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鳳城。</p>
三月中旬春寒料峭。</p>
早上六點半，鬧鐘突兀穿透空氣。</p>
余歡喜翻了個身，熟練摁掉。</p>
張黃和瞇著眼，半夢半醒間，余歡喜下意識推開他。</p>
下一波鬧鐘將在九分鐘后響起，何必浪費時間。</p>
然而。</p>
身體比情緒更誠實。</p>
跟張黃和談戀愛一年多，倆人生活相當和諧。</p>
他身體好，人長得還行，算是氛圍感帥哥一枚。</p>
余歡喜最喜歡他的下巴和胸肌。</p>
鳳城野導群聚餐認識的，他追的她，很能玩在一起。</p>
張黃和大她兩歲，在佳途云策做計調，屬于鳳城頭部排得上號的旅游公司。</p>
干導游，算是他帶她入行。</p>
最近，和他為工作頻繁爭吵，可再冷的臉，一上床就萬事大吉。</p>
余歡喜覺得自己被他看透了。</p>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p>
忽然一陣冷風。</p>
昨晚窗戶留了一條窄縫，清晨寒氣魚貫而入。</p>
倆人誰也沒說話。</p>
片刻。</p>
鬧鐘喧嘩。</p>
“快點！”余歡喜倒扣手機。</p>
張黃和不說話，用眼神傳達不滿。</p>
這時，另一個手機鬧鈴響起。</p>
“有完沒完��！”張黃和憋出半句話。</p>
余歡喜搭眼瞥他，起身奔向洗手間。</p>
-</p>
鏡子里，她齊耳短發(fā)忿忿不平支棱著，昭示熱烈與瘋狂。</p>
剪短就為方便打理。</p>
余歡喜二話不說擰開龍頭，打濕頭發(fā)。</p>
水聲嘩嘩。</p>
“歡喜！”外間張黃和叫她。</p>
余歡喜正在洗頭，悶悶應一聲。</p>
“你打算什么時候找個正經工作？”</p>
不等她回答，張黃和套上短袖T恤，靸鞋慢條斯理晃悠過來，斜倚門框自說自話。</p>
“五一見我爸媽，你得尊重長輩吧�！�</p>
“我工作怎么不正經！”</p>
聞言，余歡喜抬頭猛一甩，發(fā)梢水珠劃過鏡面，猝不及防濺了張黃和一臉。</p>
他抹了把臉，遞給她干發(fā)毛巾，繼續(xù)說教，“起碼，五險一金你沒有吧！”</p>
“我繳靈活就業(yè)！”余歡喜揉搓頭發(fā)。</p>
不愛聽這話。</p>
畢業(yè)來鳳城闖蕩第三年，她“歡喜”名號在野導圈小有名氣，旺季找她還得排檔期。</p>
可在張黃和眼里，不管掙多掙少，非得有社保才算正經，否則就是無業(yè)游民。</p>
“不劃算！你算過沒有，一年下來咱要多花多少，有這閑錢攢著結婚不好嗎？”</p>
“你導游證不就差面試了嘛，先騎驢找馬，等把證一拿，大把好日子等你�！�</p>
“就事論事，你網上接那仨瓜倆棗的碎活兒，不正規(guī)！不定到時候連鍋端了！”</p>
“再者，你說說你都干的什么事兒！”</p>
“......”</p>
緊箍咒。</p>
余歡喜嘴里泡沫滿溢，剎停刷牙，反駁他，“偏見！存在即合理！輪不上你審判！”</p>
“......不是，我沒審判你�！�</p>
張黃和扯出笑，摸了摸鼻梁，下巴倨傲抬起，“機場那事，你沒忘吧......”</p>
真一言難盡。</p>
今年春節(jié)，他陪余歡喜去機場送客人，安檢口排大隊，巧遇一對老夫妻晚到，候機廳急得團團轉。</p>
她上去收了人家50塊錢，說跟她走。</p>
還以為有什么進vip通道的路子。</p>
結果，余歡喜點頭哈腰求排隊的人讓老兩口插隊，說這是她爹媽回家起晚了。</p>
丟不丟人。</p>
“拜托！我賣的是解決方案！事情是不是解決了？你就說解決沒有？”</p>
余歡喜擦凈嘴角浮沫，拉開衣柜門。</p>
飛行服呢。</p>
她手搭在把手上遲疑一瞬。</p>
別逃避話題。</p>
張黃和追過來，默契拎起床頭的胸罩一甩，“我是為咱倆未來打算�！�</p>
談戀愛不結婚相當于白嫖耍流氓。</p>
他堅持要一個答案。</p>
“你冷靜考慮下我的話，聽見沒有？”</p>
“好好好�！�</p>
余歡喜敷衍，反手扣好肩帶。</p>
發(fā)梢干了。</p>
她按照昨晚預先想好的穿搭，三兩下收拾妥當。</p>
淺灰色圓領T，外搭卡其色工裝夾克，鬼冢虎Slip-On白灰一腳蹬。</p>
整體干練清爽，是知識分子群體普遍認可的打扮。</p>
抓過龍驤包，習慣性環(huán)視四周，檢查有無遺漏。</p>
冷不丁撞進張黃和眼里。</p>
他抱臂看她，欲言又止。</p>
“歡喜，我——”</p>
余歡喜手機振動。</p>
【余導，我們上地鐵啦�！�</p>
“......”</p>
“碎活兒來了！”她揚起手機。</p>
邊換鞋邊敲字：【孫教授早上好！咱們鐘樓盤道1出口不見不散！】</p>