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教師辦公室，三年二班班主任吳思月，正對著小鏡子細細地描眉。</p>
她今年二十八九歲，身材火辣，面容姣好，平時總穿著一套修身制服，絲襪配高跟，像個高級白領一樣精致體面。</p>
吳思月化好妝，從愛馬仕包里掏出手機，對著自己美美來了張自拍，發(fā)到小紅書，琢磨著一會兒去哪喝下午茶。</p>
她當年大學畢業(yè)后，既不想去私企奮斗，也沒本事考編上岸，便混了張教師資格證，靠姿色進入這所貴族學校教書。</p>
這的生活多好啊，學生敬著自己，家長捧著自己，還不時有各種名貴禮物送到自己汽車后備箱里，有什么不順心的事就找茬罵幾個學生出出氣。</p>
吳思月心情無比暢快，又打開小鏡子欣賞自己的容貌。</p>
正沉醉呢，辦公室門被人“砰”的撞開。</p>
吳思月嚇了一跳，連忙捂住胸口，見來人是班長林清雅，頓時柳眉倒豎。</p>
“林清雅，你還有沒有點教養(yǎng)，不知道進辦公室前要先敲門嗎？”</p>
對于這種家境貧寒的學生，吳思月一向沒什么好臉。</p>
林清雅習慣了班主任的刻薄，心里雖恨，卻沒表現出來，只焦急道：“老師，我有事情找你�！�</p>
吳思月不耐煩，不依不饒道：“什么事也不能這么毛躁，你身為班長……”</p>
林清雅不想成為她的出氣筒，打斷道：“老師，秦時夜和謝若楠在教室里打起來了，謝若楠都快被打死了�！�</p>
“什么！”</p>
吳思月大驚失措，謝若楠家里手眼通天，是校長和教導主任三令五申要求重點照顧的學生。</p>
而且謝家給她送了不少禮物，光卡地亞的鐲子就送了好幾條，謝若楠出什么意外，她這個班主任難辭其咎。</p>
吳思月也顧不上跟林清雅較真了，慌忙起身朝教室跑去，邊跑邊皺眉斥罵。</p>
其實謝若楠在班里霸凌學生的事她一直都知道，只是這關她吳思月什么事？</p>
她當老師就是想找份錢多事少的工作，至于學生是死是活她并不關心，反正別牽扯到她身上就一切好說。</p>
那個秦時夜確實因為霸凌的事找過她求助，被她三言兩語糊弄走了。</p>
你自己懦弱無能，憑什么找我?guī)兔Γ?lt;/p>
何況謝家是什么家世，欺負你也得忍著。</p>
此時吳思月對秦時夜無比仇視，不就是被人欺負幾下嗎，為什么不能忍著，整天給自己找事。</p>
高跟鞋在地上踩得噠噠響，等吳思月趕到教室，正好看見謝若楠三人滿頭血污的從秦時夜胯下鉆過。</p>
她嚇得心驚肉跳，連呼吸都忘了，謝若楠怎么會被打成這樣？</p>
萬一謝家追究起來，自己能跑得了嗎？</p>
吳思月沖身邊的林清雅大吼：“你還愣著干嘛，還不快把受傷的同學送去醫(yī)務室�！�</p>
“到底是窮酸家的孩子，一點眼力見都沒有！”</p>
林清雅低頭，咬著牙招呼來幾個男生，把謝若楠三人抬去醫(yī)務室。</p>
意識到風雨欲來，不少學生跟著他們走出去，教室里一下子空曠許多。</p>
吳思月三步并兩步走到秦時夜面前，掐著腰厲聲指責：“秦時夜，誰讓你在教室里打人的？”</p>
“校規(guī)校紀你都白學了是不是，你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p>
“給你當班主任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反正你也是個窮酸，能不能別在這讀書了？”</p>
吳思月越說越氣，忍不住抬手指劃，尖尖的美甲都快戳到秦時夜鼻子了。</p>
秦時夜抬眸，見吳思月一副氣狠了的蠢樣，還有根討厭的手指在自己眼前比比劃劃，直接伸手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推。</p>
