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燕去了后罩房很快回來,將一只描金匣子放到廖華裳手邊,又將匣子上厚厚一沓賬冊搬到另一邊,“夫人,這是賬冊。銀票、嫁妝冊子和店鋪田產(chǎn)契約,都在這只匣子里�!�</p>
這個賬冊不是伯府公中的,只是廖華裳自己記的一本私賬。</p>
上面記載著她從私房中拿了多少銀錢貼補公中,嫁妝里什么首飾送給了府里什么人。</p>
其實也不需要記。</p>
整個伯府,除了分家另過的袁二爺、袁三爺,住在伯府里的傅老夫人和袁四小姐,房中的擺設(shè)只要貴重點的、像樣點的,都是她廖華裳的東西。</p>
甚至袁諍的姘頭傅靈蕊,都得了她不少好東西。</p>
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p>
廖華裳吩咐春燕,“你再給我找一只空匣子過來,然后拿我的對牌去賬房支取三千兩銀子。讓翠兒去二門外說一聲,我一會兒要去東坊市,讓門房準備馬車�!�</p>
距離爹娘流放上路還有一個月。</p>
這一個月,她需要準備的東西還很多,沒必要浪費在那對狗男女身上。</p>
春燕應(yīng)是,去后罩房拿了匣子給廖華裳,就去了賬房。</p>
月華院離賬房并不遠,春燕卻足足待了半個時辰,才滿臉不忿回到月華院。</p>
一回來就跟廖華裳發(fā)牢騷,“這許賬房是越來越糊涂了,夫人才是掌家主母,支取銀錢還需要知會別人?”</p>
林嬤嬤連忙問道:“這話怎么說?”</p>
春燕看著廖華裳毫不意外的表情,氣道:“這些爛了心腸的東西,說什么老夫人有交代,任何人從賬房取銀錢都得先知會老夫人。”</p>
“本來就是夫人陪嫁鋪子的收成,放到公中那也該是夫人說了算。怎么到了夫人用銀子的時候,一個個反倒推三阻四起來?”</p>
“將府里媳婦嫁妝錢花的如此理直氣壯的,婢子活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見!”</p>
“普通人家都沒臉把媳婦的嫁妝錢當成自己的花,虧得這伯府還是勛貴之家�!�</p>
林嬤嬤輕斥一聲,“春燕,越說越不像話了!”</p>
這話若是傳出去,伯爺?shù)哪榿G了,受難為的可是夫人。</p>
廖華裳問道:“銀子呢?拿回來了嗎?”</p>
春燕從袖袋中取出厚厚一沓銀票,得意說道:“拿回來了。若那沒臉沒皮的東西敢不給,婢子就敢跑大街上,讓周圍的人都來評評理!”</p>
廖華裳接過銀票輕笑一聲,“好春燕,做的不錯!”</p>
春燕得意地朝林嬤嬤挑了挑下巴。</p>
林嬤嬤瞪了她一眼,伸出手指笑著戳了戳她額頭,“小蹄子!”</p>
廖華裳換了出門的衣裳,將所有的店鋪田產(chǎn)地契放進匣子,剩下的仍舊收回庫房中。</p>
她吩咐春燕帶著匣子,剛要出門,就看見夏蟬腳步匆匆走了進來。</p>
夏蟬朝廖華裳匆匆屈膝一禮,“夫人�!�</p>
后面的事廖華裳已經(jīng)知道,見夏蟬滿臉驚慌欲言又止的樣子,連忙說道:“你先在府里等著,我有急事需要辦。有任何話,等我回來再說。”</p>
夏蟬有些著急,“小姐……”</p>
春燕連忙出聲安撫,“好了夏蟬,聽小姐的�!�</p>
說完朝夏蟬使了個眼色。</p>
夏蟬脫口而出的“小姐”,是情急之下。可春燕這聲“小姐”,卻是意有所指。</p>
夏蟬乖覺,連忙屈膝應(yīng)是。</p>
接著又說道:“夫人要出府嗎?婢子方才回府時,正好看見王叔趕著那輛雙轡馬車出了府�!�</p>
雙轡馬車就是兩匹馬拉的馬車。</p>
普通百姓便是能買馬車,也只能買單轡馬車。</p>
達官顯貴或是公侯王族才能乘坐雙轡馬車。</p>
府里的雙轡馬車只有傅老夫人、袁諍和廖華裳有資格乘坐。</p>
傅老夫人和袁諍都在府里,那輛雙轡馬車出府,必定是為了接傅靈蕊母子三人去了。</p>
還真是,迫不及待��!</p>
廖華裳冷笑一聲,“沒關(guān)系,我乘坐那輛單轡馬車也是一樣的�!�</p>
單轡馬車本來是為了方便府中管事嬤嬤們出行用的。</p>
夏蟬心中忿忿不平,還是低眉恭聲應(yīng)是。</p>
廖華裳出了府,抱著匣子坐上馬車,吩咐一聲,“去東坊�!�</p>
外祖父故交之子就在京城東坊街市那邊,開了一家牙行。</p>
京城牙行有十幾家,有官牙,也有私牙。</p>
官牙有官府做保,需要經(jīng)官府備案發(fā)帖。</p>
私牙是個人經(jīng)營,一些不方便經(jīng)官牙買賣的店鋪或物品,便經(jīng)由私牙轉(zhuǎn)手。</p>
私牙一般都會以別的店鋪做噱頭,表面上經(jīng)營別的店鋪,私底下幫人促成合作和交易。</p>
外祖父的這位故交之子,開得就是私牙。</p>
袁府的馬車停在潘家綢緞店門前,廖華裳戴著帷帽,扶著春燕的手下了馬車。</p>
她站在店門口,借著帷帽的遮掩向馬車后方瞟了一眼,身后不足一丈處,一個小廝扶著墻角,正鬼鬼祟祟朝這邊探頭探腦。</p>
廖華裳冷笑,收回目光帶著春燕進了店。</p>
掌柜聞訊迎了上來。</p>
廖華裳問道:“掌柜,店中可有棉麻粗布?”</p>
巫蠱案一事,早已經(jīng)傳得滿城皆知。</p>
身為太子近臣,廖詹事一家,早已在案發(fā)第一時間被下了大獄。</p>
此類大案,廖氏一族都難逃厄運。</p>
買的東西雖粗卑,掌柜卻不敢怠慢,連忙將廖華裳引至后店包廂內(nèi),“不知夫人想要多少?是只要棉麻布匹,還是?”</p>
廖氏在京城也有布匹鋪子,不去自家店反而另尋他處,必定是有購買布匹之外的事需要與東家商談。</p>
要不說這掌柜的會做買賣,一眼就看出廖華裳此行真正目的。</p>
廖華裳輕聲說道:“我要見你們東家。”</p>
掌柜神色一凜,“夫人來得不巧,東家昨日剛離了京城,歸期不定……”</p>
如今的廖氏就是一個燙手山芋,誰也不愿沾染這個麻煩。</p>
躲開不見未必是惡意,熱情款待也未必是好心。</p>
廖華裳眼中飛快閃過一抹黯然,柔聲說道:“無妨,我也不急。勞煩掌柜,跟你們東家傳個信,可有興趣收幾間鋪子�!�</p>
掌柜連忙拱手應(yīng)是。</p>
廖華裳這才將提前寫好的清單放在案幾上,輕輕往前推了推,“我想在貴店訂制棉袍、單衣、里衣、襪、麻鞋、靴子各三百套;棉被、褥、單、帳各三百套。外裳不要精細,只要足夠暖、足夠結(jié)實。里衣選細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