剩余的時間本就為數(shù)不多,他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化療上,他還想等身體舒緩一些,再去千山看一次落日余暉,如果嘗試了化療,他恐怕連這個病房都踏不出去了。</p>
醫(yī)生見狀嘆了口氣,隨手將文件遞到沈清懷面前,“這是您上次簽署的遺體捐贈協(xié)議,請您在確認(rèn)一遍,如果沒有什么問題,我們這邊就準(zhǔn)備入檔了。”</p>
沈清懷看著上面的報告,說不出是種什么感覺,只是感到一股由衷的輕松,釋然。</p>
他點頭,隨手又將報告遞給醫(yī)生,醫(yī)生離開后,一個熟悉的身影浮現(xiàn)在眼前。</p>
陳少澤一身gucci西裝,手腕上掛著一串價值不菲的鉆石表,可眼里透出的神色,卻極其廉價。</p>
“清懷你生病了嗎?需不需要我?guī)兔Γ俊?lt;/p>
他邊說邊走近,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p>
沈清懷微愣,以為他真的是大發(fā)善心,得知自己生病的消息而感到惋惜,便笑著搖頭,“不用了�!�</p>
可陳少澤卻捧腹大笑起來,“你不會以為我真的要幫你吧?沒錯,我是來幫你的。”</p>
“幫你處理后事!”</p>
“哈哈哈。。�!�</p>
他的笑聲刺耳又張狂,仿佛一把利刃,狠狠的捅在沈清懷的心尖。</p>
半晌,他停止下來,直直的看著沈情懷蒼白的臉,“怎么,你不高興了?”</p>
沈清懷攥緊發(fā)了皺的床單,不予理會。</p>
他身體虛弱,不想跟人渣浪費時間。</p>
可陳少澤不這么想,他伸手攥住沈清懷輸著點滴的調(diào)節(jié)泵,將速度調(diào)到了最大。</p>
沈清懷頓感一陣刺痛,轉(zhuǎn)頭沖著他大吼,“你要干什么!”</p>
陳少澤笑瞇瞇的看著他,"速度那么慢,滴到什么時候才能出院?我只是想幫幫你!"</p>
他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眼睛里的得意卻分毫不減。</p>
沈清懷伸手欲按床頭上的呼叫器,陳少澤一個箭步攥住他的手,青筋暴起,沈清懷的手臂通紅一片。</p>
他疼的額頭冒出冷汗,大聲喚了句醫(yī)生和護(hù)士。</p>
陳少澤卻依舊沒有要松開的意思,他的眼睛不斷張望著門外,就好像做戲要做全套,他在等人。</p>
門被推開,在陳少澤和沈清懷自然的較力下,陳少澤突然松手,慣力致使他被沈清懷甩到半米開外,他的力道并沒有多重,陳少澤的頭卻磕在了床欄上。</p>
一聲悶響,讓踏進(jìn)門的護(hù)士們目瞪口呆,而最不解的人,是陸暖暖。</p>
沈清懷病著,一個病人,居然還能如此有精力的去欺負(fù)人,想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p>
“你在干什么!”</p>
她冰冷的開口,隨即將跌倒在地的陳少澤扶起來,“沈清懷,我在問你話,你在干什么!”</p>
沈清懷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胸口也不斷的劇烈起伏,可他還是堅挺著告訴陸暖暖,“管好你的人,別動不動就出來害人�!�</p>
這話刺痛了陸暖暖的心坎,“你說什么?”</p>
不等沈清懷開口,陳少澤搶先,“對不起,清懷,都怪我笨手笨腳,連調(diào)節(jié)泵的速度都認(rèn)不清,弄疼了你,我真該死!”</p>
說著,他慚愧的低下頭,委屈巴巴的樣子,讓陸暖暖很是心疼。</p>
“少澤,這不怪你"</p>
"某些人生來就是矯情,說什么身體不舒服,我看就是裝模作樣�!�</p>
她氣哄哄的走到沈清懷面前,“道歉!”</p>
沈清懷抬起赤紅的雙眸,“陸暖暖,我沒錯�!�</p>
不知為什么,那一刻,陸暖暖的心莫名顫了一下,可看到陳少澤,那副委屈巴巴的樣子時,她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陳少澤。</p>
“話可以摻假,但事實不會,你推了少澤,就要向他道歉。”</p>
“沈清懷,你不舒服,難道要全世界的人都陪著你不舒服嗎?少澤還發(fā)著燒,連液都沒來得及輸就來關(guān)心你,可你呢?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p>
陸暖暖的字字句句都不離陳少澤,沈清懷低著頭,此刻的心跳,已經(jīng)致使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可這些在陸暖暖眼里卻是裝模作樣。</p>
“我在跟你講話,你有沒有聽!”</p>
她拽著沈清懷的胳膊,厲聲呵斥。</p>
血液順著輸液管回流,嚇得一旁的護(hù)士趕忙出手?jǐn)r阻,“病人在輸液,你這樣會害死他的,陸小姐,沈先生他。。�!�</p>
“閉嘴!”</p>
陸暖暖打斷護(hù)士要出口的話,一雙烏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瞪著沈清懷。</p>
沈清懷吃痛,“我說了,我沒有錯,是他自己故意跌倒,我為什么要道歉!”</p>
他額頭滲出細(xì)膩的汗珠,陸暖暖霎時將手松了松。</p>
陳少澤見機(jī)痛呼,“暖暖我好疼�!�</p>
“你別怪清懷,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他生著病,你不要怪他�!�</p>
他看似明事理的開脫,實則是火上澆油。</p>
這讓原本消了氣的陸暖暖再次不淡定了,她拽著沈清懷的手,執(zhí)意要求他道歉。</p>
沈清懷卻自始至終都不肯張口,陸暖暖急了,“活該你自找!從今天起,誰也不準(zhǔn)給他看��!”</p>
說著,她撥了通電話,權(quán)勢在對錯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一條命令下去,沈清懷被陸暖暖從醫(yī)院趕了出去。</p>
而方桃也恰巧提著飯盒趕回來,看見沈清懷落寞不堪的樣子,她當(dāng)即就找到陸暖暖,“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了一個男人,就要把沈大哥往絕路上逼,你好不好睜開眼睛看看,他就快要撐不住了!”</p>
陸暖暖嗤笑,“到底是誰把誰往絕路上逼?他撐不住還有力氣去欺負(fù)別人,我也勸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做錯事的是他,不是我!”</p>
陸暖暖異常堅定的語氣,讓方桃急得哭了出來,“你這么做,他真的會沒命的�!�</p>
她邊說邊掏出沈清懷的診斷單,可在氣頭上的陸暖暖根本不想看。</p>
她撥開方桃的手,命令保安將她趕了出去,然后滿眼急切的走向陳少澤。</p>
方桃的心都要碎了,她望向站在不遠(yuǎn)處的沈清懷,頭頂著那片烏壓壓的云,嘴里呢喃著“如果有天你發(fā)現(xiàn)我死了,會不會后悔今天的決定?”</p>
他們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而陸暖暖卻陪著陳少澤,在最豪華的VIP病房里,削著他最愛吃的紅蛇果。</p>
她的溫柔,她的溫情,那一刻,她全都給了陳少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