“給我放尊重點，我可不慣你臭毛病，再亂伸爪子當心我給你剁了！”</p>
吳思月被推個趔趄，后退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p>
聞言，更是氣得暴跳如雷。</p>
她身為老師，居然被學生這么輕慢？</p>
吳思月惱羞成怒，聲音尖銳的刺耳：“秦時夜，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師，老師是在教育你�。 �</p>
“教育？”</p>
秦時夜眼神瞬間凌厲，毫不畏懼與其對視著。</p>
“你這是在教育我嗎？”</p>
“到底是泄憤還是教育你心里有數，別拿老師的身份來壓人！”</p>
“再說，你也配當個老師？”</p>
吳思月簡直不敢相信，平常唯唯諾諾的窩囊廢敢和自己頂嘴。</p>
她“噌”一下子沖過去，非要跟秦時夜論個長短不可。</p>
“秦時夜，你就是這么跟老師說話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是不是？”</p>
“你知不知道尊師重教幾個字怎么寫？”</p>
吳思月像個潑婦般歇斯底里，一副要吃人的架勢。</p>
秦時夜臉上平靜無波，沒有絲毫情緒，只盯著她冷冷開口：“你也配當個老師？”</p>
“謝若楠他們霸凌我你當真一點也不知道？你從頭到尾都一清二楚！”</p>
“你只是懶得管而已，只要事情不鬧大，只要不牽扯到你身上，你就一直裝聾作啞�！�</p>
“你所謂的犯錯，就是我在受到欺凌時正當防衛(wèi)？”</p>
“你所謂的懂事，就是我不論受了什么委屈都得自己憋著，不去打擾你？”</p>
“你所謂的教育，就是借著老師的名頭辱罵我泄私憤？”</p>
“吳思月，你找錯人了！”</p>
吳思月氣得胸口起伏，嘴角肌肉不自覺的抽搐。</p>
她想反駁，心里卻清楚自己根本不占理，可又不甘心這么認慫。</p>
謝若楠被打，她這個班主任一定會被追究，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爭一時長短，而是盡快撇清責任。</p>
吳思月很精明，一下子就想到事情的關鍵。</p>
在她看來，秦時夜一定是被欺負狠了才不管不顧的發(fā)瘋，老實人的怒火都很可怕，但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們的性格不足以支撐他們長久的強硬下去。</p>
想到這，吳思月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盡量溫和道：“秦時夜，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對老師有意見，咱們不如去辦公室說�！�</p>
“老師知道你受了委屈，我向你保證，今天的事一定秉公處理，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你看行嗎？”</p>
秦時夜心中冷笑，這個吳思月，還把自己當成以前那個任人擺布的傻子？</p>
不過這樣也好，重生一回就要玩?zhèn)�痛快，他倒要看看對方還有什么把戲。</p>
秦時夜點點頭，表示同意這個觀點，但這種反應在吳思月眼里，就是妥協的征兆。</p>
果然，老實人就是好糊弄，幾句好話就能拿捏住。</p>
當下，二人來到辦公室。</p>
吳思月給秦時夜拉來張椅子，坐到他對面，語重心長道：“時夜，老師知道你受了委屈�！�</p>
“老師也承認，日常工作里對你忽略不少�！�</p>
“但是，你也得替老師想想，一個班那么多學生，老師怎么能全顧過來？”</p>
“再說，你成績常年吊車尾，人也不愛說話，這種情況，老師就是想關心你也有心無力啊。”</p>
