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小到大，這是我媽第一次打我。</p>

    火辣辣的痛感還留在臉上，她的聲音揚高：「不道歉的話，這個家就容不下你！」</p>

    我抿緊嘴唇，一言不發(fā)。</p>

    于是，我躲進房間里給芳芳發(fā)微信。</p>

    她是我大學舍友，聽完我的語音，她直接彈過來一條消息：「當初咱倆賺了第一桶金，你還想著把你那份全掏出來給你哥提前還房貸！要不是我拼死攔著，現(xiàn)在你真是渣都不剩了�！�</p>

    字字戳心，沒等我回復，她又追來一句：</p>

    「反正你的租客就要搬走了，不如你搬過來，我們還能做鄰居。」</p>

    我打心眼里佩服芳芳，我倆大學一起兼職，后來一起干了電商。</p>

    她活得比我清醒，早早地就和她那個重男輕女的原生家庭劃清了界限。</p>

    不像我，一直狠不下心來，總奢望著用付出換來一點認可。</p>

    當時我們分完錢，她二話不說貸款買了房，然后用剩下的錢出國讀書。</p>

    然后逼著我全款買了一套兩居室，名字只寫我一個人。</p>

    「這房子你誰也別告訴，」她當時反復叮囑，「尤其是你家里人�！�</p>

    我還覺得多此一舉，每次想跟家里人分享都沒機會，然后一拖就這么多年過去了。</p>

    這些年，我那套房一直悄悄出租，收到的租金幾乎都填進了我哥的房貸里。</p>

    我為這個家掏心掏肺這么多年，換來的卻是一記耳光。</p>

    現(xiàn)在就搬走？也太便宜他們了。</p>

    我回復芳芳：「好，等租客搬走了，我就搬！」</p>

    門外傳來嫂子不輕不重的聲音：「媽，你們就是太慣著她�！�</p>

    我媽沒接她的話，語氣里帶著刻意的討好：「你別往心里去，她就是不懂事�！�</p>

    「讓她吃點苦頭也好，不然真以為這個家沒她不行！你放心，晚點我一定讓她給你道歉，讓她保證，萍萍開學前都她來帶！」</p>

    她們一唱一和，仿佛她們就能決定這件無關緊要的事一樣，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媽眼里只看著嫂子的臉色了呢？</p>

    記得哥嫂剛結婚時，嫂子第一次在家吃飯，就皺眉頭嫌我媽做的菜不合口味。</p>

    這倒沒什么，可她嫁進來第一天就宣布：「我嫁進來不是來給你們做飯的，我堅決不進廚房。」</p>

    我能理解，每個人成長環(huán)境不同，習慣也不同。</p>

    后來我工作，家里的飯菜漸漸都按嫂子的口味調(diào)整，萍萍也吃慣了我媽做的味道。</p>

    可即便如此，嫂子仍能挑出毛病，指責我媽「不懂營養(yǎng)搭配」，我哥在一旁附和，說讓我媽「學習科學飲食」。</p>

    我爸只會和稀泥，勸大家互相體諒。</p>

    結果我媽一氣之下撂了挑子。</p>

    我看她偷偷抹眼淚，心疼得不行，便主動接過了做晚飯的擔子。</p>

    我媽也曾跟我抱怨，說大家明明是一家人，嫂子卻十指不沾陽春水。</p>

    我哥總是那句：「媽，她以前在家當姐姐，什么活都得干，太辛苦了，現(xiàn)在嫁給我了，我舍不得她再受累�！�</p>

    然后軟著聲音對我媽撒嬌：「媽，你就當是心疼兒子，你不幫我，誰幫我？」</p>

    這一招屢試不爽。我媽每次都被堵得啞口無言，只能一邊干活一邊長吁短嘆：「生兒子有什么用？娶了媳婦忘了娘！」</p>

    然后她會拉著我的手，紅著眼眶說：「小悅，媽就只有你了，還是你貼心�！�</p>

    我像是鬼迷心竅般立馬貼了上去，又給家里添置了洗地機、洗碗機、烘干機。</p>

    漸漸地，她們兩個的摩擦自然少了。</p>

    只有我，像浮萍一樣飄在這個所謂的家里。</p>

    我爸和我哥呢？他們一直以來，當?shù)亩际撬κ终乒�，或許正因為這樣，才一步步將我塑造成了那個習慣性付出的傻瓜。</p>

    我轉身走進洗手間，拿起那瓶大幾百的洗面奶拿回房間，上個月才買的，就已經(jīng)快要見底了。</p>

    還有滿桌的化妝品，嫂子已經(jīng)不知道用過多少次了。</p>

    我將瓶瓶罐罐鎖進抽屜里，發(fā)出的碰撞聲引起嫂子的注意。</p>

    「小悅，你別亂動，錯拿了我的東西怎么辦？」眼看就要上手扒拉。</p>

    我冷笑：「我收拾我的東西，你也要管？」</p>

    「這個家，有幾樣東西是你買的？」</p>

    她頓時啞火，只能眼睜睜看著我把那些名貴的護膚品鎖了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