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買冰棍兒的人不少，圍觀的孩子更多�？吹絼e人在舔冰棍兒，很多小孩兒的眼里透露著渴望，卻沒有上來買。</p>
于是唐偉東就上前主動招攬道:“冰棍兒老甜了，剛做出來的，吃一口透心涼，拔涼拔涼的，才幾分錢一根，你們不買幾根兒嘗嘗？”</p>
有臉皮厚的孩子，很干脆直接的懟了一句:“沒錢。”</p>
“呃”，一口氣沒倒上來，懟的唐偉東差點(diǎn)把自己嗆死。剛剛還豪情萬丈的想膽子大一點(diǎn)，目標(biāo)遠(yuǎn)一點(diǎn)呢，轉(zhuǎn)眼就被現(xiàn)實(shí)一巴掌糊在臉上，火辣辣的疼。</p>
或許是他父母有收入，從小沒缺了他的零花錢，這也使得他沒有體會過農(nóng)村孩子的消費(fèi)水平，也低估了當(dāng)今農(nóng)村的貧窮程度，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剛剛落地沒多久，現(xiàn)在農(nóng)村首要的問題是解決溫飽，等到開始富裕，那就要到了90年代之后了。</p>
不過唐偉東幾十年的閱歷，早已不知面皮為何物了，臉皮修煉的比城墻的拐角都厚。小孩兒的錢最好賺了，他壓根兒就沒想放過這群孩子。</p>
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凹依锞破坑袥]有，可以拿空酒瓶換冰棍兒，一個白酒瓶換一根冰棍兒，一個啤酒瓶換一支雪糕。”</p>
“有，有，有，真的換嗎”</p>
“說換就換，不換我就是王八蛋”</p>
一聽有這好事，圍著的孩子一哄而散，爭先恐后的跑回家拿酒瓶去了�？催@架勢，唐偉東在后邊急急的喊了一句:“要好酒瓶啊，破口爛瓶的我可不要啊�！�</p>
這年頭，哪家哪戶家里還沒有一堆酒瓶呢。最多的是一斤裝的白酒瓶，啤酒瓶少見，但是也有�；蛟S家里的孩子會偶爾賣幾個當(dāng)零花錢，但多數(shù)還是堆在那里攢著的。唐偉東前世小的時候，就曾見過用酒瓶壘墻的，整整一面墻全是酒瓶，可想而知攢了多久。</p>
用酒瓶換冰棍兒，對唐偉東來說，可比賣那幾分錢強(qiáng)多了。二分錢進(jìn)的冰棍兒賣五分錢才賺三分，而一個一斤裝的白酒瓶，回收站回收的價格是1毛~1毛2，啤酒瓶就更貴了，一個啤酒瓶至少兩毛多。用酒瓶換出一支冰棍兒去，相當(dāng)于賺了三支的錢，對唐偉東來說，只是多趟腿兒跑一趟回收站，受點(diǎn)累就有三倍的利潤，劃算的很，這買賣值得干。換冰棍兒比賣冰棍兒還有一個更大的好處，你賣冰棍兒，如果有人真要上綱上線，給你扣上一個投機(jī)倒把的帽子，你都不好摘。換冰棍兒就不一樣了，這是交換，不是買賣，沒有人能挑出毛病來，安全的很。</p>
唐偉東這靈機(jī)一動想出來的交易方法，讓他的冰棍兒生意徹底火了起來。少的一兩個，多的七八個，周圍全是拎著瓶子等著換冰棍兒的小孩兒。滿滿一大箱的冰棍兒雪糕，唐偉東本來估摸著能一天賣完就很滿意了，沒想到還不到中午就已經(jīng)見了底。他的旁邊，擺滿了一地的酒瓶，遠(yuǎn)處全是抓著冰棍兒雪糕吸溜咔嚓亂啃的小孩兒。</p>
在為自己戰(zhàn)績驕傲的同時，唐偉東也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尷尬的事情，今天賣冰棍兒，錢沒收到多少，酒瓶卻收了一百多個，來的時候根本沒做這方面的準(zhǔn)備，如何弄回去，現(xiàn)在又成了個大難題。</p>
不得已之下，只能進(jìn)工地找了一個相熟的親戚，借了兩個裝土的抬筐，在父親唐建國的自行車后座一邊綁了一個，趁著人家中午休息的功夫，讓父親幫自己把酒瓶送到了回收站，唐偉東自己又去冷飲廠批發(fā)了一箱冰棍兒，父子二人忙忙碌碌一中午，飯都沒顧得上吃，在回去的路上買了兩個燒餅，草草應(yīng)付了一下，就算是中午飯了。</p>