“就拿今天的事來說，即使你受了委屈，也不能動手打人！”</p>
“時夜，你一定要聽話，等會兒就去給謝若楠他們道歉，校長和教導主任如果問起來，你一定要承認錯誤，千萬別頂嘴，記住了嗎？”</p>
吳思月說得懇切，儼然一個為學生著想的好老師。</p>
秦時夜微微勾起嘴角，如果自己還是前世那個老實人，一定會感激不盡，照著對方的意思說什么就做什么。</p>
可仔細想想，吳思月話里話外全是推卸責任。</p>
先是假意認錯，騙取自己信任，接著訴苦道歉，讓自己心軟。</p>
最后再反客為主，打擊貶低，讓自己自慚形穢。</p>
一套組合拳下來，真能把人打得暈頭轉向。</p>
自己前世心軟愚蠢，看不清對方套路，不知被她騙了多少回。</p>
每次自己去找吳思月告狀，求她幫一幫自己，她都是用這個法子糊弄。</p>
長久下來，秦時夜甚至真的開始反思自身錯誤，覺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對才會被人欺負。</p>
重生一回他才明白，自己就是個傻子，被吳思月耍得團團轉，她根本是想推卸責任。</p>
秦時夜眼睛微瞇，冷聲質問道：“吳老師，你的意思是說——別人打我，我就不該還手，應該站在那里讓他們打，對嗎？”</p>
吳思月一愣，沒想到對方是這個反應。</p>
照秦時夜以前的性格，不是該很快妥協，然后說自己什么都聽她的嗎？</p>
現在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他會反駁？</p>
吳思月被問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p>
她很想說“你就該站著讓人打，別給我惹麻煩“。</p>
可到底要臉，這種話說不出口。</p>
吳思月憋了老半天，終于憋出一句：“這只是同學間的小矛盾，你無論如何都不該打人！”</p>
“時夜，你要聽話，一會兒就去給謝若楠道歉�！�</p>
秦時夜像沒聽見似的接著反問：“吳老師，你的意思是說，別人打我，我還得給施暴者道歉？”</p>
吳思月再一次被問住，她也知道這是按著頭讓別人吃虧，是個人就接受不了。</p>
但秦時夜長久以來給她的印象就是個窩囊廢，吳思月潛意識里認為秦時夜就該打碎牙往肚子咽。</p>
自己今天在他手里吃了這么多虧，不僅被他指著鼻子罵，還被堵到啞口無言。</p>
吳思月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性子，頓時失去哄他的耐心，直接露出丑惡嘴臉。</p>
“秦時夜，你別不知好歹，趕緊去給謝若楠道歉，再去找校長承認錯誤！”</p>
“全班那么多人，他們?yōu)槭裁床淮騽e人只打你，這一定是你自己的問題！”</p>
“你不好好反思自己的原因，還反過來頂撞老師，你的教養(yǎng)呢？”</p>
秦時夜咧嘴笑了，笑得無比開心，總算等到這句名言了。</p>
“他為什么不欺負別人，只欺負你。”</p>
聽聽，多有道理的話啊。</p>
前世，自己就是就是被這句話害得死無葬身之地。</p>
兩輩子的怒火加在一起，秦時夜不再猶豫，起身對著吳思月的臉狠狠抽去。</p>
“啪”，一聲脆響。</p>
吳思月被打得腦袋一偏，耳膜嗡嗡作響，大腦一片迷糊。</p>
等她雙眼恢復清明，左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痛，這才明白發(fā)生什么事。</p>
秦時夜居然打了她一耳光？</p>
吳思月目眥欲裂，面容瞬間猙獰，仿佛一條發(fā)狂的野狗。</p>
“秦時夜，你敢打老師？”</p>
秦時夜聳聳肩，疑惑道：“吳老師，你這就沒意思了。”</p>
