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德伯給了我一疊錢。</p>
有一百的，五十的，還有五塊一塊的。</p>
有些邊角起了毛，卻整整齊齊地疊在一起。</p>
烏云讓步，柔和月光落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p>
他將錢遞給我，臉上竟還帶著歉意：「我也沒有更多，生活費你得自己想辦法。」</p>
我的眼眶一下就紅了，顫抖著手接過錢。</p>
「您等一下，我現(xiàn)在回去拿紙筆寫欠條�！�</p>
德伯一把拉住我胳膊：「不用！」</p>
「但你期末考試必須進(jìn)年級前三百，只有這樣你才能考上像樣的大學(xué)，我才會繼續(xù)資助你。」</p>
他頓了頓。</p>
「我的錢也不多，只希望能幫助到那些真正值得的孩子。」</p>
德伯甚至不肯進(jìn)屋喝口水。</p>
他叮囑我：「別讓人知道是我出的學(xué)費。」</p>
「我知道�！�</p>
笑人無恨人有。</p>
鄉(xiāng)下的人心，有時更為直白惡毒。</p>
德伯騎著自行車，披著月色匆匆離去。</p>
暑假我撿蟬蛻，在河里摸螺螄，抓龍蝦，用網(wǎng)兜在漲水的時候網(wǎng)野生的小魚和蝦子。</p>
這些東西都可以換錢。</p>
開學(xué)前，我?guī)е淮蠖滴r干悄悄送給了德伯。</p>
加上媽媽給我一百，我身上一共只有三百塊。</p>
哪怕是天天吃饅頭，也不可能維持得了一個學(xué)期。</p>
好在我眼疾手快，報到的第一天就去找了校長。</p>
說明自己的情況，一再表示自己會好好讀書，想在學(xué)校找個兼職。</p>
他真的是個好老師，翻了我的成績冊思忖了一下，還是讓我每周兩次去打掃和整理圖書館，每個月可以給我一百五的飯票。</p>
那時食堂葷菜兩塊起步，素菜才一塊。</p>
一百五的飯票，大大緩解了我的壓力。</p>
可不是人人都像他這么好。</p>
我們這一屆有 700 多個學(xué)生。</p>
我排在將近六百名。</p>
被分到平行班。</p>
班里有很多都是贊助生。</p>
我的座位被排到最后。</p>
前面的女孩自己帶了個高凳子坐，把黑板擋了一大半。</p>
旁邊的自費生從不好好學(xué)，一上課就遞紙條講小話。</p>
我本來基礎(chǔ)就不行，這樣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實在糟糕。</p>
我跟班主任老李反映情況，他卻只是輕飄飄地說：「那你去跟她換個凳子嘛，再者好好努力，期中考出好成績，我就給你換座位。」</p>
從辦公室出來時，我聽到老李跟其他老師談笑：「要成績沒成績，要家境沒家境，毛病還挺多。」</p>
那一刻，我真的好想沖進(jìn)去甩他一耳光。</p>
可事實上。</p>
生活向來如此殘酷。</p>
如果你沒有錢，那就必須自身有實力。</p>
不然，你的聲音會被埋沒，你的需求會被無視。</p>
德伯和校長的善良，是珍稀的美德。</p>
老李的勢利，才是現(xiàn)實的境遇。</p>
我一定，要傾盡全力改變命運。</p>
我再也不要草草嫁人，最后一尸兩命。</p>
課間操時，我把英語單詞做成小卡片貼在掌心，一邊運動還能記下十來個單詞。</p>
午休時，旁邊的人在嬉鬧，我用棉花塞住耳朵，認(rèn)真解題。</p>
熄燈后，宿舍樓對面的民宅會亮燈，我就站在走廊窗戶邊，就著微薄的光，預(yù)習(xí)第二天的課程內(nèi)容。</p>
……</p>
這天我在圖書館幫忙整理書籍，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紅著臉過來。</p>
問值班的汪老師需不需要兼職。</p>
汪老師指著我：「你來晚了�！�</p>
男生看我一眼，失望離開。</p>
汪老師一邊往書架里還書一邊低聲跟我說：「剛才那男孩叫章頡，是你們這一屆入校年級第一，聽說家里條件也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