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和謝佑辰的行李被重新放回了小房間。</p>

    謝佑辰突然有些感冒，再和我出去吹冷風恐怕會發(fā)燒。</p>

    我們只能再留一晚上。</p>

    整理好，我返回廚房，擼起袖子開始給李姐打下手。</p>

    一邊洗菜，一邊聽李姐碎碎念那些往事。</p>

    說起楊哥，李姐還是一臉崇拜。</p>

    她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父母將她養(yǎng)大，就是為了換一筆不菲的彩禮。</p>

    楊哥拼命打了三年工，才將她娶回家。</p>

    把她從那個地獄里拖了出來。</p>

    “所以啊妹子，你覺得你楊哥怎么樣？”</p>

    這是句再明顯不過的試探。</p>

    我將洗好的菜放到砧板上，</p>

    “李姐，我只想把佑辰好好養(yǎng)大，沒有想過別的。”</p>

    “楊哥對你好就足夠了，今天忙完，我也去外面找找工作，不好一直麻煩你們�！�</p>

    李姐的臉漲得通紅，“沒什么，我也就是隨口一說�！�</p>

    幫李姐打完下手，我開始主動打掃起衛(wèi)生。</p>

    到點楊哥要回來時，我主動進房間關上了門。</p>

    謝佑辰蜷縮在被窩里。</p>

    一只手拽著我的衣角不放，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來。</p>

    我給他倒了杯水，隔一會兒就起來試探一下他額頭的溫度，生怕他發(fā)燒。</p>

    正是這反復的起夜，我聽見了鑰匙輕微轉(zhuǎn)動的聲音。</p>

    咔擦一聲，門被打開。有人摸黑走了進來。</p>

    “楊哥，這么晚了，你有事嗎？”</p>

    那人腳步一頓，好半天才尷尬地出聲，</p>

    “還沒睡呢？我就是睡不著，到處走走，不小心走錯屋子了�！�</p>

    楊哥借著月光看見了我懷中的謝佑辰，</p>

    “孩子生病了？這年頭孩子生病可是筆大錢。妹子，我看你一個人帶孩子也不方便，有沒有想過嫁人？”</p>

    “我工地里頭有個小主管，手頭有錢著呢，就是個子矮了點，一直沒娶到老婆，我給他形容了一下你的模樣，他還挺喜歡，你們明天見見？”</p>

    我平靜地看著他，沒出聲。</p>

    “算了，你當我沒說�！�</p>

    他打著哈哈，就要退出去。</p>

    “楊哥真的是不小心走錯了嗎？”</p>

    啪的一聲，楊哥的手肘撞在了墻邊的開關上，整個屋子亮起了刺眼的燈光。</p>

    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p>

    “這是我家，我去哪不行？”</p>

    李姐也被這邊的動靜吵醒，她趕來時，正好看見抱著孩子的我和腰帶半解的楊哥對峙。</p>

    她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p>

    我將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放在了桌面上，抱著謝佑辰朝著外面走去，邊走邊說，</p>