“我為什么不打別人光打你，一定是你自己也有問題，你不好好反思自己的問題，跟我吼個什么勁？”</p>
“你…”</p>
吳思月氣得臉色漲紅，渾身止不住的顫抖。</p>
對方把她的話盡數還回來，她想發(fā)火都找不到由頭。</p>
“好好好！”</p>
吳思月一連說了三個好，憤怒道：“你可真有本事，連老師都敢打�！�</p>
“我管不了你，總有人能管你，我這就去找校長評理，你就等著被開除吧�！�</p>
吳思月徹底破防，撂下狠話作勢要走。</p>
她氣沖沖的打開辦公室門，身后傳來秦時夜的挽留。</p>
“等等！”</p>
吳思月動作一頓，臉上浮現猙獰的笑意。</p>
果然，學生都怕被開除，自己只是威脅一句，他就認慫了。</p>
吳思月得意轉身，心想等會兒一定要把剛才那一耳光扇回來。</p>
卻見秦時夜依然好整以暇的坐著，臉上看不見絲毫被拿捏的慌亂。</p>
吳思月感覺有些古怪，弄不懂對方的意圖。</p>
秦時夜開口道：“吳老師，你一定要按著頭讓我吃虧，對嗎？”</p>
“在你心里，我被人欺辱，不僅不能還手，還得站在原地被人打。”</p>
“一旦還手，就是不對，就是做錯事，要跟那些欺辱我的人道歉�！�</p>
“我再確認一遍，您是這個意思，對嗎？”</p>
吳思月自覺勝券在握，不耐煩道：“沒錯，無論如何你都不該打人，動手就是不對！”</p>
秦時夜笑笑：“那好，我可以去跟謝若楠道歉，也可以去找校長承認錯誤，攬下這件事的所有責任�！�</p>
吳思月神色一喜，看向秦時夜的眼神卻愈發(fā)鄙夷起來，心道果然如此，秦時夜就是個窩囊廢，幾句話就被拿捏住。</p>
誰知對方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遍體生寒。</p>
秦時夜接著道：“吳老師，聽說你有個五歲的兒子，托關系進了機關幼兒園，不久前還參加了繪畫比賽，拿了獎�！�</p>
“孩子這么優(yōu)秀，一定是吳老師言傳身教才能培養(yǎng)出來�！�</p>
“我會按照吳老師的意思，打落牙齒和血吞，去跟那些欺辱我的人道歉�！�</p>
說到這，秦時夜頓了一下，嘴角笑意幾乎掩飾不住。</p>
“但是，但是之后，我會馬上退學，每天只守著你兒子�！�</p>
“我會剜掉他的眼睛，拔下他的舌頭，砍去他的四肢！”</p>
“做完這一切，我會等著吳老師的孩子上門，給我道歉�！�</p>
“畢竟嘛，吳老師的家教就是如此，喜歡給傷害自己的人道歉�！�</p>
“吳老師，我做的對嗎？”</p>
秦時夜笑瞇瞇的說完這番話，吳思月渾身猶如掉進冰窟。</p>
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p>
對方的意思很明顯，如果自己強逼著他去道歉，他轉頭就會傷害自己的孩子。</p>
這怎么行？</p>
她的孩子才5歲，還沒有體會到這個世界的精彩，怎么能被這樣對待？</p>
身為母親的本能讓她瞬間驚覺，吳思月眸中含冰，警告道：“你要是敢動我兒子，我跟你沒完！”</p>
秦時夜哈哈大笑：“瞧瞧，你可真雙標�！�</p>
“自己的兒子不能受一點委屈，別人的孩子就可以隨意欺辱�！�</p>
“吳思月，你他媽的也配當個老師？”</p>
此話宛如刀鋒，三兩下就把她身上那層冠冕堂皇的皮削下來，露出內里臟污不堪的思想。</p>
吳思月無地自容，她算看明白了，秦時夜今天是鐵了心的要頑抗到底，雙方目前已經撕破臉，再說下去也沒多大意思，反而會成為對方的笑柄。</p>
辦公室門被大力關上，吳思月喘著粗氣離開。</p>
她是個自私狹隘，不能吃虧的性子。受了氣一定要當場發(fā)泄出來，否則就會沒完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