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躲到禮堂外的柱子后，卻聽到沈傲凝和她堂妹沈如霜的閑聊。
“我說表姐，你真準(zhǔn)備就這么過一輩子啊？”沈如霜皺眉，“紙包不住火，就算你瞞得再好，表嫂總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的�！�
沈傲凝笑道，“我愛之舟，但以故是我孩子的爸爸，我也不能不要他。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挺好�！�
“那萬一瞞不住了呢？你打算怎么辦？”沈如霜嘟囔，“你不忠于婚姻，這樣對姐夫也太不公平了�！�
“不會有那么一天的，這兩年不都這么過來的？”沈傲凝仍然很自信，“我也知道愧對之舟，我會加倍對他好，補(bǔ)償他的�！�
沈如霜鄙夷地翻了她個白眼，“愛是可以用物質(zhì)補(bǔ)償?shù)膯�？看在姐妹情分上我提醒你一句，小姨馬上就要回國了，她那么古板，又最討厭你們這種亂搞的人，你把你的小三兒藏好，要是被小姨知道了，她肯定給你捅出來！”
蔣之舟沿著柱子緩緩滑落，跌坐在地上。
他的心已經(jīng)疼到麻木了，此刻，他只感覺到惡心。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酒店。
但連日來的精神打擊讓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地栽倒在地。
再醒來的時候，他在陌生的房間里，床邊的沙發(fā)上坐著個穿著高定西裝的女人，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
她正翻著一沓厚厚的文件，雖然面無表情，但艷麗俊美的眉眼里無端散發(fā)著一股壓迫感。
蔣之舟坐起來，愣了幾秒才認(rèn)出眼前的人。
是沈傲凝的小姨，沈知意。
她常年在國外做生意，蔣之舟也只見過她幾次。她只知道沈傲凝有點(diǎn)怕這個大她三歲的小姨，因?yàn)樾r候淘氣，爸媽舍不得打她，都是沈知意揍她。
沈傲凝評價她，“刻板又嚴(yán)肅，什么都要按規(guī)矩來�！�
“醒了？”沈知意合上手里的文件，“醫(yī)生說你剛動了手術(shù)還沒恢復(fù)，又心緒波動過大才會暈厥。”
她朝蔣之舟緩步走過來，“你手術(shù)的事，傲凝不知道，對嗎？否則她不會讓你一個人暈倒在路邊。”
蔣之舟沉默很久，“今天的事謝謝你，但這件事請你不要告訴她�！�
見沈知意沒有答應(yīng)的意思，他低聲祈求，“求你�！�
沈知意一愣，他們夫妻肯定是出了問題，按理說，這件事一定是要告訴沈傲凝的。
但不知怎么地，她心里一軟，最后竟答應(yīng)替他隱瞞。
她派人將蔣之舟送回了家。
蔣之舟回家不久，沈傲凝也回來了。
“老公，中午想吃什么？我來下廚�！币�?yàn)閾?dān)心廚子做菜不夠用心，或是不合蔣之舟的口味，這些年不管多忙，她都會親自準(zhǔn)備蔣之舟的一日三餐。
她又拿出一塊新表，“定做的手表到了，老公你看看喜不喜歡？”
蔣之舟看了一眼，那樣式和今天她送給何以故的一模一樣。
他忍不住笑出聲，一直以來，他以為的絕對偏愛，原來都是一式兩份的廉價心意。
“不用了。我想去小樹洞看看�！�
小樹洞是五年前沈傲凝為蔣之舟建造的莊園，那里曾經(jīng)留下過很多珍貴的回憶。
沈傲凝第九十七次表白成功就是在小樹洞。
他們在那里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
也是在那里，沈傲凝向他許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不過那里靠近郊區(qū)，因?yàn)橄舆h(yuǎn)，婚后兩人很少過去。
