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氣氛凝固到了冰點(diǎn)，只有雨點(diǎn)砸在車頂和地上的聲音，噼里啪啦，敲打著每個人緊繃的神經(jīng)。</p>
顧延霆聽到林瘸子的話，懷疑的打量著那幾個人，他緩緩收回證件，轉(zhuǎn)身，深邃的目光落在了蘇晴的身上。</p>
蘇晴看著顧延霆，拼命搖頭：“不是的，首長，他說謊！林大山晚上迷暈了我，還把我和女兒偷偷賣給林瘸子，給他當(dāng)媳婦，我和我女兒差點(diǎn)都被，都被……”</p>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委屈，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堅強(qiáng)。這十年來，她挨過的打，受過的罵，咽下的淚，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在這一刻，全都涌上了心頭。</p>
她再也撐不住了。</p>
蘇晴抱著女兒，跪倒在泥水里，小聲哭著。那哭聲充滿了無盡的痛楚和壓抑。</p>
林晚晚被母親緊緊抱著，她能感覺到母親身體的顫抖。她沒有哭，只是抬起頭，用那雙清澈又帶著不屬于這個年紀(jì)的冷靜的眼睛，看著顧延霆。</p>
她知道，這是她們母女唯一的生機(jī)。這個男人，是她們逃離地獄的唯一一艘船。</p>
顧延霆被蘇晴的哭聲震得心頭一顫。他見慣了戰(zhàn)場上的生死，聽?wèi)T了炮火的轟鳴，卻從未被一個女人的哭聲如此撼動過。那哭聲里，蘊(yùn)含了太多的苦難和絕望，讓他這個鐵血軍人的心，都忍不住軟了一角。</p>
他蹲下身，視線與蘇晴齊平。雨水順著他剛毅的臉部輪廓滑落，滴在他軍綠色的衣領(lǐng)上。</p>
“起來吧，地上涼�！彼穆曇粢琅f低沉，卻比剛才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p>
蘇晴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抬起那張滿是淚水和泥污的臉，看著顧延霆，眼神里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祈求。</p>
“首長……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們母女……”她一邊哭，一邊在泥地里挪動膝蓋，想要給他磕頭，“我給您做牛做馬，我給您當(dāng)奴當(dāng)婢，求您帶我們走吧！再待下去，我們只是從林家的火坑跳入別的火坑。說不定還會被打死的！”</p>
她的額頭重重地磕在泥水里，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p>
林晚晚心疼得厲害，連忙去扶母親：“媽媽，你別這樣！”</p>
顧延霆的眉頭瞬間擰緊，他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了蘇晴的胳膊，阻止了她第二個頭磕下去。他的手掌寬厚有力，帶著灼人的溫度，讓蘇晴渾身一震。</p>
“我不是神仙，救不了所有人。”顧延霆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近乎殘忍，“我?guī)土四�，就是給自己惹上了麻煩。你們家里的這些事，剪不斷，理還亂。”</p>
他是在告訴她，他有顧慮。</p>
蘇晴的心，瞬間沉了下去。是啊，萍水相逢，人家憑什么為了她們兩個累贅，去招惹林家和林瘸子那樣的無賴？</p>
絕望，比剛才更深的絕望，再次籠罩了她。</p>
看到母親眼中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熄滅，林晚晚急了。她知道，這個時候，母親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爭取了，必須由她來！</p>
林晚晚小小的身子“撲通”一聲也跪在了顧延霆面前，仰著那張臟兮兮卻眼神明亮的小臉，用一種清晰又帶著顫音的童聲道：“叔叔，我媽媽不是麻煩！她會做很多事！她做的飯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她做的鞋子又軟又暖和，她還會治病，剛才就是她救了那個叔叔！”</p>
她的小手指向車?yán)镆呀?jīng)坐起來，正震驚地看著這邊的警衛(wèi)員小張。</p>
“我媽媽是好人！求求您救救她！您救了她，就是救了我！我長大了，也給您當(dāng)牛做馬，報答您！”</p>
小女孩的聲音清脆，字字句句都敲在顧延霆的心上。他看著這個跪在自己面前，明明怕得發(fā)抖，卻還在極力為母親爭取機(jī)會的孩子，心頭那處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觸動了。</p>
他想起了自己的兩個兒子。他們也是這樣，一個倔強(qiáng)，一個調(diào)皮，如果他們遇到危險，是不是也會這樣不顧一切地保護(hù)自己？</p>
再看那個跪在地上，已經(jīng)哭得說不出話來的女人。她雖然狼狽，雖然懦弱，但剛才在救人的時候，她眼中閃爍著的是善良和勇敢的光芒。在面對危險時，她第一時間護(hù)住女兒的姿態(tài)，是母性的本能。</p>
她們不是麻煩，她們只是兩個在苦海里掙扎的可憐人。</p>
而他，顧延霆，身為一名軍人，保護(hù)人民，不正是他的天職嗎？</p>
他緩緩地松開了抓著蘇晴胳膊的手，改為扶住她的肩膀，將她和林晚晚從泥水里拉了起來。</p>
“先起來再說。今天如果他們想帶走你們，就先問問我腰上的硬家伙。看是我的子彈快，還是他們的命長！”</p>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p>
蘇晴和林晚晚被他拉著站起來，腿一軟，差點(diǎn)又摔倒。顧延霆順勢扶住了她們。</p>
他轉(zhuǎn)過身，冰冷的目光掃向還愣在原地的林大山和張翠花，李瘸子，那眼神，像一把出鞘的利劍，帶著森然的寒意。</p>
“你們，還想帶她們走嗎？”</p>
林大山和張翠花，林瘸子被他看得渾身一哆嗦，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p>
“不……不不不……首長，誤會，都是誤會……”林大山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p>
“滾�！�</p>
顧延霆只說了一個字。</p>
那聲音不大，卻像是平地驚雷。林大山幾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轉(zhuǎn)身就跑，連掉在泥里的木棍和馬燈都不要了，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雨幕中，比來時狼狽百倍。</p>
看著他們落荒而逃的背影，蘇晴的身體還在不住地顫抖，分不清是冷的，還是激動。</p>
她們……安全了？</p>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顧延霆，眼淚又一次無聲地滑落。</p>
“謝謝您……謝謝您……”除了這三個字，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p>
顧延霆看著她，神情恢復(fù)了慣有的嚴(yán)肅和內(nèi)斂。他沒有立刻答應(yīng)帶她們走，而是拋出了一個更沉重，也更現(xiàn)實(shí)的問題。</p>
“我?guī)湍�，不是無條件的�！�</p>
蘇晴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用盡全身力氣點(diǎn)頭：“只要能離開這里，只要能讓我女兒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p>
顧延霆的目光深沉，他看著這個狼狽卻眼神倔強(qiáng)的女人，又看了一眼她懷里那個同樣倔強(qiáng)的小女孩，緩緩開口，聲音被雨聲襯得有些飄忽。</p>
“我姓顧，叫顧延霆。今年三十三歲�！�</p>
“家里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十一，一個八歲�！�</p>
他頓了頓，說出了最關(guān)鍵的一句。</p>
“而且，我克妻，前面兩任妻子，都死了。”</p>
“跟著我，未必是天堂，你最好想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