午后的日頭很毒，氣溫變得更高，很多出工的大人也開始光顧唐偉東的生意，加上孩子們一中午的口口相傳，聽說有不花錢吃的冰棍兒，很多上午沒來的孩子，也拉幫結(jié)伙的拎著酒瓶來找唐偉東交換。至于酒瓶能不能換錢？孩子們才不在乎呢，酒瓶又不能吃，換了冰棍兒吃進(jìn)嘴里，那多可口啊。</p>
下午的生意比上午更加火爆，日頭還在中天上掛著呢，唐偉東的冰棍兒就已經(jīng)賣完了。期間，負(fù)責(zé)工地的干部也過來轉(zhuǎn)了幾圈，看到是一群孩子在酒瓶換冰棍，雖然偶爾也有幾個大人過來買幾根，都是幾分錢的事，他們連搭理都懶得搭理，背著手晃悠了幾圈兒，拍拍屁股就走了。</p>
在這個小地方，十里八個村兒，基本上都是沾親帶故，拿桿子一劃拉全是親戚，一群小孩兒過家家似的交換，他們的腦袋被驢踢了了才去管呢。更別說唐偉東的嘴甜，見了面善的就叔叔大爺?shù)暮埃�硬往人家手里塞冰棍兒。</p>
這就顯出年齡小的優(yōu)勢了，反正是個孩子，犯了錯也是孩子小不懂事。既然嘴甜又懂事，還吃了人家的冰棍兒，想賣就賣唄，反正是個小孩兒，賣個冰棍兒也犯不了多大的錯誤。這你要換個成年人試試，不扣你個投機(jī)倒把的帽子，也得把你趕走，一個影響施工秩序的理由就足夠了。</p>
唐偉東身邊又?jǐn)�了更多的一堆酒瓶，自己的自行車后邊還綁著一個大箱子，根本帶不走，還得等著父親下工之后幫忙。</p>
父子二人送完酒瓶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擦黑了，吃過晚飯，唐偉東拿過書包，把今天的所有收入倒在了飯桌上，差點(diǎn)晃瞎了父母的雙眼。滿滿一桌，大部分是分票和硬幣，中間還夾雜著幾張毛票，在這一堆錢幣當(dāng)中，赫然躺著兩張大團(tuán)結(jié)和幾張女拖拉機(jī)手，這是回收站賣酒瓶給的。</p>
父母幫著唐偉東1分1毛的整理好，數(shù)完錢一算總賬的時候，陳秀娥和唐建國的眼都綠了，一天下來凈賺三十一塊兩毛八，都快趕上唐建國一個月的工資了，兩口子一直以為唐建國是小孩玩鬧，結(jié)果沒想到賺了這么多。</p>
公母二人對了一個眼色，陳秀娥就要下手�！澳銈�小孩子也用不了這么多錢，自己留下點(diǎn)兒零花，剩下的媽媽先幫你保管起來�！�</p>
唐偉東心里已經(jīng)開始瘋狂吐槽，又來，又來，年度大“騙”《媽媽幫你保管》不是一年一度的春節(jié)上演嗎，咋滴，中間還來個回放重溫一下��？</p>
先下手為強(qiáng)，唐偉東一把把桌上的錢劃拉到自己身前，來不及整理，就一把一把的往書包里塞�？吹教苽|抵死不從，一副地下黨英勇就義的模樣，陳秀娥很干脆的就放棄了，因?yàn)樗私庾约簝鹤恿耍源蛱苽|懂事起，她就沒能從兒子手里掏出來過一分錢。</p>
作為一個母親，陳秀娥還是很開明，她知道唐偉東有個當(dāng)做小金庫的鞋盒，也知道放在哪里，每天打掃衛(wèi)生都能看到，但她從來沒有打開過，更沒有動過里邊的錢，對兒子她保留了充分的尊重，至于兒子到底存了多少錢，她不知道。</p>
看到老婆這么快就繳械投降了，唐建國不滿的“哼”了一聲，吸了一口煙，剛要說話，唐偉東馬上從書包里掏出來中午路上買的兩盒煙放在他面前。</p>
“咳，咳，咳”，唐建國一口煙沒吐出來，差點(diǎn)把自己嗆死，憋的臉紅脖子粗，好一陣才平息下來。拿起煙一看，好家伙，竟然是兩毛多一包的，暗自腹誹了一句:小王八蛋還真舍得。</p>
唐偉東腆著臉，笑嘻嘻的說道:“爸，您受累了，今天多虧了您，要不我一人還真干不了，這煙是孝敬你的�！�</p>
唐建國氣哼哼地回了一句:“算你小子懂事�！闭f完，把煙裝進(jìn)口袋，背著手邁著方步回了房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