現(xiàn)在是十二點(diǎn)，下午三點(diǎn)他將永遠(yuǎn)地離開這里，再去看一眼，就當(dāng)做最后的告別。
沈傲凝一怔，臉色有點(diǎn)慌亂，因?yàn)橹昂我怨属[著要住，她就把小樹洞的鑰匙給了她，今天他帶著兩個孩子去玩兒了。
“好，吃過午飯?jiān)偃��！彼@進(jìn)廚房里，偷偷給何以故發(fā)信息，叫他趕緊走。
下午一點(diǎn)，兩人來到莊園。
一進(jìn)門，蔣之舟就察覺到了不對。
花園里的玫瑰都換成了百合，淡綠色的窗簾換成了粉紅色，甚至客廳里還放著小孩子的搖搖樂。
很明顯，有別人在這里生活過。
但他假裝什么沒發(fā)現(xiàn)，徑直往樓上去。臥室里還放著幾本他和沈傲凝的合影集，他要把它們帶走燒掉。
留在這里他嫌惡心。
可是打開合影集的那一刻，他倏地僵在原地。
合影集里，全是沈傲凝和何以故，還有那對雙胞胎，他們四個人在薰衣花田、在巴黎鐵塔下、在熱氣球上......這些地方，全部都是沈傲凝曾經(jīng)帶他去的，每一個地方，都曾留下刻骨銘心的記憶。
可原來在無數(shù)個她不知道的日夜里，她也帶著別的男人去過，親手玷污了最后一片獨(dú)屬于他們的回憶。
看到蔣之舟的臉色明顯變得蒼白，沈傲凝走過來，“怎么了老公？”
蔣之舟猛地闔上相冊，笑道，“沒事，我想回家了。”
他轉(zhuǎn)身想下樓，沈傲凝的手機(jī)忽然響了一下，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慌亂，“老公，我去趟衛(wèi)生間，你先下去等我好嗎？”
蔣之舟點(diǎn)頭離開。
但幾分鐘她又折返回來，在浴室門外，他聽見沈傲凝焦急的聲音。
“不是讓你帶著孩子們離開嗎！你怎么還在這兒！”
“姐姐不想玩點(diǎn)兒刺激的嗎？”何以故輕笑，“之前在你們的婚床上，對著你們的結(jié)婚照做過，可是現(xiàn)在他就在樓下，這樣做是不是比之前更有感覺了？”
沈傲凝的呼吸聲變得急促，“......下不為例！”
嘖嘖水聲和一些更不堪的聲音傳了出來。
蔣之舟站在門外，心中已經(jīng)毫無波瀾。他只是在想，自己的愛人，怎么會變成這樣？
像一株?duì)�泥里的罌粟。誘人，又散發(fā)著腐爛的臭味。
還是說，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只是自己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
他想起很久以前，沈傲凝第一次帶他進(jìn)入她的社交圈。
這幫非富即貴的權(quán)貴子弟表面對他們送上祝福，背地里卻嘲笑沈傲凝是個傻瓜，竟然只對一個人傾心，憑他們的條件，同時養(yǎng)十個都不成問題。
那時候，沈傲凝說，“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只愛你一個。”
原來沒什么不一樣，都是一樣的爛，只是遲早而已。
蔣之舟笑了一聲，放輕腳步下了樓。
他是大山里出來的，母親是被拐賣來的。父親是個酒鬼，喝醉了就虐待他們母子。
十三歲那年，他跑出大山，第一件事就是把親生父親送進(jìn)了監(jiān)獄。
父親咒罵他不得好死，母親因他獲得自由，卻并不感謝他。
因?yàn)槭Y之舟是她被羞辱的證據(jù)，是她人生中一道潰爛的傷疤。
在這樣扭曲的家庭里長大，蔣之舟學(xué)會了高豎心墻，和所有人都保持著距離。
但十八歲那年，沈傲凝闖進(jìn)了她的生活。她就像一團(tuán)永不熄滅的火焰，堅(jiān)持不懈地融化他心里的堅(jiān)冰，溫柔地?fù)崞剿^往的所有痛苦。
她給了蔣之舟數(shù)不清的愛，也讓他重新有了愛人的能力。
可也是她，在蔣之舟最幸福的時候，給他最重、最疼的一刀。
這道傷疤，永遠(yuǎn)也不會再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