    “謝謝李姐收留我們，孩子生病了，我也該走了�！�</p>

    不知道走出多遠，李姐追了上來。</p>

    她拿著一件厚外套，還有我放在桌面上的那些錢，硬要塞給我。</p>

    滾燙的淚珠一滴一滴地落在我手背上。</p>

    李姐滿臉愧疚，</p>

    “是我對不起你妹子，我沒管住他�！�</p>

    “楊哥不是孩子了，他的行為不需要你來負責，他的錯誤也不用你來替他道歉。”</p>

    我接過外套，將錢重新塞進了李姐的口袋，認真說，</p>

    “李姐，其實那時候，就算沒有楊哥，你也一定能逃出來，現(xiàn)在也一樣�！�</p>

    李姐最后給我指了條路。</p>

    她有個表叔在城北蔣家那里當司機。</p>

    聽說蔣家還缺個打理花木的工人，包吃包住，待遇還不錯。</p>

    李姐本想自己去，但遲遲放不下家里的事。</p>

    于是這一次，她將名額讓給了我。</p>

    我抱著感冒的謝佑辰，沿著路燈一路朝北。</p>

    天亮時，謝佑辰睜開了眼睛。</p>

    他將臉埋在了我的肩膀處，沒多久，那里一片濕潤。</p>

    “是身體不舒服嗎？”</p>

    我把他放下來，理了理他額前的碎發(fā)。</p>

    謝佑辰的眼里還含著水霧，</p>

    “你還沒丟下我？”</p>

    “我說過了，我永遠不會丟下你的�！�</p>

    他張開雙手，緊緊抱住了我。</p>

    其實那個孤兒院并不正規(guī)。</p>

    大多數(shù)孩子被領養(yǎng)走，是真正邁向新生活的。</p>

    但院長特地挑出了幾個孩子，看準了某些家庭想要孩子，但條件不符合，沒法領養(yǎng)。</p>

    他就法子，花錢“領養(yǎng)”。</p>

    只要愿意出錢，就能挑走一個孩子。</p>

    謝佑辰一次又一次被人當作商品“賣”出，又被退回。</p>

    現(xiàn)在，他不會再回去了。</p>

    他有媽媽了。</p>

    李姐的表叔很快給我們安排好了工作。</p>

    幫我把為數(shù)不多的東西送進蔣家專門給員工住宿的單間后，他快速說了一遍注意事項。</p>

    包括不能直視蔣夫人，看見她要低頭彎腰，只能在院子活動，沒有允許不能進門等。</p>

    “這工作清閑，工資還算不錯。”</p>

    話音剛落，他四下張望，確保沒人才敢壓低聲音說，</p>

    “其實別墅里面的工資才高呢，一個月三萬塊！就是蔣夫人難伺候，要跪著給她穿鞋，跪著拖地，這些天來趕跑了不知道多少人�！�</p>

    一點的鬧鐘響起，表叔連忙整理了下領結(jié)，</p>

    “不說了，我要送少爺去練琴了�！�</p>

    我整理好床鋪，戴上手套，收拾好工具，下樓去請教老員工。</p>

    謝佑辰也跟了下來，像模像樣地戴上了手套，跟在我身后。</p>

    剛過半天，他就和老員工們混熟了。</p>

    一口一個哥哥姐姐，把人心都叫軟了。</p>

    蔣夫人的眼里容不下一株雜草。</p>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花叢中的雜草剔除干凈。</p>

    先清除地上部分，再把地下的根翻出來拔掉。</p>

    謝佑辰做得很認真，沒一會兒功夫，就跑到了前頭。</p>

    我一邊聽著老員工們講話，一邊想著謝佑辰的學籍問題。</p>

    我讀的書不多，但我很珍惜每一次能接觸到課本的機會，深知知識對一個人的重要性。</p>

    等冬天過去，新學期開學。</p>

    謝佑辰也該在學校里，和同齡人一起學習。</p>

    正想到這兒，一輛車，緩緩在門口停下。</p>

    大門被打開，管家快速上前拉開了車門，</p>

    “夫人回來了�！�</p>

    蔣夫人眉心微蹙著，看起來心情不妙。</p>

    院子里的人都自發(fā)站了起來，彎腰低頭。</p>

    只有謝佑辰直挺挺站著，眼神迷茫。</p>

    這時候我跑過去拉他已經(jīng)來不及了。</p>

    就在蔣夫人的視線要掃到謝佑辰的前一秒，管家一個箭步，將謝佑辰擋得結(jié)結(jié)實實。</p>

    “夫人，蔣總給您的禮物已經(jīng)放在門口了�！�</p>

    蔣夫人輕哼了一聲，</p>

    “還算他識相�！�</p>

    “對了，鋼琴還在路上，等到了就搬上二樓去�！�</p>

    管家連連應聲。</p>

    蔣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氣。</p>

    我走過去時，正聽見謝佑辰的聲音，</p>

    “為什么大家都要彎腰低頭？”</p>

    他的感冒還沒好，聲音有些啞。</p>

    管家轉(zhuǎn)過身，摸了把他的頭發(fā)，</p>

    “這是夫人的要求，我們領著蔣家的工資，就要把分內(nèi)的事做到最好�！�</p>

    “況且大家都知道，夫人不是為了羞辱人，她自小就過著這樣的日子，她只是習慣了�！�</p>

    管家將謝佑辰朝我這邊推了推，</p>

    “我已經(jīng)老了，腰彎了一輩子，你們還年輕，有直起來的機會�！�</p>

    那輛車還停在門口不動。</p>

    管家微微側(cè)身，這才看見后座上還有人。</p>

    我攬著謝佑辰，朝那邊看去，只一眼，彈幕就炸開了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