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夜,秋風漸起,微涼的天氣里,夾雜著一絲寒意。</p>
漆黑的小屋里,陰冷潮濕。</p>
不知何時,裴如煙從草席上跌落下來,只身躺在冰冷的地上,昏睡了過去。</p>
等她醒來后,腹部襲來一陣陣劇痛,額頭不斷滲出汗珠。</p>
裴如煙艱難的捻起裙裳邊角咬在嘴里,想要以此忍住疼痛,可她已經痛到極致,幾乎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p>
冰冷的地面已經涼透了她的全身,隱約聞得到身上的血腥味。</p>
大約是趴的太久,裴如煙想起身,根本無法動彈。</p>
突然,門被打開,一道強光穿透進來,晃得她眼睛生疼。</p>
糟雜的步聲傳來,進來幾個人站定,而后一個輕曼的身影緩緩走近。</p>
“去,把她給我潑醒!”</p>
話音剛落,一盆冷水便澆到了裴如煙的身上,像是無數的利劍直穿而過,刺痛無比。</p>
裴如煙全身蜷縮在一起,腹部本就疼痛難忍,被浸了冷水后猶如刀子剜肉一般撕心的疼。</p>
“你總算是醒了,沒想到堂堂的太子妃,有一天會落個如此下場,不過你放心,大將軍府的所有人都會為你陪葬的�!�</p>
眼前的女子十分得意,伴著細條的身影走到裴如煙的面前,捂著鼻子嗤笑道:“煙兒啊,我再最后叫你一聲太子妃吧,因為打從明日起,太子妃之位就是屬于我溫昭雪的了�!�</p>
“雖說咱們兩個生來都是姿色絕美,可憑什么你毀了容還是能成為太子妃?”</p>
“今日你必須得死,這樣我才能取而代之。不過你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皇上為何非要指定你為太子妃,不然的話,祁辰才不會忍著惡心討你歡心,他本來就是屬于我的�!�</p>
風吹來,她絨袍上的香味散開,一股惡心的氣味。</p>
溫昭雪,曾是她視為“世上一知己,非昭雪莫屬”的姐妹,誰知她如花似玉的外表下,卻潛藏著一顆貪念過深的禍心。</p>
為了那一點情愛的溫存,明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太子妃,依舊費盡心機成為祁辰的側妾,與她共侍一夫。</p>
裴如煙強忍痛意,緩緩道:“看來有件事情你一直都沒有發(fā)現。”</p>
“什么事情?”溫昭雪質問道。</p>
裴如煙停下攢了攢力氣,冷笑道:“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你越來越像一條狗,只喜歡吃別人剩下的骨頭�!�</p>
“你......”溫昭雪怒氣不已。</p>
她不顧身份,拎起身邊的一盆水再次潑到裴如煙的身上。</p>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若有什么話都快說了吧,等下喂你喝了啞藥,從此以后,你永遠都不能再開口說話了!”</p>
這時兩個太監(jiān)走過來,按住裴如煙的頭部,將藥生生的灌了下去。</p>
沒過一會的功夫,裴如煙感覺到喉嚨發(fā)熱發(fā)澀,再張口,已然說不出話來。</p>
“審得如何了?”一個凜然的身影走了進來。</p>
是祁辰,南楚國當今的太子,這個她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卻聯(lián)手溫昭雪,</p>
溫昭雪立刻訕訕作態(tài),掩面啜泣道:“殿下,她還是不知悔改,非說失去皇嗣都是殿下的錯。若不是殿下一直嫌棄她長得難看,她不至于心生怨氣,她還說...”</p>
祁辰厲聲道:“她還說了什么?”</p>
“她還說...還說每次見到殿下,都讓她覺得惡心...”</p>
他漠然的看著蜷縮在一起的裴如煙,蹲下身來,伸手撥開她臉上濕亂的幾縷發(fā)絲,臉上幾道疤痕十分明顯。</p>
“我最惡心的事,就是明知道你毀了容,依然娶你當太子妃。”</p>
他的眼神里,滿是鄙夷和不屑一顧,起身接過溫昭雪遞過來的繡帕擦了擦手,扔在了地上。</p>
裴如煙一瞬間恍惚,眼前的這個人早已不再是她所愛之人。</p>
在這之前,朝中一直盛傳著一句話:得郡主者得天下。</p>
她皇上親封的郡主,父親裴世海乃是南楚國遣遠大將軍,親掌十萬大軍,萬千沙場從中過,戍戰(zhàn)屢勝殊榮歸,一身戰(zhàn)績,功赫顯耀。</p>
國泰民安之盛時,朝廷文武百官遂向皇上諫書提議立選太子。</p>
皇上共有三位皇子,都可作為太子人選,另外皇上還有一位在北辰國當作質子的胞弟祁墨,皇上曾金口玉言向北辰國表明,此胞弟同有立選太子的可能。</p>
四位太子人選,總要進行一番甄選,皇上正當盛年,君恩浩蕩,立太子之事他并不著急。</p>
但為了堵住悠悠之口,在一次早朝中,皇上只說了一句:不管將來誰被立為太子,大將軍府的如煙郡主都是太子妃最好的人選。</p>
皇上的一句話,就把所有的目光轉移到了裴如煙的身上。</p>
身為二皇子的祁辰,憑著才學和深情,打開了她悸動的心。</p>
他曾經也很愛她吧,不,只是假裝很愛她而已。</p>
若不是因為父親手握十萬大軍,他又怎會甘愿娶一個毀容的女子呢。</p>
可能早已沒人記得,她臉上的那塊疤痕,是在多年前被溫昭雪府里的貍貓意外抓傷,殘留至今。</p>
聽起來真可笑,昔日的自己大概真的很喜歡甜言蜜語,不然怎會被祁辰輕而易舉的騙走了真心。</p>
芳華盛時,她為他金戈鐵馬相守,不料卻換來他的嗤之以鼻。</p>
大將軍府一夜之間不復存在,家族遭遇滅頂之災,這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賜。</p>
情愛這東西能讓人魂不守舍,卻也能傷人于無形。</p>
古往今來,為愛癡狂者,不計其數,都難逃魔掌。</p>
祁辰牽起溫昭雪的雙手柔聲問道:“冷不冷,早些回去歇息吧�!�</p>
溫昭雪嬌媚的點點頭,嗔聲說道:“殿下,不過眼下還是要把她處置了才好,這樣拖下去只怕夜長夢多。裴世海已經在獄中畏罪自盡,她身為罪臣之女若還活著,只怕會對殿下不利。”</p>
祁辰未有任何猶豫,冷然道:“來人,賜她三尺白綾,既是從哪里開始,也該從哪里結束。”</p>
心,突然就死了,眼角淚水劃落。</p>
裴如煙的脖子上被白綾纏繞,看著他們牽著手踏出殿外,眼眶里再也哭不出來一滴淚來。</p>
緊拽衣角的雙手恨得微微顫抖,悔不當初自己瞎了雙眼,竟然選了他作為夫君,還扶他登上了太子之位。</p>
這樣的一對狗男女,卻是她視為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人,他們步步為營,直到她患病倒下,他們終于露出真面目來,多年來,所有的一切只是對她演的一出戲而已。</p>
誰曾想,沉浸在戲中的,只有她自己。</p>
可悲,可恨,在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裴如煙發(fā)誓詛咒他們。</p>
若有來生,定讓他們血債血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