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連幾天，王專紅的日子是過得渾渾噩噩百無聊賴。這天吃完午飯，他想上街透透氣。</p>
漫不經(jīng)心地走到整條街唯一的一個三岔口，他正在考慮往哪邊走呢，忽然看見前面圍了不少人。要在以前，他一定會擠進去看看熱鬧，但前幾天素娟的囑咐還言猶在耳，他想還是安分點好，抬腳準(zhǔn)備繞道而行。</p>
他隱約聽到從人群中傳來一個女孩子的哭聲，仔細(xì)一聽，還有幾分熟悉。沒錯，應(yīng)該是陳小芬。</p>
他連忙扒開人群，擠進去想看看究竟。只見她癱坐在地上，邊哭邊擦著眼淚。再抬頭一看，是街溜子郭紅軍、郭紅旗兩兄弟。</p>
王專紅上前把陳小芬扶了起來，想問下情況。</p>
“呵呵，來了個救美的英雄！識相點，給老子滾開！你他媽的少管閑事！”郭紅軍惡狠狠地說。</p>
“你們兩個大男人欺負(fù)一個女孩子算什么？快過年了，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大家街里街坊的�！蓖鯇＜t賠著笑臉說道。</p>
“誰他媽跟你是街坊？一個農(nóng)村戶口，跑到街上說跟我們是街坊，我呸！趕緊滾開，再嘰嘰歪歪一句，就廢了你�！�</p>
王專紅沒再說話，他把陳小芬拉到了身后。</p>
“啪！”郭紅旗上前就給了他一耳光，鮮紅的血順著王專紅的嘴角流了下來。</p>
王專紅眼里冒著火：這一嘴巴我讓你們打，如果再打一下，老子今天就和你們拼了。</p>
兩兄弟對視了一眼，后退了一步。這時圍觀的人也勸他們趕緊算了，要不然公安特派員來了就麻煩了。</p>
郭紅軍用手指了指王專紅，帶著他弟耀武揚威地走了。</p>
原來，這郭紅旗和陳小芬是同學(xué)同桌，平時老是動手動腳，經(jīng)常被陳小芬罵。今天她媽在鄉(xiāng)下買了一些蓮藕讓她擺著賣，被這兩混蛋遇上了。</p>
“回家！明天我?guī)湍阗u！”說著，王專紅蹲下來幫她收拾著。陳小芬擦干了眼淚，又用袖子小心地幫王專紅擦了擦嘴角，也蹲下來收拾起來。</p>
“ 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血債血償！”王專紅一臉的兇狠。</p>
陳小芬默默地跟在后面。</p>
屋漏偏逢連日雨。剛走了幾步，王專紅看到劉素娟三叔遠遠地騎著自行車迎面而來。他趕緊低下頭，心中暗暗祈禱對方?jīng)]有看到自己。</p>
可這么窄的街，哪可能呢？</p>
“哎！那個王什么？小王，抬起頭來！”她三叔用腳尖支撐著，沒有下車。</p>
“您好！”王專紅抬起了頭，臉通紅。</p>
“呦呦，這是打架了？還是被打了？”她三叔譏諷道。</p>
“我再次警告你，離我們家素娟遠點，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怎么不長記性呢？再他媽的去找她，下次打你的就是我了。”</p>
“我沒去找她。”王專紅小聲辯解道。</p>
“你再說沒有？前兩天都去過，你當(dāng)我不知道？記住了！別再找她，找她就是找打�！彼鍝P了揚手。</p>
王專紅肯定是那個小蘇告的密，沒再做聲。</p>
“咦！你這后面跟著誰��？你們不是很般配嗎？別惦記那些可望不可及的事，知道嗎？”說完，他抬腳踩車，揚長而去。</p>
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真特么倒霉！王專紅心里想道�？捎洲D(zhuǎn)念一想，要是我沒出門，陳小芬可不得讓那兩個雜種欺負(fù)死？</p>
想到這，又覺得自己這門出得好。</p>
說起來這街真不大，挑著蓮藕，沒幾步就快到家了，可越小的街就越復(fù)雜。</p>
廟小妖風(fēng)大、水淺王八多！</p>
確實是王八多！這街上王八蛋太多了！王專紅心里忿忿地想道。</p>
“老子要是有挺機槍就好了，把這些狗日的全給突突了�！�</p>
放下了擔(dān)子，王專紅回到了自己的家，陳小芬要過來給他用熱水敷敷嘴角，也被他拒絕了。</p>
他沒那么嬌貴，這十幾年，挨的打還少嗎？</p>
其實，最讓他意難平的并不是這一耳光，而是那一句農(nóng)村戶口。這四個字仿佛就是一百個耳光一千個耳光，每天都抽在他的臉上。</p>
農(nóng)村戶口，就低人一等？</p>
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問過奶奶：既然我們家是農(nóng)村戶口，為什么不回農(nóng)村呢？何必在這任人欺凌？</p>
奶奶告訴他，他們回不了農(nóng)村，他們家本來就是鎮(zhèn)上的，解放后不久開始劃分城鎮(zhèn)戶口時，他爸以為農(nóng)村戶口能多分糧食，稀里糊涂的報了個農(nóng)村戶口，就一直沒能再改過來。</p>
回，沒有去處；往前，沒有戶口。路在何方？王專紅很是有些垂頭喪氣！</p>
王專紅街上挨打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劉素娟的耳朵里。她急匆匆的請了假，趕了過來。</p>
看到王專紅并無大礙，她放心了些。</p>
“不是讓你別生事嗎？”劉素娟輕輕說道。</p>
“那我總不能一天到晚不出門吧？”王專紅心里還憋著一肚子氣。</p>
“總有一天，我要把這幫雜種全突突掉！”他咬牙切齒的說道。</p>
劉素娟也找不出合適的安慰他的話，只得找了張凳子坐在了他的身邊。</p>
“姐，問你個事，你說這農(nóng)村戶口和城市戶口差距這么大嗎？”</p>
“聽我爸媽說，確實是蠻大的。”素娟本來不想打擊他，可又沒辦法編瞎話。</p>
“蠻大是多大？”王專紅還不死心。</p>
“怎么說呢？如果是城市戶口，像我們商業(yè)局、百貨大樓、糧食局、物資局啊！這些單位都有可能進，有關(guān)系的還能進公安局土管局法院檢察院這些�！眲⑺鼐杲忉尩�。</p>
“哦！”王專紅還是有些似懂非懂。他不明白，同樣是這個國家的一個人，差距咋就這么大呢？人還分三六九等？</p>
“農(nóng)村戶口有沒有辦法變?yōu)槌鞘袘艨谀�？我奶奶說，我們家本來就應(yīng)該是城市戶口的。”</p>
“有，但幾率很低很低，我們這個鎮(zhèn)，包括鄉(xiāng)下，有好幾萬人，每年可能有一個兩個農(nóng)轉(zhuǎn)非指標(biāo)�！�</p>
“姐，你懂得真多�！蓖鯇＜t是徹底死心了，他想轉(zhuǎn)移下話題。他哪里知道，劉素娟所說的這些，都是她家里人阻止她與王專紅來往時提醒過無數(shù)次的理由。</p>
劉素娟看到他平復(fù)了些，就又安慰了他幾句后，上班去了。</p>
王專紅迷迷糊糊中睡著了。</p>
他太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